困神在他的蕴养下已然又上了一个台阶。凤行舟垂眸，手落在月修远喉间，慢慢收紧。
月修远没有反抗。
凤行舟收了力道，淡笑：“怎么？月道友把我卷进你们兽宗纷争后就想撒手不管了？”
“我既救下你你就好好活着。”她的手按在他肩头，天地灵力奔涌而出，在他们周身游走。
柔和的天风灵息混在灵力里，青风将他的经脉包裹。困神化作八方金柱，将外界一切都隔绝。
这方天地只有他们二人。
暖意从他心口蔓延开。
月修远爬起来慢慢靠在她肩头，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感受到这世上最后一丝温暖。他从未想过，萍水相逢的人会屡次救他于水火，他那些灵石和疗伤丹，她早就还清了。
这次，是他欠了她。
“凤道友。”
“嗯？”凤行舟应了声。
额间微凉柔软的触感传来，她愕然睁开眼。
“我欠你许多。”月修远说。
她抬头，月修远遮住她的眼睛，声音沙哑：“我赠你三分元神助你修行。从今往后，你为主，我为仆。”
他歉意道：“你不会收，但我想给。”
“我没有别的东西了，你不要困神，可我不能让你陷入险境。我会好生修炼成你助力，你要做何，我都任你驱使。”
他竟然生生抽离元神！
将三分元神赠予她，他怎么敢的！
“兽宗秘法。”月修远声音很轻，手臂环住她脖颈，困神被他收回，堪堪笼罩住他们。月修远压下来，带着血腥味儿的呼吸落在她鼻端，他低低喘息着，“我只有这个了。”
“凤道友，快些炼化罢。”他松开手臂为她护法。
“我会再修复好你的元神。”凤行舟没有说什么，当务之急是提升实力，这样入了殁神陵她才会更有把握。
等破除了玄灵境的壁瘴回仙界，她定能寻到修复月修远元神和创口的法子。月修远这样的人，不该止步于地仙。
凤行舟闭目入定，月修远才敢睁开眼。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寸寸游移。她闭眼时更为柔和，锋芒收敛许多。他不问她她想做什么，亦不想干涉她任何事。
他会好好修炼，成为她的助力。
半月时光转瞬即逝，三位老者只能在阵外干瞪眼，随后走到兽宗阵营。月听澜紫金长袍衣摆坠地，声音低而轻：“长姐，月修远必须死，若再让他回宗，你我就再无机会。”
“呵，你想要我去得罪了那一大帮子人？”月听雪冷哼一声，与隐世一脉她的人站在一处。
月听澜闻言只是笑笑：“我哪里会不管长姐？只是，到了那时候，怕是需要长姐与我合力。”
兽宗四大秘术，一为生神咒，二为无极简，三为万兽祭，四则是万兽同天。
四大秘术，月修远习得生神咒，能抽元神炼化也能抽出他的元神让旁人炼化。而余下三大秘术，只有月听雪习得一个万兽祭，此术威力巨大，以灵兽做引起血阵。
“月修远体内的困神，可以让给长姐。”
月听雪闻言，看他一眼：“你想要什么？”
“我要她。”
她？
月听雪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那方结界刚开，一人青白长袍亭亭而立，风火灵息绕在她身周，地境中期的灵力澎湃。这短短半月，竟又突破了。
这样天赋的人，若是与兽宗为敌，假以时日，他们兽宗只会陷入危险之中。太过被动，于他们不利。
“月修远这样喜欢她，能抽出元神为她所用，那就让他瞧瞧，以他的实力，到底能不能守住她。”月听澜勾了唇角，抬手摸了座下灵兽的头颅，眼中满是兴味，“月修远眼光倒是不错。”
凤行舟刚炼化月修远的元神，将这三分元神里蕴藏的灵力化为己用，境界还有些不稳。楼长渊垂眸看她片刻，扣住她的手：“该入瘴海了。”
说话间，地动山摇，笼罩在殁神陵周遭的雾瘴散去些许。不详的紫雾蔓延开来，修士们捏诀起阵将自己身躯笼罩其中，才一个接一个遁进雾瘴。
褚南音带着天承道人过来告辞：“凤道友，那我们先行一步，殁神陵里边见。”
“凤道友，若有事，金刚镯会先护你一护，传音与我便好。”越银川回了天衡宗那边，上了风老的飞行法宝。
叶长安恋恋不舍，最后还是同宗门的把他拉回去，他嗓音清脆：“姐姐姐姐！里面见！”
凤行舟都一一回应。
宋不语正欲召法宝，凤行舟伸手将他一拦，蚩灵钺变大，楼长渊会意，打出烛焰将蚩灵钺包裹。
烛焰所在，万毒不侵。
这等火焰，是比耀阳火更为厉害的存在，蚩灵钺有他加持，无需修为，只要想，便能顺利穿过雾瘴。
等人都上了蚩灵钺，江寻才扭头跟她小声蛐蛐：“原来不止脸好看啊。”
楼长渊淡淡瞥了江寻一眼，凤行舟还未来得及答，就被他伸手就勾住腰，一下拽到怀里。
他倒是磊落不避人。
这些时日以来，她发现楼长渊尤其喜欢抱着她浅眠，许是修为尽失，他有些萎靡。
天风灵息慢慢注入他经脉，他不安分地在她脖颈间蹭了蹭，在旁人瞧不见的地方，微凉的唇落在她后颈。
耳根子热起来，凤行舟微微偏头想躲开，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又紧了紧。
“别动。”他抱着她，声音压得极低，微哑的声音勾人。就那么一瞬间，她好像明白过来，耳根越发红了。
楼长渊微睁了眼，一眼便看到她绯红的耳根。
幸而，雾瘴太大，只有他离得这样近才看到这样的好风光。他心中愉悦，在她颈项嗅嗅，低低道了句：“喜欢。”
“楼长渊，你死不死。”她往后一靠，楼长渊被她砸得身子一僵。
楼长渊还是没有放开，在她耳畔厮磨着：“进了殁神陵不要跟我分开，那里面，有东西。”
话音刚落，天地动荡，穿越雾瘴的一瞬间灵力骤散，众人法宝齐出，往下坠去。
楼长渊紧紧扣住她的手把她抱在怀里，抬手凝出烛焰化火翼，再卷起一层火浪驱走风刃。底下是混沌徐徐散开，像是一幅山水，众人还未落地，就见金光大振。
顷刻间山海倾塌，九个金乌遥对九轮银月，河水倒流青山翻转，金乌入地银月高悬。飞沙走石迷人眼，万千飞花散此间。
飞花化刃，飞沙成阵，楼长渊护她疾退，躲开落下的巨石。
一阵缭乱后，山河倾颓落入地底，他们站立其上，低头是山河金乌，抬首为黄土银月。黄土如倒转的沙漏，沙尘倒流，不多时就在他们脚下积出薄薄一层。
这样下去，他们会被黄沙淹没。
“楼长渊，别动。”凤行舟掐诀，抬手召风。
青风龙卷瞬间暴开四散，以她为中心，卷起四周沙尘，将天地肃清。此间唯有风灵能动，水火无用。
江寻最快反应过来，凝出灵力源源不断送入凤行舟体内，江九筹、月修远紧随其后。
他们靠她天风前行，楼长渊抬手凝出一个巴掌大的圆盘，行在她身侧：“山河倒转，乾坤逆位，九宫对调。乾作坤，离化坎。水化火，木作土。”
赤珠盘起，魔光现，此阵之中，另有魔物。
江寻起初诧异，楼长渊睨了她一眼，血瞳骤现。
天魔神息压得江寻喘不过气。
江寻神色一凛，却见他寸步不离守在凤行舟身侧，悬着的心便放下了。
天魔，是玄灵境中从未见过的。饶是南海久封魔头，也未有这样强的天魔神息。
行舟的道侣，是天魔。
江九筹和宋不语神色无异，似是早就知晓，江寻若有所思地看了自家那个天才后辈一眼。
正是此刻，沙土成箭，被青风卷一一搅碎，余下的沙土碎片自是被他们消去。这点威力的术法，倒是还不足为惧。
宋不语驾仿照雷鸟做的本命法宝飞在上空，展翼挡下上面倾泻的沙尘，抬手召出细雷闪电炸散诸多沙中探出的鬼手。
他们一行人行得倒也不算艰辛，只是大阵混沌，阴阳对调，要生门打入休门杀出再破死门还需花费好些功夫。
凤行舟觑了楼长渊一眼，楼长渊若有所察，执起她的手，将赤珠盘放在她掌中，在她耳边道：“我的法宝之一，赤珠盘，可窥阴阳乾坤，布魔阵。”
“八方九宫，入魔息，起烛焰，布杀阵。”
他话落，青红双色光芒自他们掌中绽开，烛焰冲天而起，与青风一起照彻这方天地。青红灵息旋即爆开，如莲花模样流转。
“炽·天火莲。”
天火莲化万千火灵箭，朝上直攻当中银月。
凤行舟看准时机，蚩灵钺虚影腾出，呼啸而下。
二人同时击溃银月与金乌，霎时无光无月，将他们笼罩在沉沉黑暗中。
他们好像被分隔开，周遭再无人声。
黑暗里，她的手被人紧扣着，平稳绵长的呼吸落在她耳畔。
“砰咚……”
像是心跳的声音逐渐放大。
冰凉的东西擦过后颈，滑腻腻，如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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