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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假意离去

第二日早饭后,三师兄来小院问我要不要一起去送卫江。他道:“小师妹,我要跟大师兄、二师兄一起送富公子下山,你来吗?”

“不去。我跟他又不熟。”

“真不去?”

“不去。”我不耐烦地摆手。

“你就不怕我们把他藏在什么地方,然后骗你说他已经下山了吗?”

“有大师兄在,你们敢吗?”

他能这样问,昨天晚上肯定为了卫江下山的事和二师兄商讨过一圈,搞不好将卫江藏在山上的想法就是二师兄提出的。但是有大师兄在,他们只敢想不敢实施。

今天卫江非下山不可,我确信他们不敢出什么幺蛾子但又怕万一,心里觉得还是亲眼看到卫江下山更为保险点。三师兄从小院离开,我也紧随其后,悄悄跟着。

我跟在三师兄身后一路来到客院,他进入院子,我躲在不远的假山处,等其他人一起出了院子拱门走得更远些,才缓缓跟上。

一行四人,卫江站在二师兄和三师兄中间,沈重站在二师兄一侧,他今天带了佩剑,剑柄处坠着我昨日送的岫玉平安结剑穗。昨日送的,今日就换上了,他应该对这份礼物很满意。

四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看起来在交谈什么。我相隔的距离远,只能听到二师兄那个大嗓门时不时发出的爽朗笑声。

客院处在全派建筑的东面最前端,出了院子左拐,沿着东西贯穿的大道走上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出山的青石大门处。

他们在青石大门处站定,沈重跟卫江中间隔出一段距离,礼貌得体。二师兄和三师兄对卫江依依不舍,远远看着两人黏糊糊的都快贴到卫江身上了。

我躲在古树后面等待他们话别。虽然身处树阴下,但午时快到,暑气渐升,加之吵闹的夏日蝉鸣,搅得人心绪烦躁。

终于,他们结束话别,卫江跟他们作揖告别。

我以为他要走了,心中雀跃,他却停下脚步转身回头望,目光漫不经心地从我这边扫过。我忙缩回身子,双手紧张地交叠在胸前,按住心脏的位置,静静地站着不敢出声。

此刻,我担忧他发现我,甚至希望夏蝉也能噤声。

不知他看到我没有,过了一会儿,我又偷偷地瞧,他只是微微扬起嘴角转身下山了。跟他昨日答应时一样爽快。

沈重和二师兄、三师兄朝着练剑场的方向离去。我默默地站在原地,很久才缓缓转身,慢慢走回小院,一颗心释然又隐隐难受。

终于如我所愿,我跟卫江成了只是萍水相逢的关系,大家缘生缘灭,尘土各归。山门不会因为他弑帝而覆灭,我也不会将匕首刺向他,要他偿命了。

卫江走后,我的生活归于平静,晨起跟着师兄们在学堂念书,午后在练剑场练剑。闲暇时粘着爹爹,想多陪陪他,但他嫌我话多扰他清净,将我指派给沈重看着温书。

爹爹选徒严苛,创派二十年不过收了三十个男弟子,外加我这个最小的、也是唯一的女弟子,一共三十一个。

我是在爹爹创派后第二年出生的,娘亲生我时落了病久久不见好,在我两岁那年去世。娘亲去世后,爹爹忙于照顾我并没有收徒,直到我长到六岁,才在山下带回了八岁的沈重,并收他为第一个弟子。

沈重之后,其他的师兄们陆陆续续拜入山门。他们中有的跟沈重一样是无家可归的小孩,有的则是父母花钱送上山学艺的。我虽一直受爹爹教诲,却从未行过拜师礼,直到去年才正式拜师成为爹爹的第三十一个弟子。

三十一个弟子中,爹爹最喜欢沈重。他不仅剑法一等一,医术一等一,还饱读诗书写得一手好字,连爹爹请来教我们念书的平山名士桓无先生都对他赞不绝口。

而我从小就有些娇纵懒散,对读书练剑都不上心,只爱下山收集捣鼓些小玩意。督促我读书的任务就自然落到沈重身上。

午时,我又被沈重抓着温书。水榭小亭中,我坐在石桌前撑着脑袋昏昏欲睡,耳边是温温的讲解声。

他坐在我身旁,一只手抚开书卷,一只手抵在腿上,正在给我讲诗词。瞧见我这般样子,微微叹口气将书卷重新卷起,伸手点我垂近桌面的额头。

“伸出手来。”他冲我说道。

我懵然转醒,满不在乎地递出手去,任由他将卷成镂空长筒状的书卷轻轻磕在我的掌心,细微的痒意引得我发笑。

“知道为什么打你吗?”他问道。

他想惩罚贪睡的学生,最好像爹爹那样罚着跪地举剑,再不济也要像恒无先生那样用长长的戒尺打在腿肚才行。每次都是书卷打掌心怎么能让学生长记性呢。

以上都是我心中所想,自然不会傻傻告诉他自讨苦吃。所以我只是笑着点头回应。

他将书卷垒在一旁,无奈道:“今日就学到这,你回去把这五首词记熟,以防师父考你。”

“知道了。”我继续点头。

“累了就回房休息吧,我先回去了。”他接着道。

其实我的身体根本不累,只是觉得诗词歌赋、诸子百家之类的甚是催眠,一听到就忍不住地眼皮打架,沉沉入睡。

沈重一说不用继续听课,我立刻满血复活,想找人一起下山寻乐子。可惜他是爹爹的左手右臂,根本没时间陪我下山,倒是二师兄和三师兄跟我一样闲散适合搭伴。

我开口询问道:“最近怎么总不见二师兄和三师兄?”

他一边站起身收拾书卷,一边回答道:“我也不知。这几日,他们一过早课就不见影踪。”

我十分好奇这两位神神秘秘地到底在做什么。沈重走后,我跑遍山上各处都没找到他们。正沮丧着回小院时,遇见到另外几个师兄,忙拦住他们询问。

“小师妹要找二师兄和三师兄啊,那正好跟我们同行。”为首的七师兄道。

“他们到底去哪了?我怎么到处都寻不到?”我跟在他们身边好奇地问。

“正在后山呢。”

“在后山干嘛?”

“说是帮一个好朋友盖房子。我们也是被叫去帮忙的。”

好朋友?盖房子?一股不祥的预感从心底油然升起。

我跟着师兄们穿过桃林从后山门出去,下了石阶,沿着山路走了十来步穿过拐角的竹林处,来到一块坦地,已经有好几个师兄正在忙碌地搭屋建房。

两大间宽敞的屋子就地取材,由竹子、木材结合搭建,看上去即将完工,只剩下茅草加顶就能入住了。

竹舍屋顶延伸三尺多宽的檐廊,檐廊的一侧还搭建了厨房。竹舍延申的小径通向竹林,小径旁边还搭了一座全竹结构的亭子,里面放着藤编的椅子和茶几,与竹舍相得益彰。

竹舍建造的有模有样的,这是要在这安家啊!

我在忙碌的人群中搜寻,看到三师兄正踏在木制脚手架上,往房顶加压实的茅草。左右都不见二师兄的身影。

“三师兄,你这是在干什么?”我跑到脚手架下,大声质问。

他回身看见我,吃惊又慌张,责怪带我来的师兄们:“你们怎么把小师妹带这来了?”

“不能带,你也没提前说啊。”七师兄嘀嘀咕咕地反驳。

三师兄从脚手架上飞身而下,示意七师兄他们去干活,然后笑嘻嘻地对我道:“你怎么来了?”

我没回他,自顾自地问:“你们这竹舍是帮谁盖的?”

他眼睛转动,瘪着嘴不说话。

“行,我现在就告爹爹去。就说你和二师兄已经在后山盖好竹舍,以后都不用回山住了。”

我说完作势要离开,他忙拉住我:“别啊,帮一个朋友盖的而已。”

“谁!”

“你认识的”他的声音低下去,不敢看我的眼睛,“富公子。”

果然是他。

我怒火中烧,咬牙切齿道:“现在、立刻,让其他师兄们停工回去。”

“可竹舍只差一点就完工了。”他不满嘟囔。

我再次转身要走,他又拉住我:“真是怕了你了,我让他们都回去,行了吧。”

三师兄解散其他师兄,他也想混在中间一起离开,这次反倒是被我拉住。

“留在这也没事,我还是跟师弟们一起回去吧。”他笑得谄媚。

“他人呢?”我问。

“二师兄还是富公子?”

我满眼怒气地瞥了过去,他不再贫嘴老实回答道:“二师兄带着富公子下山置办生活用品了。”

“你不许走,跟我一起留在这等他们。”

我强迫三师兄跟我坐在竹亭,等待二师兄和卫江回来,顺便盘问事情的来龙去脉。

一番盘问才知道,原来卫江下山后并没有走远,而是绕到了后山安营扎寨。这几日早课后,他和二师兄都会带着其他师兄一起帮忙砍竹子,建房子。

我好不容易才把卫江赶下山,这二人倒好,上赶着帮人家搭屋建房。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良久才开口:“这次又给了你们多少银钱?”

“什么钱不钱的。”

“多少?”

“每人二两银子。”他支支吾吾。

果然,银子是最好的**汤。

“但我们帮富公子真不是因为钱,只是觉得他这个朋友值得交罢了。”他继续强调。

信你个鬼。我白了他一眼,不想再说话。

“小师妹,你为何非要赶富公子下山?”

“我跟他八字不合,看他一眼就浑身难受不行吗?”

“那他下山那日,你为何还要偷偷摸摸地去送他?”

我再次目瞪口呆,我那是去确认他下山没,根本不是偷偷摸摸送他好吗!

他笑嘻嘻地看我,一副“我就知道,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表情。

我跟他解释不清,也懒得解释。

大约有一个时辰的光景,我听到二师兄的声音从竹林外传来。三师兄忙站起身,对着竹林喊道:“二师兄,富公子,小师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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