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五,宜嫁娶,一早,顾容与就起了,来开面的全福妇人早早等在屋外。
顾容与简单洗漱后全福妇人就进了屋,全福夫人是京里很有名气的王夫人,父母公婆皆在世,儿女双全,夫妻恩爱,就连这开面的技术也是京里数一数二的。
王夫人先在顾容与脸上和鬓角处涂上一层香粉,之后拿出棉线在顾容与脸上来回操作。
第一下,顾容与就忍不住疼得掉出眼泪,天啦!简直太疼了!呜呜呜~,虽说王夫人技术很好,也很快结束开面,但顾容与还是觉得疼,在她脸上的开面的时间都是放慢的,开完面了,她一直在掉眼泪。
全福夫人王夫人心里好笑,开了这些年的面,顾家的丫头是她见过最逗的,眼泪不停的掉,撇着个嘴不出声。
“新娘子,要梳妆了。”王夫人看着顾容与把头抬起来,噼里啪啦的掉眼泪,忍不住一声笑了出来。
王夫人把顾容与的头发挽起梳了个发髻,又一边唱祝福歌。
顾府门前,花轿临门,在外的小厮放起炮仗迎轿,又过了“拦轿门”、“搜轿”,热热闹闹的开始了中午的正席酒。
吃过酒,就到上花轿,顾容与在轿中坐下,座下有焚着炭火、香料的火熜(cong,zong)花轿的的后轿杠上搁系一条席子,俗称“轿内火熜,轿后席子”。萧媛在后面红了眼,一直拿巾帕擦眼泪。顾谢拥着她,拍拍她的肩膀。
“起~轿~。”喜娘开口,放炮仗,并用茶叶、米粒撒轿顶。
顾容与是八个人抬轿,统一穿着同一色褂子,顾时延和顾时宣都一起“送轿”。
喜庆的日子,轿夫抬着饺子绕了华京一圈,一路吹吹打打的到了纪府。
轿子刚到,纪府就开始奏乐放炮仗迎花轿,由一名出轿小娘把顾容与迎出轿跨过木制朱红漆的“马鞍子”,之后走过红毯,由喜娘扶至喜堂右侧。
由赞礼者唱:三跪九叩首六升拜,最后赞礼者唱:礼毕,退班,送入洞房。
纪箬笙牵着彩球绸带的一边领着顾容与去了喜房,男左女右的坐在床沿,又由王夫人用秤杆微叩顾容与的头,之后挑去“盖头蓬”意为称心如意。
纪箬笙坐了一会儿就出去招待客人,顾容与看他出去了,这才起身去里屋换衣裳,刚刚纪箬笙坐在她旁边怪不自在的,现在出去了,她动了动有点麻的腿。
刚出门,顾容与就看到站在门外的纪箬笙,小小在心里吃惊一把,一般来说双方成亲时“拜见礼”这部分都是女方换好妆再由下人引路去喜堂。顾容与走上去站在他旁边。
“好了?那我们走吧。”纪箬笙低头看向顾容与,看她点点头才迈出步。
一路无话,俩人走去喜堂,堂上纪父和纪母都端坐着,纪母脸上带笑的看着他们,就连纪父也淡笑的看着他们,顾容与和纪箬笙开始行“拜见礼”,大壬朝的“拜见礼”是按亲疏远近、辈分大小来进行行礼。
顾容与跟在纪箬笙后面一一行礼,直到他突然停顿下来又突然继续。
顾容与心里疑惑,抬头看了眼,是名女子,挽着妇人髻,微笑的看着他们。
顾容与暗暗记下她的脸,想着到时候让松月她们去打探打探。
“拜见礼”后,顾容与又回了纪箬笙的院子,刚进屋坐下,芷兰就带着流萤进屋来了。
“姑娘,你刚说的事我让松月去了,现在要不要先吃一些东西?”芷兰站在顾容与后面问道。
“知道了,芷兰姐姐好饿哦。”顾容与点点头又露出可怜兮兮的样子。
“我这有刚从厨房拿来的糕点,小姐快吃些吧。”流萤说着从袖中拿出糕点递给顾容与,芷兰和流萤相互看了一眼,好笑的把头别过。
顾容与吃完糕点喝了茶水,百无聊赖的坐回床上,又把盖头这些重新放回头上。
在大壬朝,男女双方成亲时,过了“拜见礼”女方就要回屋里等待,男方则继续在外招待来往宾客。
顾容与坐在床上,一开始还是端坐着,后来想着也没人看着就小小的放松放松,等好过了又端坐挺直。
在顾容与第二次放松的时候,松月回来了。
“小姐,打听清楚了,喜堂上的那位夫人是纪大人的平妻。不过她是在纪夫人去礼佛后才被抬为平妻的,但在姑爷小时候她就来了,有一儿一女。”松月一进门就把事说了,歇口气,又开始说:“我没容妈妈厉害,她打听得更多,不过要等会儿。”
顾容与点点头,又想着盖着盖头不太能看见又说道“嗯,下去吧。”
等人都下去了,顾容与想着这件事,又想着平时萧媛在府里说的事。
顾府三房人都很团结,但是又有各自的擅长,像顾府二房的元氏就最善打听。关于这个纪父的平妻她当初也听了一耳。
这个平妻当初原本是要和纪父成亲的,但纪老大人不答应,又给他重新找了门亲事,就是现在的纪母余灵均。
当时这个平妻薛氏正好随着父兄外放,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后来纪父和纪母也过了段甜甜蜜蜜的日子,一直到纪瑜出生后,外放的薛氏一家回京了,之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薛氏就成了纪府的一份子,也是从那时起纪父与纪母越来越疏远,后来纪母先是闭门不见之后干脆经常出门礼佛,眼不见心不烦。
顾容与想着这件事,又忍不住想起当时纪箬笙的态度,不知道他是如何想的?还有容嬷嬷会不会带回更多消息?还有就是,她的肚子为何突然疼起来了?吃坏了?还是……
顾容与想着那个可能突然整个人都不好了,虽说她是来过的人,但是这具身体还没经历过,怀着这个想法,顾容与朝外喊到“松月,快进来。”
站在门外的松月听着顾容与慌张的声音,人也慌张起来。
急急忙忙就推门而入,“小姐,怎么了?”松月进了里间看着端坐在床上的顾容与。
“没事,别慌张,就是可能来事了。”顾容与不能随便掀起盖头,只能隔着盖头表达自己的意思。
“来事了?”松月迟疑的重复这句话,实在不明白是什么事?
松月半天不说话,顾容与只好再次开口道“就是每月都有的事,知道了吗?”
“每月都有的……事儿?”松月突然福如心至,“啊,小姐,现在?”松月苦着张脸看着盖着盖头的顾容与,又立马转身去找要用的东西,又喊了芷兰和流萤过来。
等顾容与搞好一切,又喝了暖暖的红糖姜水,又继续回床上坐着。
纪箬笙回来的时候,顾容与坐在原位一点一点的点着头。
纪箬笙心下好笑,走过去把人放到床上睡着,又细致的给她拆了头饰,喊人进来给她擦洗一番。
沐浴完纪箬笙回了房,看着几乎陷在被子里的顾容与,纪箬笙把头发绞干,上了床。
纪箬笙一偏头就能看到顾容与在烛火下的脸,她侧身睡,面朝他这一边,小巧的鼻子,侧面微嘟的嘴,还有圆圆的鹿眼现在掩下,但睁开的时候,满眼的灿烂。
纪箬笙微微扬起嘴角,现在,她是他的妻了。
顾容与醒来的时候屋里就她一个人,她摸摸头,发簪这些都被拿下了。
顾容与伸伸懒腰,叫人进来收拾洗漱。
顾容与身边有四个大丫鬟,芷兰、松月、流萤、白茶,四人各有擅长,从小和她一起长大。
芷兰主管屋内,调度一切,松月主外“包打听”,流萤管账算盘打的贼溜,白茶管吃食饮水和一些浅短的医术,有一手好厨艺。
同时还带有容妈妈、张妈妈俩位妈妈,容妈妈是原来跟在萧媛身边的,后来等顾容与出生就把她派给顾容与,顺道把顾容与身边的人进行管教,她也是“包打听”,松月就是她一手教出来的,至于张妈妈,是个练家子,从武院出来的,她就负责顾容与一院人的身体基础训练,至于其他的丫鬟也由张妈妈进行训练加入护卫队。
先进屋来的是松月,先给顾容与穿上衣裳,又细细的给她说了容妈妈昨天打听的事。
薛氏原名薛安玥,是在纪瑜出生两三年里抬入纪府的。在这几年间给纪父生了一儿一女。
薛安玥和纪父少时相识,俩人互许心意最后被纪老大人给否决了,薛安玥岁薛家调任出京,纪父和纪母同年结亲,之后有了纪箬笙。纪父和纪母一直相敬如宾的过着,纪母也是快活了段时光,直到薛安玥回来。
薛安玥没嫁人,回京第二天薛家就邀请纪父来往。后来纪父就给纪母说要让薛安玥进门的事。那段时间他们闹得很僵,一开始见面就吵,后来纪母直接避而不见,在之后就干脆经常出门礼佛,自己活得自在,这次若不是纪箬笙要成亲了,她也不会回来。
静静听完,“那…那俩个孩子呢?叫什么名字?”顾容与看向镜中已经绾上妇人髻的自己,开口问道。
松月把发钗放在顾容与发里,“那俩个孩子,大的是儿子,叫纪庆阳,十二岁,小姑娘叫纪念栎,九岁。”松月慢慢立在旁边。
“明白了,去喊姑爷吃饭了,吃完了还要去见人。”顾容与扶扶头上的步摇。
纪箬笙进屋的时候,下人在张罗着饭菜,顾容与坐在小几边,看他来了,扬起眉眼笑了。
纪箬笙颔首示意,走在她旁边坐下,下人布完菜就退下了。
食不言,顾容与和纪箬笙都没开口说话,直到顾容与夹了一塊水煮肉片。
“你身体不舒服,还是不要吃如此辛辣的食物。”纪箬笙压下顾容与的筷子,用公筷又给她夹了一筷子糖醋鱼放在碗里,接着吃饭。
顾容与呆愣愣的看着纪箬笙的动作,直到他夹了筷子糖醋鱼放在碗里,顾容与一下子爆红脸,他他他……他怎么知道?
顾容与面红耳赤的吃完这顿饭,跟在纪箬笙后面和他一起去见长辈。
走着走着,纪箬笙就停了脚步,转过身看着顾容与,顾容与顶着如有实质的目光,看了回去。
纪箬笙没什么表情,还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走吧。”纪箬笙又转回身,抬步慢慢走,等顾容与和他并排走,才反应过来他为何停了下来。
顾容与小小的脸红了,走在纪箬笙旁边和他进了大厅。
大厅里人都来齐了,纪父纪母还有薛安玥以及纪家其他房的人,满满当当的坐了一屋子。
纪家老太太和老太爷早就仙逝,纪家从纪老太爷这辈开始有起色,纪老太爷有三个兄弟,俩个在朝为官,一个在外经商,纪老太爷他们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纪家二老爷在外地做官很多年了,其他的几个姊妹都在夫家或是随夫家外放中。现在在大厅里的都是纪家的老一辈。
顾容与和纪箬笙先拜见纪父纪母,纪父接了茶,说些叮嘱的话给了见面礼,到纪母时,纪母没等敬茶就把手上的镯子放到顾容与手里,眉眼带笑的看着他们。之后又是纪家的其他长辈,一一敬完茶就到薛安玥面前。
在大壬朝,被抬为平妻的人,可以像正妻一样接受新嫁人的敬茶,只是要排在末等位置。
薛安玥安静的喝完他们敬的茶,还给了顾容与一个不小不大的见面礼。
敬完茶大家都各自有默契的回了自己院里,纪家大房纪父要去上职,薛安玥也回屋去照看儿女了,纪母留了他们在她院子里。
“小满,还习惯吗?”纪母拉着顾容与的手坐在亭子里的墩子上,又让人上茶和糕点。
顾容与点点头,“还好的,能习惯。”顾容与顺势坐下,纪箬笙在她旁边坐下,他有三天的婚假,回门后就要回去述职。
纪母看她拘谨,也没多问,捡些在礼佛期间的好玩的事和她说。
他们一直待到吃午膳的时候,纪瑜也来了,他刚下学,被纪母派人带了回来。
“阿娘,大哥,小……嫂子。”纪瑜一一见过礼,坐在纪母旁边。
“如何了?”纪箬笙给幼弟倒了杯茶询问道。
纪瑜就知道他哥不会放过他,果然来了,纪瑜苦着一张脸回道:“最近都好好做功课,先生也对此欣慰。”他苦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说,顾容与看笑了。纪箬笙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顾容与屏住呼吸,放下茶杯,捏住手。
纪箬笙给她续了杯茶,“慢笑。”放下茶壶又继续和纪瑜聊他的学习。
顾容与不好意思的摸摸脸,原来她刚才一边笑一边喝水被看见了,她还说呢……
在纪母院里吃完饭,纪瑜继续去上课,纪箬笙带着顾容与回了院里。
纪箬笙住的墨竹院,三跨门,一跨二跨门是小厮的住处和书房,三跨门就是后院,有南北俩个厢房还有她和纪箬笙居住的恒园。
把顾容与送回恒园,纪箬笙坐了会儿就回书房去了,临走前和顾容与说“让她下次不要在笑着喝水,容易呛着。”他就走了,徒留顾容与在一众丫鬟婆子面前红了脸。
晚上,顾容与从浴池出来的时候纪箬笙还没回来,之前晚膳时让人回来说不用等他,还有公务处理。
身上来了事,她只能简单的擦擦,又是七月的天,不擦身上流汗都不好过。
顾容与坐在床上看了会儿话本,她最近在看的一本话本,虽说题材老但是这个作者偏偏写出新花样,用词大胆,香艳无比,她的心都被狠狠拿捏了。
顾容与看着话本,不知不觉就陷了进去,直到眼睛酸涩,烛火暗淡,她才抬头揉揉眼,这时她才发现屋里坐着个人。
说实话,看着纪箬笙在屋里坐着,顾容与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就像回到高中时被班主任抓到上课开小差看小说一样。
“你…吃晚膳了吗?”看纪箬笙点点头,又面不改色的翻了一页书。
顾容与把书放回架子上,又正襟危坐的看着纪箬笙。
大概是刚沐浴过,用帕子包着头发,烛光明明灭灭的照在他脸上。
纪箬笙不是过于白的肤色,相反他是小麦色的皮肤,单眼皮,长眼,眼窝深邃,鼻梁秀挺,不爱笑,脸上常常都是面无表情的,小时候还会看到他的笑,越大越不会笑,就像教导主任一样的,只是比较帅。
“书看完了?”纪箬笙又翻了一页,问道。
顾容与吓了一跳,点点头又想着他看不到,“看完了,你…现在要回床吗?”顾容与看着纪箬笙那边。
过了一会儿,也有可能是一秒,顾容与听见他说“你先睡吧,我看完这再回去。”说着又翻了一页。
“哦。”顾容与扣扣脚,翻身回了床,她睡在里面,原本她是习惯外面的,但纪箬笙要上朝,她就睡到了里面。
顾容与侧身朝着纪箬笙那面,烛火影影绰绰,纪箬笙还在翻着那本书,在翻书声中,顾容与慢慢闭上了眼,陷入沉睡。
纪箬笙是在半个时辰后才吹灭蜡烛借着月光回了床同时也看到顾容与滚在外面的身子。
纪箬笙把人慢慢轻轻的推回里面,看了一会儿,确定暂时不会滚出来,才上床休息。
半夜,纪箬笙就被踹醒了,眼里迷蒙着把顾容与的腿放回去,又把被子给她掖好,刚躺下没多久,顾容与又滚了过来挤他。
反反复复几次,纪箬笙小小的叹了口气,伸手把人抱在怀里困着才得以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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