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回门的日子,顾容与一大早就醒了,纪箬笙也早早就起了,在书房看书,他是惯来如此。
用过膳,二人先是和纪父纪母说了声,又在纪母的注视下上了马车。后面的人拿着回门礼。
纪母看着他们上了马车,又在门外站了许久方才慢悠悠的回到自己院里。
她想明白了,没必要和纪父再继续耗下去,她也该有自己的生活了。
今日看着顾容与回门,她不禁想起当初的自己,新嫁妇的时候满心欢喜,知晓薛安玥时的难过、不安,禅茶礼佛的逃避到如今的大梦初醒。这么些年也该放下了。
纪母本家姓赵,她是长于水乡的女子,在十一岁那年随父上京任职,后来机缘巧合之下赵父和纪老爷认识,之后又做主定下她和纪父的亲事。
她当初知晓这件事时是忐忑的,还差人去打听了纪父。后面又知晓薛安玥和纪父的事,她沉默了,随后就和父亲说是退了这门亲,但万万没想到,先是纪老夫人不同意薛安玥,之后又是薛家的外放,一切的一切来的太快了。
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她和纪父就成婚了,她初时很是克制自己,不停告诫自己不要投入太多感情,只要和纪父相敬如宾就行,但是她高估了自己,在和纪父的婚姻里她陷的太快了,她原本想着只要维持原样就好,她不会奢求太多,但是薛安玥回来了,不但回来了,还成了他的平妻,所以她魔怔了,疯魔了。
她不在对孩子上心,终日礼佛,借此来逃避一切,现在,该醒了!
万幸笙儿懂事靠谱,也把小瑜教的很好。
纪母也就是赵时清,在屋子里坐了许久,许久,直到门外传来下人“马车备好”的声音,她才起身让身边的嬷嬷先去让马车等会儿,又让人去把纪父请来。
大壬朝规定成亲的双方父母,若是在朝中有官职可以休息三天,等到回门后继续上朝。
纪父在书房,听到下人来告知的时候还有点惊讶,同时也很奇怪?
他和纪母已有许久不曾好好说过话,除了逢年过节的时候,平日他们都不会有半点交集,一开始他是主动找纪母的,但很快纪母就开始去禅茶礼佛,他们也逐渐没了交流,后面见面都是礼节性的打招呼,今日,倒是奇了怪了?
纪父把书放回原处,又理了理衣服,闲庭适步的去了纪母的院子。
“夫人今日怎的请我来了?”纪父一踏入院子就看到在院子里站着的纪母。
纪母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淡淡的点点头表示回应。又一伸手请纪父进屋。
纪父在心里连连好奇,但也没表现出来,先纪母一步进了屋子。
纪母看纪父进了屋子,又让人准备茶水糕点,这才施施然到屋里坐下。
屋里一时静极了,纪父干咳了两声,“夫人今日找我来所为何事啊?”,纪父拿起茶壶想倒水,尴尬的是里面没水,他只好摸摸鼻子把茶壶放下。
赵时清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纪父一眼,又转头吩咐下人去看茶水糕点。
“今日让老爷过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着与老爷讨要一件东西。”茶水很快上来了,赵时清先给纪父倒了一杯放在他面前。
茶是纪父最爱的龙井,他撇去浮沫,慢慢酌饮。
赵时清也不说话,静静看着外面,七月的天,阳光灼热,但看着在阳光下释意昂扬的植物,赵时清不觉笑了。
“夫人因何而笑啊?”纪父放下茶盏,抚抚下巴上的胡子。
赵时清转头看向纪父,他们有差不多二十年的感情?或者应该是感情,赵时清说不准是不是感情,但她知道,她的爱恋,憎恨,成全,都是面前这个男人给予的,但现在,无所谓了。
“大人,我想向您讨要一件东西,您愿意吗?”赵时清直视着纪父。
“什么东西?都让夫人说的这般郑重,夫人说了就是,我一定尽量给夫人。”纪父又拿起茶盏喝着茶。
“是……放离书。”赵时清转过头不在看向纪父。
房里静了一瞬,“碰”茶盏放在桌子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夫人这是何意?”纪父有些震惊也有不理解?但他只是看着赵时清。
“就是大人认为的意思,大人愿意吗?”赵时清看向纪父,他们有许多年的时间没有正正经经的看过对方,这一看,才惊觉时间的流逝。
“夫人为何要……放离书?是发生什么了?”纪父又拿起茶盏,但里面已经没了茶水。
气氛沉闷下来,俩个人都没说话,但赵时清还是提起茶壶为纪父续了杯茶。
“没有为什么,就是我想回家看看,但之后又想去走走,所以一时半会儿有可能就不会再回来了,想了想,还是让你给我一纸放离书比较稳妥。”赵时清抬头直视纪父。这个她喜爱许久的男人脸上没有表情,但赵时清还是在他胡子抖动的那一下明了他的心情,至少也不是全无在意,这就够了!
“那……夫人会回华京吗?还有孩子们,你和他们说了吗?还有…………”纪父停了下来,在与赵时清对视的那一刻,他注意到她眼角的皱纹,他突然意识到他们都不在年轻了。
“夫人需要的我会备好,只是……只是还望夫人记得孩子们,我…我先回去了。”纪父几乎是落荒而逃的逃离了院子。
回书房的路上,纪父一一去回顾他们之间的过去,除了相敬如宾,再后来的日子里就添加了冷漠,疏离,他们就这么过了这些年。
赵时清让嬷嬷去把行李再次确认了一遍,又想着纪父的话,想着,确实,要和孩子们说声,还有就是之后管家权的事,虽说她常常禅茶礼佛,但该管的一样都没落下。
儿媳妇进门了,管家权可以交给儿媳妇,还有她手上的铺子庄子都可以拿给儿媳妇,还有就是小儿子的那一份也可以先让儿媳妇帮忙管着,其他的也没有什么了,就等着纪父的放离书就行,还要给父母亲去信说明情况。
在大壬朝,夫妻双方可以进行的交流后分开,但也分情况,第一种就是双方都自愿的放离书,大壬法律保护双方的合法利益。第二种是只有一方愿意的,那就通过报官,找当地的县长,乡长都可以,只要情况属实就可以。第三种是强制性的,直接由官府介入,走法律来判。
顾家三房一早就开始准备了,今天是回门的日子。
萧媛和顾谢在屋里下着棋,心不在焉的下了一棋,萧媛又抬头看向屋外。顾谢叹了口气,
“夫人,小满会来的,大概是路况不好,你也别太忧心了,在这样下下去,你就欠我许多了。”顾谢手执黑子放在棋盘上。
萧媛看了眼棋盘,又看向顾谢,她和顾谢成婚后一直以下棋为赌,输的人答应赢得一方一件事。而顾谢每次都有些稀奇古怪的点子,萧媛微微红了脸,今天她不知不觉都输了许多。
想到这,她看着顾谢的眼光更是炙热,顾谢看着她满眼的祈求,忍不住叹口气。
“之前的不算,现在可以专心了?”顾谢拿起茶盏抿了抿。
萧媛连忙点头,拿起白子下在棋盘上。夫妻二人下的专注,你来我往间又结束一局。萧媛还是输了。她不禁微微皱眉,脸颊微鼓。
“夫人,走吧,咱们一道出去见小满吧,现在多半到了。”顾谢理理自己的衣服。回身看还在坐着的萧媛,也不禁笑了。
“夫人呀!你呀。”顾谢摇摇头笑着,又弯下腰作势要抱起萧媛。萧媛脸红着拍打他的手。
“多大人了,真是的,走吧走吧,看小满。”萧媛着急忙慌的就出了屋子,还差点被绊倒。
顾谢笑着跟在后头慢慢走着。
“吁”马车停在顾府外,纪箬笙先下马车,又折身准备接顾容与下马车。
顾容与看着面前的手,犹豫下还是把手放在纪箬笙手里慢慢走下马车。
门房早就通知了萧媛顾谢,因此顾容与和纪箬笙一进屋就看到端坐在椅子上二人还有顾时延和苏璇和一双儿女。
顾容与和纪箬笙先是行礼等顾谢和萧媛喝了敬茶之后又拿出回门礼奉给双亲。
顾谢带着顾时延和纪箬笙去了书房,现下屋里就只有萧媛,顾容与,苏璇还有俩个小孩子。
俩个小孩还差一个多月就满周岁,现下在被苏璇抱在怀里正好动得很。
墩墩一看见顾容与就“呀呀”两声,又伸手要去扒拉抱在丫鬟怀里的妹妹,妹妹看着墩墩就流了口水,还笑着。
一时间屋里都是笑声,之后孩子困了,让丫鬟抱了回去。
“小满,箬笙对你…如何?有难受吗?”萧媛呷口茶看着顾容与。
顾容与迷茫的看着她,想了想“还好啦,感觉和家里没什么俩样,也不用去给纪夫人请安,嗯~,很好。”顾容与笑嘻嘻的看着萧媛。
萧媛和苏璇都沉默了,她们想问的……,俩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里的无奈。
苏璇看着还在欢天喜地说着事的顾容与,想想又觉得不必操之过急。
“呀,对了,阿娘,我和你说我来月信了,疼死了。”顾容与抱着萧媛的手臂撒娇。
月信?听到这,婆媳俩个一时有点哭笑不得,原来是这般。
书房里,顾谢和顾时延、纪箬笙已经下过一轮棋了。
“中秋节,你和小满有安排吗?”顾谢不紧不慢的把棋子摆放在合适的位置。
“暂时没有。”纪箬笙执棋思考,又缓缓把棋放在棋盘上。
“那…可有时间来府上参加墩墩他们的周岁礼?”顾谢皱皱眉看着棋盘。
纪箬笙不说话,只是默默的把棋放好,“承让。”顾谢叹气,嗐。
“有,到时回府吃饭即可。”顾谢起身坐在一旁让顾时延上场。
“那你母亲那里?”顾谢拿起茶盏喝了起来。
………“母亲那里我会和她说一声。”纪箬笙顿了下,看顾时延放好棋子,方才执起手中棋子。
吃过午饭,顾容与和纪箬笙就告辞回了纪府。
马车内,顾容与和纪箬笙各占一方,听着外面的吆喝声,顾容与有点犯困,她每天都是要睡午觉的,现在到了时间不禁有点打瞌睡。
她努力的睁着眼,但外面的吆喝声让她想起读书的日子来,吵闹的声音时远时近,顾容与在这声音里陷入了睡梦里,脑袋一点一点的。
纪箬笙回头就看见顾容与在打瞌睡,他有点想笑但还是坐了过去让她靠着睡。
马车慢悠悠的走着,顾容与靠在纪箬笙手臂上睡得天昏地暗。
再次醒来,顾容与是在床上,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伸着懒腰。
在下一个哈欠来袭时,她终于发现不对了 ,她不是在马车里吗?怎么到床上了?
“夫人,您醒了?”芷兰听着里面传来的动静。
“进来吧。”顾容与想知道她是怎么回来的,现在无疑是个好机会。
芷兰一进门,顾容与就打手势让她关门,虽说疑惑,芷兰还是照做。
“夫人,怎么了?”芷兰疑惑的看着顾容与。
“芷兰,我怎么回来的?”顾容与急忙把芷兰拉到身边。
“原来是这个啊,是姑爷把你抱进来的,他还说让我们不要打扰你。”芷兰笑着看向顾容与。
顾容与小小的舒了口气,但又立马提起来,那,是不是有很多人看见了?她有没有流口水?天啦!顾容与把自己又埋回了被子里。
好不容易收拾洗漱完,顾容与吃着零嘴,看着话本,但她明显心不在焉。
“芷兰,姑爷去哪了?”顾容与漫不经心的吃着零嘴。
“姑爷去纪夫人院里了,他说到时候回来在和你细说。”芷兰偷偷看向自家小姐。
顾容与脸上有茫然,还有隐在眉梢的开心。
纪箬笙是在快吃晚膳的时候回来的,但整个人不是太提的起劲的样子。
顾容与心生好奇但还是先让下人上了菜,又一边偷偷观察着。
平日里,纪箬笙虽然很安静但也不是今日的茫然失措的安静,他…好像不高兴。顾容与想。
“箬笙哥哥,你吃这个,今天厨房新做的菜,味道很不错,你快尝尝。”顾容与夹了一筷今日厨房新做的菜放在他碗里。
纪箬笙停下吃饭的动作,又看着碗里的菜,一秒,两秒,他开始吃饭。
顾容与舒了口气,还好还好,不是太糟糕。
今天纪箬笙罕见的早早上了床,顾容与想想还是和他一道去床上躺着。
顾容与翻身看着紧闭眼睛仿佛睡着的纪箬笙,想想她还是小心问着,“你…今天不开心是为什么呀?”顾容与把身上的被子裹紧,虽说是七月的天,但顾容与有个坏习惯就是听人说话时要是在床上她就会习惯性裹被子。
纪箬笙静了许久,久到顾容与都以为他睡了,他才说话。
“我母亲要与我父亲和离,她很快就会走了。”纪箬笙沉声说着。
“啊!这…”顾容与太惊讶了,这这这,是什么情况?
虽说一直都知晓纪夫人和纪大人不是太亲热的样子,但是他们也相敬如宾过了这么多年,怎么突然就要和离了?
但当下,纪箬笙又会怎么想?顾容与回想着她的那个时代,要是父母离婚对孩子的伤害几乎是伴随一生的,现在她也遇到了这种情况,虽说她是个孤儿,没有父母,但是她也有家人,孤儿院的伙伴还有院长都是她的家人,现在,她也有些低落。
但她还是很快振作着,“你不要难过哦,实在不行我借我的肩膀给你。”顾容与挺挺胸膛,又拍拍肩膀。
纪箬笙“噗嗤”一声,笑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平常的样子,“我没事的,快睡吧。”纪箬笙揉揉顾容与的头发,先她一步躺下,之后翻身背对她。
顾容与愣了愣,也躺下闭上眼,过了会儿,她又睁开眼看向纪箬笙的背,如此反复几次,她终于撑不住睡了过去。
纪箬笙想了许久,直到肩膀突然麻了,他又想到顾容与的“借肩膀”忍不住笑了,但他迅速的闭上嘴,小心翼翼的看向顾容与。
顾容与已经睡了,面朝他这边,纪箬笙突然就心安了,其实,这件事,他不是设想过无数次吗?现在只不过是变成了现实。
他现在要想的不再是关于如何维持父母关系,而是他自己的小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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