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高一楼到行政楼要穿过长长的连廊，这一路都得在奔向饭堂的人群里逆流而上。
许落晖走在连廊下的阴凉处，偏头看了眼因为阳光反射而让人无法直视的地面，默默思考着今年夏天过后自己不被晒成黑炭的可能性。
G省夏天的紫外线太恐怖了。
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往行政楼走，回过神时已经到了广播站门口。
广播站门口的公告栏有很多内部成员的大头照，他从下往上看过去，最顶上赫然贴着祁行舟的帅脸。
许落晖眨了眨眼，趁四下无人，飞快地掏出手机对着照片墙拍了一张。
刚把作案工具收回口袋，面前的门被人拉开，室内的空调冷气扑面而来。
许落晖一惊，杏眼微微睁大。
手里端着泡面碗的梁晏和他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迟疑地开口：“……来投寻物启事的？”
“不是，”许落晖回过神，解释道，“我找祁行舟。”
“找老祁的？”梁晏有些诧异，又想到刚开学那一堆来广播站要站长微信的高一新生，警惕道，“我们站长不加微信的哈。”
许落晖没听懂，无意识地轻轻皱着眉：“我不加微信，我来找人。”
梁晏后退一步，转身冲里面的人叫道：“老祁，有人找！”
祁行舟捏着广播稿探出头，鼻梁上的眼镜还没摘，见是许落晖，立刻伸手把挡着路的梁晏扒开，让出门：“进来吹吹空调吧，我还得有一会儿才行——中午想吃什么？”
“……不知道，”许落晖被他非常顺手地揉了揉头发，心情好了些，“都可以。”
“这是你认识的啊？我还以为又是来帮女生要微信的高一仔，”梁晏看着祁行舟动作娴熟地那个小同学捞到自己位置上安置好，十分意外，“你朋友？”
“从小就认识的，”祁行舟坐回办公椅，“朋友，发小，弟弟……随你怎么叫。”
“好吧，那就弟弟，”梁晏挑了个听上去最亲密的称呼，小心打量着这位看上去不是很友善的弟弟，“你弟弟……很帅啊。”
许落晖刚慢慢消化完弟弟这个名头，兜头又是一句来自男生毫不掩饰的夸奖：“……谢谢。”
“什么？谁帅？谁有我们站长帅？”角落里一个女生闻言走过来，一眼就发现房间里多出来的陌生面孔，两眼一亮，“诶，可以啊，真的很帅啊！”
许落晖噤声。
祁行舟回头就看见许落晖被人围在中间一顿夸，刚觉得想笑，被某人狠狠乜了一眼，赶紧把嘴角压下去。
他转身把稿子夹进一个蓝色文件夹里，终于有空帮许落晖解围：“行了，我们要出去吃饭了，都别扒着人家不放。”
“你们要出去吃饭啊？”那个女生收回视线，抬手撩开广播站的窗帘，向他展示了下窗外毒辣的阳光，“晒死人了，这个点儿在外面走简直是受罪，还不如在饭堂对付一顿呢。”
“在饭堂排半天队就不受罪了？”祁行舟轻笑一声，冲她摊开掌心，“雁姐有没有多余的伞，行行好，借我俩一把吧？”
林雁雁大发慈悲给他们拿了把遮阳伞，嘱咐道：“好好撑，把你朋友晒丑了你就完了。”
“喂，”祁行舟说，“我呢？我晒不丑？”
林雁雁：“他看上去比你白，黑了可惜。”
许落晖低头瞄了眼自己的胳膊。被衣袖遮盖的地方已经晒出一条不明显的分界线，但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比起其他男生胳膊上界限分明的色差好多了。
“放心吧，他晒不黑，”祁行舟也往他胳膊上看了一眼，继续说，“人家天生冷白皮体质。”
林雁雁哀嚎一声，满脸怨恨地翻出防晒霜往自己胳膊上涂。
“走吧，”祁行舟带他走出行政楼，把林雁雁给的伞抖一抖撑开，“这破天，能给人烤死。”
“我不撑，”许落晖很抗拒地看着祁行舟手里那把印着粉红小兔子的遮阳伞，“小姑娘才撑伞，你自己也知道我晒不黑的。”
“什么话，”祁行舟歪头欣赏了一下伞面，“小粉兔子多可爱，谁规定只有小姑娘才撑伞了……给我过来。”
“不。”
见许落晖还没动弹，祁行舟只好用胳膊勾着他脖子把他逮到自己边上：“晒不晒黑另说，晒伤了破相了怎么办？”
许落晖脖子裸露的皮肤被迫贴上他的臂弯，热得难受，伸手扒开他的胳膊：“你好热，别贴着我。”
“撑不撑伞？”
“……撑。”
祁行舟满意地把手臂收起来，改搭在他的肩上。
两个一米八几的大男生挤在一把充满少女心的粉红兔子伞下，慢悠悠地走出校门，一路上收获不少惊奇的目光。
好在许落晖早已学会屏蔽来自别人的视线，倒没因为这个而不自在。
而且大热天的有把伞挡太阳好像真的挺凉快的。
二中门口有很多路边摊，小贩们顶着烈日摆摊，卖饭团的、卖炒粉的、卖糖水的，等等等等，都在忙着拉拢生意。
许落晖的目光被举着稻草靶子卖糖葫芦的大叔吸引过去，直勾勾地盯着扎在靶子上的一排冰糖葡萄，意图明显得不能再明显。
祁行舟偏头看他一眼，对他这副馋样很是熟悉，有点想笑：“想吃？”
“嗯，”许落晖伸手捏着他校服衣角，连人带伞一起拉到糖葫芦靶子前，抬头看他，“我想吃，你要不要？”
“暂时不想吃甜的，”祁行舟看着琳琅满目的糖葫芦靶子，毫无食欲，“想吃哪个？我给你买。”
“不用，我来，”许落晖把手机掏出来，对那大叔说，“拿一串草莓的，一串葡萄的，多少钱？”
“五块钱一串，”大叔操着一口本地口音，“两串十块。”
许落晖扫码付了款，从稻草靶子上仔细挑了两串糖葫芦拔下来，把其中一串冰糖草莓放进包里，打算带回去给贾女士。
祁行舟顺手帮他把那串冰糖葡萄外面裹着的塑料纸拆了，又折掉签子底下的尖端，递过去：“喏。”
许落晖试探着啃了一口，发现外面的冰糖壳子比他想象中的硬，没法一口咬碎。无奈之下，只好慢慢用牙把葡萄外面的糖一点点剥下来，最后在吃掉中间的葡萄。
“午饭想吃什么，牛肉饭怎么样？”祁行舟带他沿着人行道一路走，从周边的饭店一家家看过去，回头一看发现这人还在慢吞吞地啃冰糖，失笑，“还没吃完？”
“这糖太难嚼了，粘牙，”许落晖啃得腮帮发酸，才吃下倒数第二颗葡萄，“……好累。”
“走得累？”
“嚼得累。”
“……”
“就是很难嚼！”
祁行舟见他一脸的生无可恋，伸出手：“还吃吗？吃不了给我吃。”
“你吃吧，你吃吧，”许落晖仿佛看到救星，把签子塞给他，“你刚刚说什么？牛肉饭？可以。”
祁行舟把最后一颗葡萄吃掉，舌头被冰糖齁得发麻，他随手把签子扔进路边的垃圾桶：“那走吧，牛肉饭在前面。”
许落晖没动，盯着他鼓起的腮帮，执着地发问：“是不是很难嚼？”
祁行舟：“……是。”
这糖嚼起来比他吃过的冰糖都粘牙，不知道是不是熬糖浆的时候加了什么别的东西。
许落晖满意了，任由祁行舟带着他进了一家空调开放的饭店，寻了个干净的位子坐下来。
祁行舟把遮阳伞收好，手指仔细抚平伞面的褶子，最后才粘上魔术贴扣子，做完这一切，他抬眼去看正仰着脸打量墙面上的菜单的某人。
许落晖一动不动地盯着花花绿绿的菜单，很专注地思考着自己的午饭。
祁行舟专注地盯着他。
这才不到两天，这人看上去已经比祁行舟刚捡着他的时候鲜活多了。
这个年纪的男生每天都在悄然发生变化，三年不见，许落晖身上的改变真是不止一点。
个子拔高了，支棱了，人也长开了……完美继承了贾山山女士的长相基因，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帅哥。
“你说，番茄牛肉饭好吃，还是滑蛋牛肉饭好吃？”
许落晖突然回过头，很认真地征求他的意见。
祁行舟听出他话里的弦外之音，挑眉：“都还可以，你两个都想尝尝的话就都点吧，到时候喜欢哪个吃哪个，挑剩的给我吃。”
许落晖就等着他这句话，闻言，果断起身去找服务员点单。
这招对于有轻微选择困难症的许落晖来说特别管用。
“小布丁还是绿豆冰？”几年前尚且稚嫩的许落晖也经常这样把问题抛给祁行舟，“我都想吃，可是吃不完……你帮我选一个。”
“吃不完我帮你吃就好，俩都买吧，”那时候的祁行舟也说，“我也想吃这两个口味的。”
这正和许落晖的意，他一个人吃完两根雪糕的话贾女士会教训他，但如果有人帮忙分担就不会被训。
其实祁行舟从那时起就不怎么爱吃甜食，只是他觉得许落晖嘴馋的样子很有趣，吃到两种雪糕心满意足的表情也让人心情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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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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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008.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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