汹涌的水流四处拍着船壁，灵舟漂浮在水面之上，随着洪水快速向前驶去。
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修士被卷入洪水之中，有的借助灵宝艰难挣脱出来，有的挣扎几番，或是被水流卷走消失了踪影，或是沉入水底没了声响。
苏镜坐在船尾，凝眉看着周围发生的一幕幕惨剧，她虽然经历了那么多世界，但从未亲眼看着那么多条人命在自己眼前消失，他们的挣扎声和哭喊声让人心间发凉。
突然，洪水再次猛烈翻滚起来，与此同时，远处袭来一股滔天巨浪，尽数拍打在这方孤舟之上，苏镜坐在船尾，一个不稳便被卷进了洪水之中。
洪水迎面拍来，巨大的浪花瞬间将她压入水底，转瞬之间，湍急的水流已将苏镜和灵舟分开了几丈远的距离。
“镜儿！”谢重遥面色惨白地嘶吼一声，毫不犹豫地腾身向着苏镜飞去。
季凌云看了一眼苏镜快速远去的身影，他想飞身过去，灵力却压制不住洪水，只能“扑通”一声跳进了洪水之中，向着苏镜的方向游去。
四面八方的水朝着苏镜灌过来，瞬息间她就被洪水淹没。水流灌进肺里，可苏镜事先含在嘴里的避水珠竟然毫无作用，她不会游泳，在洪水里挣扎片刻，渐渐沉了下午。
失去意识前，她恍惚中看见一片熟悉的黑色衣角，穿越层层水流来到了她的身边。
楚淮和扶缨驾着船迅速朝着谢重遥的方向追赶，但洪水汹涌，终究难以逆流而行，再加上谢重遥扎入水中后便不见了踪影，他们几番寻找，都没有发现谢重遥的身影。
“魔尊修为高深，区区洪水奈何不了他，你别太担心了。”楚淮看了一眼心急如焚的扶缨，出言安慰道。
然而扶缨听了他的话，情绪并没有好上多少，她脱力地靠在船壁上，失神一般喃喃道：“他刚才叫‘镜儿’，镜儿、镜儿……果真是她。”
先前她就曾怀疑，那个名唤“白芷”的女子就是魔尊朝思暮想的“镜儿”，直到刚才魔尊亲口说出那个名字，她才终于确定了这个猜测。
楚淮轻轻叹了口气：“这些日子，魔尊像变了个人一样，你何时见他对别人如此上心过？除了那个让他上天入地寻了几百年的女子，还会有人能这般影响他的喜怒哀乐吗？”
扶缨攥紧拳头，染了丹蔻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她美艳的面容染上怒气：“可她根本就不在意魔尊。”
这一路行来，魔尊对那女子百般关心爱护，时刻关注着她的安危。可那个女子却好像根本看不见一样，她眼里始终只有那个所谓的“师侄”，从不曾对魔尊上过心。
这些天，魔尊的悲欢全然被那女子影响，她的一举一动都成了牵动魔尊心弦的绳子，他所有的情绪都被她操纵着，仿佛一个孩童稚子，哪里还有以前杀伐果决的样子？
楚淮摇摇头：“她对魔尊在意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回来了，倘若她再不回来，依照魔尊这般不要命的搜魂方式，你觉得他还能撑多久？”
扶缨一怔，她看了一眼苍茫的水面，嘴唇颤抖，深深掐着掌心没有再言语。
苏镜再次醒来时，已经是黑夜了。
此刻她身上没有了那种沉入水中无依无靠的漂浮感，身下的被褥蓬松柔软，让人感到舒适和安心。
苏镜缓缓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一张微阖着双目的俊秀脸庞。
朦胧的灯光将谢重遥的脸庞映衬得光洁如玉，斜飞入鬓的眉毛，高挺的琼鼻，以及那饱满樱红的唇珠，无一处不是女娲精心雕刻的作品。
苏镜一直都知道谢重遥有多好看，纵然修真界美人如云，但即使是容貌最负盛名的合欢宗宗主，在谢重遥面前也显得黯然失色。
只是这些天来，苏镜从不敢多看他。
谢重遥的身上总是揉杂着几分邪性和乖张，即使已经刻意收敛，他看向苏镜的目光也仍流露出几丝侵略性。
他像是美到极致的海妖，绝艳的皮囊下藏着致命的陷阱。
谢重遥一手撑在桌子上支着头，不知梦到了什么，他的眉毛忽然微微蹙起，就连呼吸也急促了几分。还未等苏镜移开目光，那双狭长的凤眼忽然睁开，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宛如振翅的蝴蝶。
苏镜猝不及防和谢重遥来了个对视，他眼底还残留着几分莹润的水光。
“你醒了？”谢重遥的眼睛瞬间亮起，“还难受么？”
“我还好，没什么事，”苏镜摇摇头，她的脸色还有些苍白，几缕碎发散落在颊边，映衬着朦胧的灯光，莫名平添了一些娇婉，“谢谢你又救了我。”
被洪水淹没的时候，苏镜看得分明，那逐渐靠近她的身影就是谢重遥。
明明她应该躲着他的，可看见他的那一刻，她却好像吃了安心剂一般，洪水滔滔，她却没感到什么恐惧。
“你没事就好，”谢重遥喑哑道，“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明明我离你那么近，你被洪水冲走，我却没能及时抓住你，是我不好......”
他双拳紧握，眼睫低垂，声音里流露出几分自厌。
这样的谢重遥隐隐让苏镜感到熟悉。
以前在千真门时，谢重遥就总是这样，若是苏镜受到了什么伤害，他就会陷入深深的自责，明明和他没什么关系，他却非要把过错归咎到自己的身上。
苏镜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她和同门外出做任务，她不小心被妖兽叼走，当时谢重遥已经逐渐展露出了远超旁人的天资，成为年轻一代的翘楚，正被师尊带着闭关修炼。
苏镜和妖兽缠斗了几百个轮回，体力渐渐不支，千钧一发之际，谢重遥恰好赶到，将她救了下来。
彼时谢重遥已经结丹，对付一个妖兽绰绰有余，他抬手的瞬间，那妖兽就被一击毙命。
苏镜刚刚放下心，就敏锐地发现谢重遥的情绪不对。
他双眼赤红，俊秀的脸上是无法压制的戾气，尽管那妖兽已经倒在地上没有了气息，谢重遥仍然对着它的尸体一下又一下挥剑砍杀。
谢重遥整个人的身躯都在微微颤抖，就连握剑的手也抖得厉害，鲜红的血迹在他身上迸溅开一朵朵艳丽的花，他像是失去了神志一般，狠着一张脸，机械地重复着斩杀妖兽的动作。
如果不是苏镜及时阻止，恐怕那妖兽就要被剁成了一滩碎肉。
事后，他红着一张眼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此后连续几天，谢重遥跟在苏镜身后寸步不离，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他的警觉。
苏镜第一次从谢重遥身上感受到了那么深的惶恐和后怕，明明遭遇袭击的人是她，可受到刺激的人却是谢重遥。
尽管谢重遥什么都没说，可他仿佛自虐一般疯狂修炼，修炼强度远超身体的极限，后来又单枪匹马去了苏镜受袭的那座山，将山上的妖兽尽数屠戮，他也因此受伤惨重。
如果不是苏镜竭力安抚，还不知道谢重遥会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模样。
思及过往，苏镜隐隐又泛起头疼。
谢重遥性格一向极端，不管是对外人还是自己。这秘境中危机重重，只愿他不要做出什么冲动行径才好。
更何况，既然已经决定脱离秘境后便和谢重遥分道扬镳，现在还是不宜和他有过多的纠缠。
苏镜指尖蜷起，脸上扬起一抹笑，她话语里满是感激，清艳的笑容却隐隐带着疏离：“你不用自责，你我萍水相逢，本就没有义务救我，如今屡次救我于危难，我早已是感激不尽了。等脱离了这秘境，我定当竭尽所能报答道友的恩情，若道友有什么想要的天才地宝，尽可知会我为你寻来，我......”
苏镜说到后面，谢重遥的脸已经肉眼可见地阴沉下去。
他直直盯着她，苏镜在他幽深的目光下，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谢重遥勾起嘴角，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他眉毛微挑，昳丽的五官莫名显出几分邪肆：“师姐就这么急着和我撇清关系么？”
苏镜身体一僵，黑白分明的杏眼里流露出一丝错愕。
谢重遥装了这么久，竟然在此刻和她摊牌了。只是不知道对方有几分把握确定她的身份，如果他只是试探，她自然不能承认自己的身份。
两个人默然无声地对视，不知何时，就连屋外的蝉鸣声都消失了。
“道友在说什么？我没有听懂。”苏镜的神色转瞬间恢复平静，她柳眉轻挑，面上是恰到好处的疑惑，似乎真的正在为对方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感到困惑。
谢重遥冷笑一声，原本挺直的脊背忽然前倾：“师姐是听不懂，还是不想懂？”
苏镜坐在床上，对方突然靠近的身体立刻给她带来一股压迫感，幽幽的冷香将她包裹，两人瞬间近在咫尺。
谢重遥一双黑丸牢牢将她锁定，此刻他不再刻意压制自己的感情，他像是一座积压久了的火山，眼底汹涌的感情令人心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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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反派魔尊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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