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镜对视上谢重遥炙热的双眼，她语气讶异：“我与道友既非同宗，亦非同源，如何称得上你的师姐？”
谢重遥见她始终不为所动，不禁冷笑一声。
他掌心微动，只见一柄软剑凭空出现，剑身环绕着滢滢蓝光，泛出一股清冷肃杀之意。
是素霜剑！
苏镜瞳孔微动，斗兽场那日的记忆赫然浮上心头。她暗道不妙，彼时谢重遥就是祭出了素霜剑，而她也差点因此暴露身份。
果不其然，再次现世的素霜在感应到苏镜的气息后，开始发出阵阵躁动的嗡鸣，剑身周围蓝光大盛，下一秒，素霜仿佛受到了什么召唤一般，径直向苏镜身边飞去，落到了她怀里。
当年谢重遥寻遍整个修真大陆，找来了各种灵宝，耗费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为她铸造了这把素霜。
这柄倾注了谢重遥心血的剑果然与苏镜十分契合，它并不像寻常修士的配剑那般沉重，剑身轻灵如烟，剑刃薄如蝉翼却异常锋利。
苏镜与素霜之间几乎没有什么磨合期，很快，素霜就成为了苏镜的本命灵剑。借着素霜剑的威力，苏镜当时的武力值远超同等修为的修士。此后数十年的时光，苏镜一直与素霜形影不离。
“剑灵认主，素霜沉寂了三百年，一直到你出现，”谢重遥沉沉盯着眼前这一幕，脸上没有半分意外之色，似乎早已笃定素霜剑会有此反应，他的视线缓缓上移，落在苏镜脸上，“师姐，我终于等到你回来了。”
谢重遥的目光滚烫灼热，眼尾一抹绮丽的红，眼底涌动的炙热情愫几欲将人烫伤。
苏镜对上他狭长的凤眼，心里莫名一颤。
谢重遥的表情似悲似喜，眼底的执拗毫无掩饰地流出，苏镜突然生出一种诡异的错觉，自己仿佛变成了被猛兽锁定的猎物，再难逃脱。
苏镜强自按捺下心底的情绪，开口问道：“你是何时发现我的？”
她早有预感谢重遥已经发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是对方一直没有挑破，她自然没有主动承认的道理。
如今他选择将这层窗户纸捅破，否认也是徒劳，只不过她想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时候暴露的。
谢重遥道：“在秘境中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认出来了。”
他嗓音微哑，说出这句话时，脸上难得流露出一丝带着少年气的自得。
苏镜心底讶异，她以为是多日的相处让对方发现了端倪，未曾想在秘境初遇的那一刻自己就暴露了身份。
还未等苏镜理清思绪，谢重遥便步步紧逼道：“师姐，这三百年来你都去了哪里，为何我到处寻觅，却始终找不到你？”
修士即使身死，亦可转世重生，然而这几百年来，无论是修界、魔域还是人间，哪里都没有苏镜的魂魄气息。
周围所有人都觉得苏镜已经魂飞魄散了，但谢重遥不相信，心底一直隐隐有个声音告诉他，再等一等，再等一等师姐就回来了。
只是等待的岁月似乎格外磨人，其间诸多苦痛，只有谢重遥自己知道。
许是他的情绪太过激烈，眼神中的哀伤又过于刺眼，苏镜一时竟想不出该如何回答他。
其实三百年的时光在修真界算不上长远，对一个大乘期的强者来说更是过眼云烟。
可谢重遥此刻的表情，却让人觉得这三百年耗尽了他的一生。
苏镜定了定心神，努力让自己的神色镇定下来：“这三百年我一直在跟随一位高人修行，海外仙岛与世隔绝，四周又遍布屏障，旁人难以窥及岛内之事，所以你才找不到我。”
谢重遥瞥了一眼她无意识摩挲着素霜剑的手指，双眸中划过一丝讥诮：“师姐临去仙岛之前，为何不曾留下任何音讯？归来之后，又为何装作与我不识？”
“高人行踪隐秘，不愿我将此事对外透露，所以我没有告诉任何人，”苏镜清咳一声接着道，“至于为何不与你相认，实在是因为此次离岛是有任务在身，高人特意叮嘱我不要暴露身份。”
随着她最后一个字说完，房间变得安静下来。
直到一声微弱的“噼啪”声突兀传来，烛火一阵摇晃。
苏镜忍不住侧头去看身旁的人，只见谢重遥倚着身后的墙壁，头颅低垂，苏镜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是啊，”谢重遥终于轻轻开口，“师姐一向来去如风，又如何会在意他人的心思。”
“过往数年，我那般纠缠都不曾牵绊师姐分毫，想必师姐早就厌恶我了吧，如今好不容易脱身，又如何肯与我相认？”
谢重遥垂着头低低地笑了起来，肩膀上的乌发随着他的动作垂落在脸侧，像是一匹缓缓滑开的丝绸。
“我已经向你解释过了，并非故意不认你，实在是有难言之隐。”苏镜缓声道。
这句话出口，苏镜心里莫名感觉到一阵熟悉。
恍然间她突然想起，过往那些年岁里，这种对话不知重复上演了多少次。
当时她只道谢重遥年纪小，患得患失，加上为了早日完成任务，每当谢重遥情绪敏感的时候，她都会耐心地解释。
没想到隔了这么久，谢重遥已经步至大乘，可他们之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难言之隐？”谢重遥终于笑够了，他抬起头来，泛红的双眼直勾勾盯着苏镜，沙哑道，“师姐，那些解释，你自己信么？”
苏镜对视上他的目光，一时哑然。
谢重遥天纵奇才，修炼神速，当今世上无人能出其右，苏镜为了应付他的问题编了一个“高人”出来，可这世上若真有那般神通——连谢重遥都探查不到存在的人，以此人的修为，只怕早已飞升。
可如今修真界和魔界灵气凋敝，近万年来，并无一人飞升。
苏镜暗自懊恼，她倒是忘了，现在的谢重遥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受人欺凌的小师弟了，当时她随便编个谎话他都信，现在却鲜有什么东西能逃脱他的法眼。
未等苏镜开口，谢重遥又道：“师姐如今还愿意编一套谎话来骗我，至少证明，师姐心里还是在意我的，对么？”
苏镜抬眸，只见谢重遥一双凤眼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眼神满怀期冀却又小心翼翼。
苏镜莫名想起了家门前的流浪狗，当时它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她那时忍不住心软，便将它带回了家。
看到这样的谢重遥，一时之间，那些决绝的话梗在苏镜的喉咙里，再也说不出了。
她轻叹了一声：“无论如何，你都是我师弟，我怎么会不在意你？”
谢重遥的眼睛瞬间亮了:“只要师姐不再离开我，过去发生了什么，我可以不问，出了这秘境，师姐便随我回去，好么？”
“回去？回你的魔宫去吗？”苏镜反问道。
在那个阴气森森的宫殿里发生的一切，对苏镜而言，着实算不上什么好的回忆。
谢重遥见她似有不愿，立刻解释道：“师姐如果不喜欢，我们就不去魔界，师姐想去哪里都可以，若是师姐想念千真门了，我们就回去。”
相比于此刻激动的谢重遥，苏镜则显得平静许多：“可我还有事情要做。”
谢重遥神色温柔： “那我就陪师姐一起，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苏镜知道谢重遥的性子，他找了自己三百年，执念深重，如果不和他彻底摊开说明白，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自己离开。
苏镜掐了掐手心，鼓足勇气，直视进谢重遥的眼底：“如果我想做的事，是陪着季凌云扶摇直上呢？”
谢重遥的笑意僵在了嘴角。
“陪着季凌云？”他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木着脸轻声重复了一遍。
“没错，我......”苏镜正想多说些什么，声音却蓦地被卡在了喉咙里。
来自大乘期修士的威压猛然袭来，片刻间，苏镜几乎无法呼吸。
脚下的土地开始震颤，房间内的各种家具摆设也随之剧烈摇晃。方才屋外还一片寂静，此刻却似天翻地覆一般，狂风呼啸，野兽怒号。
怀中的素霜剑感应到危险，剑身本能地开始颤动，嗡鸣作响，又似乎因为察觉到了什么，渐渐归于沉寂。
苏镜正艰难地调整呼吸，下巴却突然被用力抬起，随之落入眼底的，是谢重遥一双赤红的双眼。
“我道师姐为何销声匿迹三百年，原来是和别的男人逍遥快活去了。”谢重遥脸上挂着笑，眼底却是一片骇人的红，周身的气压铺张开来，一头乌发在身后斜肆地飞舞，恍若邪神降世。
苏镜的下巴被对方捏得发痛：“我、咳咳、我......没有......”
然而谢重遥此刻却已经听不进任何话了，他扣住苏镜下巴的手指愈发用力：“早在秘境初遇的那一刻我就想杀了季凌云，怕你生气我便忍下了，如今我真是后悔没有早点动手。”
苏镜蓦地睁大了眼睛，原本就惊惧的内心再次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谢重遥若对一个人起了杀心，普天之下又有谁能拦得住，如果不能及时打消他的念头，只怕任务马上就会失败。
谢重遥眯眼欣赏了一会儿她恐惧的表情，似乎被取悦到了一般，手指缓缓在她脸上摩挲，轻声笑道：“无妨，我现在杀了他也不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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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反派魔尊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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