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贺洵顶着一双桃子眼走进莫世临卧室的时候,莫世临正坐在窗边处理工作邮件。
伤还没痊愈,西装衬衫都没法穿,他这段时间只能居家办公。
两个人谁都没提昨天傍晚在这间房间里产生的奇怪对话。
贺洵将早餐和水果搁在小圆桌上,白瓷盘子撞到桌沿,发出轻微的声响。
莫世临抬头看他一眼,推了下鼻梁上的镜框:“昨晚没睡好?”
“还好。”
他当然撒谎了。
根本一夜没睡。
而罪魁祸首正是眼前这个人。
说这话的时候贺洵连头都没歪一下,黑浓的眼睛望着窗外,双手很恭敬地垂在身侧,却忍不住自作主张,“先换药吧还是。”
莫世临盯着他的侧脸沉默了几秒,然后说好。
“去床上。”莫世临合上电脑,揉揉眉心起身。
“嗯。”
贺洵拿上药膏、酒精和棉签跟着莫世临走到床边。
柔软的大床覆满深灰色的床单和枕头,神秘到禁忌。
莫世临随意地坐下,上半身微微后仰,长腿敞开,给贺洵留出站立空间。
贺洵俯身,先将莫世临黑色家居服的扣子一枚枚解开,男人紧实的胸膛和腰腹很快暴露在空气中,淡淡的木质香水味浸入空气和毛孔。
他修长的手指顿了顿,长睫轻颤着将对方肩上的纱布轻柔地解开。
手绕了几圈,纱布啪嗒一声落在床上,数不清的狰狞的伤口霎时映入贺洵的眼帘。
看清伤口的那一瞬,贺洵的心脏就像是陡然被人揪起来,不由自主地狠狠跳动了一下。
怕自己失态,很快别开头,用力拧开酒精盖,用棉签去沾酒精,一连串的动作里带着几分由心疼引发的慌忙。
冰凉的酒精触到温热沟壑的皮肉,莫世临下意识皱了下眉头。
贺洵觉察到,捏着棉签的手指都在颤,深呼了一口气问:“痛吗?”
莫世临盯着他凝重的脸看了几秒,其实他没那么痛,却还是勾唇说:“很痛。”
“那我轻点。”
贺洵的动作更轻了。
因为对方动作缓慢得像是考古学家在挖掘珍贵的古人墓穴,莫世临得以明目张胆地观察近在咫尺的人。
青年长得很好看,皮肤很白,睫毛很长,唇齿开合的时候还会冒出尖尖的小虎牙,贝白的颜色让人浮想联翩。
对方此时正在表情凝重地对他的伤口消毒,整个人都透出一种莫名的严肃气质,就好像受伤的人是他自己,以至于要如此郑重地对待。
消完毒,贺洵又去拿药膏。
这时没那么专心的他终于感知到男人貌似一直在盯着自己看,探究灼热的目光几乎要将他烫伤。
他抿了下唇,避免对视,垂下头,自顾自地开始沾药涂药。
其实他现在是有点抗拒看莫世临的,抗拒看那双陌生防备的眼睛,因为一旦对视,就会令他无法自控地想到从前与莫世临相处的点点滴滴。
那跟自虐没什么区别。
莫世临却觉得很奇怪。
贺洵一直不肯与他对视,当然——这种情况似乎可以理解为害羞和不好意思。
可是这么近的负距离,贺洵的身体却没有显露出一丁点儿的不自然,就好像是跟他亲密接触过无数次已经习惯,怎么看也不像是因为害羞而不敢跟他对视的样子,涂着涂着药,还会不自觉地喃喃:“怎么就伤成这样...”
那自然又软绵绵的语气不像是责备,更像是撒娇和埋怨。
莫世临忽然感到一阵口干舌燥。
等贺洵再次扭头去沾取药膏的时候,莫世临就突然握住他的手腕,侵略感十足地问:“你不看着我,能涂好药吗?”
贺洵蓦地一怔,猝然抬眸。
二人就这么毫无阻碍地对视着,呼吸都交缠在一起。
贺洵的手指蜷缩了一下,眼神无意识地飘到莫世临的嘴唇上,罕见地失神片刻,甚至想不管不顾地亲上去,然后再像狗血剧里的主角一样哭着质问对方为什么要把自己忘了,独留他一个人在这里煎熬。
可是。
不能。
贺洵深呼了一口气,似是被火钳烫到般猛地就要抽出手来,莫世临却用了点力,束紧他凸出的腕骨,不肯让他逃走。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
贺洵喉咙狠狠滚动,欲盖弥彰地抬头对上男人的眼睛,冷静地发颤:“我心里有数。”
*
奇怪的男佣心里有没有数莫世临不知道,他只知道他自己现在挺没数的。
半个月后终于得以正常去公司上班的他,在坐上那辆宾利的一刹那,就瞥到了静静躺在副驾上没有拆封的钻石手链。
黛紫色的包装袋与黑色座椅相交融,幽深靡丽又寂寞,不知道独自在车里待了多久。
莫世临冷淡的眉眼难得显露出一抹疑惑,他拿起袋子盯了半晌,也没想起来这条价值不菲的项链究竟是谁买的、什么时候买的、又是打算送给谁,亦或者是别人买来送给自己。
恰好有工作电话打进来,他漫不经心地接起来,又随手将包装袋扔进储物抽屉,单手握着方向盘疾速驶出地下车库。
*
上午十点,许久未公开露面的莫世临出席了互联网行业峰会。
虽然他在家养了一段时间伤,再次出现在公众视野时却仍旧是西装革履,潇洒矜贵,意气风发,钻石袖扣在抬手间熠熠闪光,俊美的脸上不显一丝一毫的疲态。
众人都来主动向他寒暄,他一一握手回应。
不料大会开始半个小时以后,却炸了一枚令在场的业内人士与媒体都一片哗然的弹。
三名衣着笔挺的警察突然出现在会场,直奔正在台上接受主持人采访的云途CEO莫世临的座位而去,并以涉嫌“侵犯商业秘密罪”将莫世临即刻传唤调查。
“莫先生,我们是S市公安局的,有人向我们举报并提供了有关于你侵犯商业秘密的相关证据,现在依照程序对你进行口头传唤,烦请跟我们走一趟。”
此话一出,整个会场先是静默一瞬,而后就是轰的一声!一片沸腾,七嘴八舌的讨论如海啸般骤然响彻大厅!
“我去,什么情况?”
“我没看错吧?是要带走莫世临?”
“侵犯商业秘密,有点意思啊。”
“不是,他被抓起来了,那云途怎么办?”
“莫世临那能力和手段用得着侵犯商业秘密吗?”
“这下有好戏看了。”
“......”
主持人一头雾水,显然是主持经验丰富的她也鲜少遇到这种受访人要当场被警察带走的情况,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圆场,后台的工作人员也直接看呆。莫世临身旁那位攥着话筒的年轻二代更是惊得瞪圆了眼珠子,一双眼睛不受控地来回梭巡在莫世临与警察之间,仿佛只要这样就能看出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反倒是身为全场焦点的莫世临最淡定,除了最开始的时候面上划过一抹讶异,之后便一直被冷静沉稳所覆盖。
他不慌不忙地起身,高大挺拔的身姿直接超出几名警察一个头,那气场哪里像是要被带走调查的嫌疑犯?高高在上恣意张扬的青年君主还差不多!
这副景象引得在场原本偷偷在心底幸灾乐祸的人又是一片长吁短叹,腹诽怎么他莫世临就这么人神共愤呢,长得好能力强,真是该死,让人讨厌。
“不好意思。”莫世临讲话很客气,轻挑眉峰,“麻烦三位同志向我出示一下证件。”
几名警察按照流程出示相关证件。
一一看完,莫世临才点了下头。
外人不知道,他自己当然门儿清,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他都有数。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要做,他也一定做得滴水不露,绝不可能叫人抓到把柄。
既然没做过,那就只有别人往他头上泼脏水这一种可能了。
而警方如果没有掌握到一些确切的证据是绝不可能来传唤他的。
...啧。
这次还真是不简单。
对方的这一盆脏水明显是趁他受伤这段时间早就备下了。
莫世临的双眸不爽地眯起来,冷淡地一一扫视出席这场峰会的互联网公司的各个CEO。
只可惜,这群人虽然心思各异,各怀鬼胎,却到底都是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多年的精英,除了少数几位年轻一点儿的靠家里撑起来的二代们藏不住事,其余所有人面上都不动声色,坦然且玩味地面对莫世临审视的目光。
少顷,莫世临敛回目光,对几名警察沉声道:“可以。”
警察带着人离开后,讨论八卦的巨浪几乎要把会场的天花板掀翻。
反应快的媒体已经火速掏出电脑或手机将现场的情况添油加醋地编辑一番再公布于众,毕竟互联网大厂年轻有为又帅气多金的CEO被警方当场传唤这种几百年一遇的新闻也是不多见。
此外还有一些吃瓜群众激动地将现场的录像迅速上传至网络,兴致勃勃地与网友们一起揣测和阴谋论,各路娱乐大v更是不可能放过这铺天盖地的流量热度,从莫世临无可挑剔的颜值到云途开发的各个软件和游戏,均被分析讨论了个底朝天。
此次事件对于大众来说自然是一场狂欢,现代社会的人们本来压力就大,不少心态失衡的人都喜欢在虚拟网络发泄情绪,他们巴不得每天都能看这些这些平时就高高在上的公众人物的乐子,整个互联网都掀起了一阵讨论云途和莫世临的浪潮。
可另一边,云途的股价却是在新闻照片爆出的那一刻就开始暴跌。
整个股市K线放眼望去一片韭菜绿,守在电脑前的股民们跳楼的心都有了,甚至网上还浮现出不少网友说自家附近药店的速效救心丸在一夜之间就被洗劫一空的帖子。
财经频道轮番播报莫世临在行业峰会被警察当场带走的现场情况。
全国的舆论截至目前来说对于云途都十分不利,毕竟有不少人都乐见一向顺风顺水的莫世临跌下神坛,网上舆论少不了其他与云途不对盘的资本在背后推波助澜,甚至还有人故意将他上次在K国会所的绯闻照片翻出来鞭尸。
主心骨莫世临被带走,一时半会儿也无法被保释,云途的高层与股东们只好先紧急召开大会商议对策,连国外的投资人都在当天乘最快的班机马不停蹄地飞过来参会。
明眼人都明白这次的危机如果不及时处理,云途势必会遭到重创和国家的重点管控,一旦莫世临被搞下去,云途想要翻身可就太难了。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当晚,整个云途大楼彻夜通明。
*
云途CEO在行业峰会被警方当场传唤这么大的事,贺洵当然立刻知晓。
他甚至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就在客厅的财经频道瞥到了莫世临被警察带走的场景。
穆香芦慌里慌张地去电话通知先生和夫人,贺洵则瞬间被钉在原地,浑身上下一片冰冷,无数个问号登时涌上大脑。
怎么会这样?
侵犯商业秘密?
莫世临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蠢事?还留下证据?
缓了半晌,才勉强回过神来,之后一整天他都坐立不安。
一方面他明白以云途法务团队的实力,24小时以后莫世临一定会被保释,最迟也就在里面待上48小时。
而另一方面,他又忍不住担心莫世临。
担心莫世临会心情不好,会吃不好,会睡不好。
是不是很烦躁,有没有想出对策。
这些...他都想知道,并因此而心焦。
就这样浑浑噩噩了一天,在第四次因为走神不慎撞到门框的时候,贺洵终于下定决心,去找一趟李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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