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这两天,其实许侑已经很久没有过边流眼泪边讲话。很小的时候爸爸说她这样没有任何意义,讲的话带着情绪、不清晰,再后来他面对着冷静平和的她,却又说她没有感情,看不出一点儿做女儿乖巧撒娇的样子。
有些人明明烂到极致,一分一秒也不应该过多纠缠、思及,可很多重要的节点,为什么讨厌的人的声音反而会在耳边响起,她不是总是忘记一些事么,为什么忘不掉这么讨厌的事呢?
她抬头看着天,想要换另外一种蓝色映到眼底。
许侑觉得自己算是想好了吧,但她不舍得,也把分开想的太过简单。李颐修没察觉前她或许能骗骗自己,但察觉后,仅仅是想要不和他讲话,预演分手前的状态她就受不了。
越受不了,越发现发离不开他,就说明这不是良性的感情,这是妈妈教她的。
妈妈有幅画,一个温馨的房子却都是黑色窗子,里面的人往外看是黑色,又或许里面人根本不往外看,总是往屋内看,看着屋内的人,也看着屋内的人出发又离开。
许侑发过誓不要做这幅画里的任何一个人,眼底的郁色占领蓝色。
此时,她听到李颐修在她耳边告诉她。
他说:“yoyo,我不会不等你。”
她无法再多讲出一句,眼底的水色又把郁色替代,大颗大颗的泪水往外涌,整个世界都发生畸变。
李颐修非常难过,他知道有什么东西错了,他错了。耳边忽然响起了家里人批评他的话,妈妈说他和yoyo是在云彩上过家家,外公说他还是太稚嫩这种话。他曾经对这些话嗤之以鼻,以为一直往反方向冲,就是成熟的标志、对的方向。
但其实只有他一个人在过家家,他把她、把他们两人的生活似乎当成一个静态的指标,他在意她每天生活的舒适程度、在意纪念日礼物、在意咖啡和早餐,但没察觉她的心是不是着凉了,可他是那么爱她啊,怎么会这样呢?
怎么会这样呢?
他吸了吸鼻子,重新抓上她的手,想要问一个答案,问出口却觉得,难怪就连yoyo也要丢下自己,“你说先分开一段时间,如果我很快就可以收拾好自己来找你呢?你会见我吗?”
许侑看着他,像看一个孩子,“Ryan,我们回家好不好?”
李颐修垂了头,又看向河对岸一栋栋高耸的建筑,错落红墙砖瓦里藏着的街巷,有他们两人曾经留下的身影。留他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呢?
两人同样用走的原路返回,走到一半时,许侑有点儿累了。
两人一直紧握的手都有了汗,李颐修问她,能不能让他背着。
许侑看着他黝黑的眼睛,点了点头。
他稍稍低下身子,随着他双臂向后展开的动作连接着后背,背部显得更加宽敞,像块儿有安全感的地毯,许侑知道的,只需要手搭在他的脖子上,圈住,他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把她托起来。
背着交颈的姿势,只能是这个人才能感觉到完全不奇怪,她嘴唇边就是他的耳朵,蹭过去边缘有点凉凉的。
许侑感觉到他又把自己往上托了托,喉结也滚了滚,她知道他这是感觉有些痒,他耳朵那里总是很敏感。
许侑笑了,想到了他第一回背着她滑冰,她在背后伸着双臂,在他身后发号施令,期待地看着周遭在自己眼前滑过、旋转,他的耳朵红透了,说是冰场温度太低,可摸上去是热热的。
这几个街区,没太有路过的行人,李颐修一直稳步走着,许侑就这么趴在他的身体上,也不去看前方,而是埋着头,从空隙中看着他的身体、他的步伐。感知只有他温热的身体、皮肤之下沉稳的心跳、好闻的她无比熟悉的干净味道,世界此时就这么大。
有些时候,只看着脚下,是不以为自己在前进的,往往停下,才会知道自己已经走了很远;而有些时候,如果只看着那个远方,其实很可能自己停在原地,没有动。
就像现在,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离家很近了。也像许侑,她以为自己始终看着远处一个若有似无的亮点走着,有一天却发现自己在环形轨道上,从未靠近过一分。
李颐修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他感受着太阳的余晖和有些冷意的秋风一同打在他身上,她亲密得就在自己背后,她的头发擦过他的耳边、脖子,熟悉的香味萦绕。
如果他一直能这样和她走在回家路上就好了。
只剩两个街区,已经看到了高耸的熟悉建筑,预感到人会变多,许侑说要下来。
反而是被背着一直没走路的人原地跳了一下,李颐修一直看着她,觉得她头发有些乱,抬手帮她理了理,别了右侧的头发在耳后;风衣有点儿被压皱了,手指摸过去捻了捻,没有作用;低头看到她鞋带松了,他俯身彻底把鞋带松开了,又紧紧地绑了一个结。
起身的时候,两人对视,眼圈变红的速度怎么会那么快呢,大概是看到对方都想到了这儿,又是笑了。
李颐修重新牵起她的手,两人不快不慢地继续向前走,在人行道停下,按了红绿灯下的按钮,等着那个白色小人的出现。
许侑又听到风里传来的声音,环境的噪音消泯一部分他尾音里的轻颤,他声音一直这么好听。
“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锻炼身体...不想吃东西也要吃一点,至少每天基本的蛋白质要摄入...”
“锻炼最好是找个私教陪你练,女性教练,可以学一种球类,如果觉得球类消耗太大,可以继续做做yoga...”
“不要一画画就坐在那里不动,定个闹钟,坐着松松脖子肌肉,或者中途溜溜小白...”
李颐修偏头看她,他想说“任何时候都可以打电话给他,他随时都在线”,莫名紧了紧嗓子,这句话被他咽下去了。
他捏了捏她的手,“不开心的时候,如果很想要一个人呆着,就让小白陪着你,好不好?”
他看着她点了点头,抿了抿唇,那双眼睛凝望着他,好像她从没说过分开一样。
信号灯上白色小人出现,两人步履紧凑地通过,而后的步伐也没再变慢过。这个季节天黑得非常快,所以能赶在落日前回公寓,到手一个仍算是处在白昼的家,似乎都是时间走慢了一些,就是赚了。
99朵花昨天被分到了大大小小的花瓶中,摆在了家里的不同位置,有了居所后开得好像比第一晚到家时还要美,有种回光返照般的艳丽。
许侑洗完手,用他递来的毛巾擦干,闭上眼睛之前是花瓶里的白玫瑰,再睁开,就是他的唇。
挣来的时间一秒也不可以浪费。
她和他做到过爽得要死掉的程度,但没和他做到过这种,这种好像是世界也要一起陪葬的程度。
两个人做到最后都在哭,许侑哭着推他,又掐着他的手臂,“你怎么哭着还能硬,我又快…啊...”
李颐修喘息的声音很重,吸了吸鼻子,把手臂给她喂到嘴边,“宝贝,用点力气咬。”
许侑狠狠咬上去,留下的齿痕和口水,他让她舔光了,又按着她的脑袋做了别的事。
许侑逐渐觉得整个房间都开始变得潮湿,似乎预示着某种溺亡的风险,可她不管,真的快要死了,真的还是想要。
再后来,李颐修清理干净,放了热水给她泡澡,他人坐在浴缸旁一块小地毯上,觉得yoyo像是一个哪哪都红的、熟透的番茄。
小番茄好像喝醉了一样委屈,她眼睛都要累得都睁不开了,忽然对着他说:“李颐修,天天就你们家会**语么,你妈你弟他们母语不都是中文吗?”
李颐修凑上去,胡乱地亲她,点头保证,“yoyo,我跟他俩说话再也不说法语了。”
yoyo睁开眼睛,满载水光的双眸望着他,那么干净、坚定、脆弱。
她很快不看他,曲起膝,埋头在膝上,拨了拨腿边的水,自顾自地说:“李颐修,我讨厌被人划进由你们定义的安全圈内,这让我感觉生活在水晶球里,我不喜欢。”
李颐修看着她,点点头,想要做出一些承诺。
但开口前发觉自己漏掉了一件事。
晨起的不安涌入他的心间,他整个人清醒过来。
许侑从膝上扭过头看他,要一个确定的答案。
“好。”李颐修低头拨了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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