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昴清听到门那边还在持续讨论他,心里想道,不能让关北霖继续待在门外了,万一谁出来打电话,那就不只是几句闲言碎语了。
“走吧。”没等许昴清开口,关北霖先道。
跟着上了车,许昴清才想起还没问去哪里呢。他想起,学院主任之前给他留过一间公寓,和父母的关系现在这么胶着,搬出去住说不定可以暂缓一下。
“你,”许昴清扭头看向关北霖,对方好像不是很开心,想了想说:“前面有地铁口,我在那里下车就可以。”
马上到地铁口,关北霖只是瞥了一眼,却不减速。
“我回学校一趟。”许昴清不确定现在那间公寓还没有给他留着,自然也不能拿来当下车的借口,只好这样略显苍白地说着。
接着,车子加速驶过地铁口,并在下一个路口绕到了一条新铺好的路。
“你带我去哪?”许昴清问。
关北霖这时才转过脸来看他,“如果学校里真的有事,你是不会上车的。”
谎言被立马拆穿。
“既然是正常请假休息,不如把剩余的时间留给我。”关北霖盯了他一会儿继续开车。
许昴清想说剩余的时间可是还有两天。他没想到许建山会给学院领导打电话。等下次见到领导时,他想,一定要提前和领导说,他家里打来的所有电话都不用接。
“那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让我赔钱?”许昴清忍不住问。
这话把关北霖逗笑了。看着许昴清疑惑的模样,关北霖毫不犹豫地顺着他的话说:“对,你说的没错。不过,我不着急,你可以慢慢赔。”
许昴清觉得自己也没有那么蠢,让赔钱就赔钱吗,这不现实,更不可能,等他从家里搬出去,和关北霖的交集或许还是像北国那样,时有时无,朋友都算不上。
关北霖带他来的是一家非常有格调的酒吧。黑白格子地板上摆放着几个高脚桌,三个高大的外国男人脱下西装外套,松了领带,解了最上面的一颗扣子,语调散漫且温柔地交谈着。酒吧的装饰大多是画,各种各样的西方画,梦幻的,飘渺的,现实的,严肃的,让人眼花缭乱。
酒的醇香融进空气,每次呼吸都像是浅浅品了一口。这里似乎也是名人的圈子,许昴清刚才经过的女士就出现在平城最繁华的大厦外,巨大的珠宝展示海报上。以及,小有盛名的作家,两三个坐在藏青色高脚凳上听着现场歌手弹的一首颇有风情的曲调,就像走到异域国度上,无意中看见一位蒙面的性感女人,舞动双臂,留香而过。
经过许昴清观察,这里和别处的酒吧完全不一样,即便不是有身份的人,大抵也是一个工作体面的人会来的地方。
正在和侍应生聊天的苏承宇见到许昴清和关北霖走了过来,开心的喊道:“阿许哥,好久不见!”
许昴清被这份热情打动,也跟着微笑回应:“好久不见。”
不得不说,苏承宇是一个很会活跃气氛的人,和关北霖一路过来,许昴清心里其实有很多想法,但都无从开口,所以两人相处时,避免不了让话掉在地上的时候,但苏承宇的加入,让这份尴尬立即消失。
就比如,说到他的婚后生活,苏承宇就像跑到草原上的狗,疯疯闹闹的不停。
他是在许昴清回国第三个月结婚的,那时许昴清屏蔽了自己的朋友圈,注册了一个工作号,把所有的时间都交到工作上,自然而言也忽视了苏承宇的新婚请柬。
许昴清静静听着苏承宇和新婚妻子之间诸多的不磨合,以及不自由等等话题,只是作为一个倾听者,适当的回应“嗯”,然后就没了。
关北霖刚才去了洗手间,回来后把苏承宇拉一边,“谁要听你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
“阿许哥啊,我们好久没见了,拉家常不行啊?”
“不行。”关北霖道,给许昴清倒了一杯度数最低的白兰地,继续和苏承宇说:“再说我把你媳妇喊过来。”
“霖哥……你,你还……算了,我不说了。”苏承宇向关北霖翻了个白眼。
看苏承宇的表情,许昴清总算是明白了,其实他惧内。
原本以为苏承宇不唠叨了,换其他的话题,结果,他直接去找刚才的侍应生闲聊去了。虽然只是隔了一张桌子,但许昴清和关北霖也算是独处。该怎么让气氛缓和一点,不那么冰着呢。许昴清绞尽脑汁。
“你最近工作怎么样?”
“工作?”关北霖非常不理解,但还是应道:“还行吧。”
如果涛叔没有因为他不到下班时间就跑出公司,在群里歇斯底里,他想,工作的确还行。因为是关北霆的公司,所以安排的工作很清闲。实际上,关北霖不想在他哥的公司上班,是他哥怕他再一声不吭地跑到外国去,才强制留下他的。
突然,关北霖的视线落在远处,紧接着和许昴清低声说:“等我一会儿。”
“嗯。”许昴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一个身材窈窕,气质温柔,打扮异常脱俗的女人。女人的长发发尾微卷,妆容淡淡的,但毫不掩饰她明媚的长相。
看着关北霖走过去,笑着和她说话,想必是很熟悉的人。难不成是他的顾客?
许昴清心想,他工作还挺卖力,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想着工作。
酒杯空了,也不知道关北霖和那位女士要说多久的话,许昴清便往吧台那边去。
绕到墙的那边去,发现因为巨大的音乐声掩盖了这里的吵闹声,一群人围成圈,看着地上烂醉的男人。
一墙之隔而已,为什么他感觉这里的环境和刚才的完全是两个天地,算了,他没心思管那么多。想在人群旁边走过去,忽然酒瓶子摔到地上,把他吓了一跳。
“我……我是真心爱他啊!我的生命里不能没有他!不能失去他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和他是真心相爱,为什么要拆散我们!”
许昴清听到躺在地上的男人呜咽地嚎叫,他的头发像是有两三个月没有理发,胡子也不知道多久没刮,衣服上有泥渍和饭渍,还有各种颜料,就像一个调皮捣蛋的孩子把颜料盒泼洒到身上。
“为……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啊?我们已经见过了双方父母,已经……快要住到一起……他为什么要留下我一个人!我好想他啊!”
越来越多的人被吸引过来,连墙那边的人也端着酒杯过来看。
许昴清前面的路被两个年轻的男生挡住,见他们肌肤相近,手臂紧挨着,身子也似乎将要靠拢到一起,他只好转身走另一边。
有人说:“这个画家每次来都喝得烂醉,唉。”
“他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男朋友去世了,能不烦吗。”
许昴清怔住脚步,心脏怦怦乱跳。
“啊,什么时候去世的?”
“半年前吧,癌症去世。他们好像以前经常来这里。”
“那他还挺可怜。”
“可怜有什么用,像这样每天喝酒以泪洗面,以后怎么过日子,人始终要向前走。”
许昴清呼吸紊乱,这些话像是以前别人说给他听的。
这时,他看到人群中大多是男人,而且大部分都不是一个人,一个依偎在另一个身边,举止亲密。他观察墙上的画,是《隐藏的爱》的剧照。下面还有一行字:你能改变眼睛的颜色吗,同性恋也是天生的,无法改变。
原来这个酒吧一面是上层人士的交流会,一面是同性恋隐藏的爱。
烂醉的男人从地上挣扎起身,在人群中大肆捕捉,被他握住肩膀的人嫌弃他一身的酒臭味,其他的人纷纷后退,唯有许昴清愣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男人流着眼泪,捉住许昴清的手,用力地握着,“我无法接受他的离开,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吗?没有什么可以将我打倒,除了他,没有人能随意的让我放弃任何事情,只有他!我爱了他五年,五年!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人,是最好的人,我曾经为了他努力成为一个合格的画家,我可以为他做很多事,真的,为了他,我愿意。我已经向他求婚了,我们已经快要结婚了,他却离开了,这是不是不公平,是不是一件让人心碎的事情?我——我将所有的爱都给他,愿意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他,他是我的唯一,我的唯一啊。”男人激动的跳脚。
许昴清尽力控制着也很激动的感情,仍然被他握着手。“你的爱…他在另一个世界也会知道的。”
说到这里,男人的手松开了,接着去捕捉另外一个人的双手,可惜,除了许昴清,没有人愿意被他脏兮兮的手握住。
许昴清的眼里含着晶莹的泪水,男人的情绪反扑到他身上。
这突如其来的一切把他的理智和意识全都冲走了,一时处在恐慌、思念、懊悔、绝望的心境中。
他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两边的路都通畅了,可不管向左还是向右,他都有些迷失方向。像坐在一艘即将要翻覆的船,不停地眩晕,等待他的,好像只有坠落到无尽的海水中去。
突然,他的腰被一双温暖的手接住,声音从迷雾中穿透而来。
“许昴清。”
关北霖扶着他的腰,将人搂了过来,刚才和堂姐关薇聊了一会儿后回头就不见许昴清的人影,他着急的四处寻找,总算是在墙这边找到并及时扶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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