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中的城市仍笼罩在一片灰蓝里，苏瑾熙的跑车已如一道黑色闪电，撕裂清晨稀薄寂静的空气。引擎的低吼是他此刻内心沸腾怒意与憋屈的唯一宣泄。他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脑海中反复回放着那张冰冷的便签和刺眼的红色感叹号。
【当无事发生】。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每一个字，每一个符号，都像一记记无声的耳光，抽打在他向来引以为傲的自尊上。沈月臻凭什么？凭什么单方面判定这场意外的性质，凭什么像清理冗余代码一样将他从通讯录里剔除？这种极致的、不带任何情绪的冷静，比任何激烈的指责或嘲讽都更令他难以忍受。
他必须得到一个说法。现在，立刻。
跑车一个利落的甩尾，精准停在了沈月臻所住的高级公寓楼下。苏瑾熙甚至没等引擎完全熄火，便推开车门，大步流星地冲向电梯间，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清晨打扫的保洁人员都下意识地避让。
"叮——"
电梯到达沈月臻所在的楼层。苏瑾熙径直走到那扇熟悉的深灰色防盗门前，毫不犹豫地抬手，用指关节重重叩响门板。
"咚！咚！咚！"
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带着一种兴师问罪的意味。
门内没有任何动静。
苏瑾熙的耐心早已耗尽。他再次抬手，更用力地敲了下去，几乎是用砸的。
"沈月臻！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就在他几乎要掏出手机打电话时，门锁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门向内打开一道缝隙。
沈月臻站在门后。
他显然也是刚起不久，身上只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棉质T恤和灰色休闲长裤，头发不像平日那样一丝不苟，带着些许刚睡醒的凌乱。脸上没有戴那副标志性的无框眼镜，这让他那双过于清晰冷静的眼眸少了一层隔阂，却也因此更直接地透出一种拒人千里的疏离。
他的脸色比平时更显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唇色很淡，甚至微微有些干裂。但除此之外，他身上看不出任何昨夜疯狂的痕迹——没有愤怒，没有尴尬，平静得像一潭冻结了千年的寒水。
看到门外的苏瑾熙，他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仿佛早已预料到这场对峙的到来。他只是微微侧身，让出了进门的路，动作自然得像是在接待一个预约好的快递员。
苏瑾熙憋着一肚子火，猛地挤进门。玄关狭窄，两人身体不可避免地靠近了一瞬，苏瑾熙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极其清淡的雪松沐浴露气味，与他记忆中昨夜混乱甜腻的气息截然不同。这刻意清洗过的痕迹，莫名地又在他心头的火上浇了一勺油。
"沈月臻，你最好解释清楚"，苏瑾熙几乎是立刻转身，将那句在胸腔里翻滚了无数次的质问砸了过去，声音因压抑的怒火而显得有些沙哑，"'当无事发生'？沈月臻，你当我三岁小孩？还是你觉得我苏瑾熙是你可以随便打发、睡完就扔的人？"
"注意你的用词。"沈月臻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对那个"睡"字感到极其不适，但他依旧维持着冷静，"那只是一个意外，由药物和酒精催化的非理智事件。分析它的成因没有意义，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遗忘。"
"遗忘？"苏瑾熙几乎要气笑，他逼近一步，强烈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你把我拉黑，留张破纸条，这就叫处理？这叫逃避！怎么，敢做不敢当？还是你觉得跟我扯上这种关系，玷污了你沈总监冰清玉洁的名声？"
沈月臻向后退了半步，维持着一个恰到好处的社交距离。他抬起眼，目光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落在苏瑾熙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上，语气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
"不然呢？"
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苏瑾熙被他这反问噎得一怔，随即怒火更炽："不然？你说不然？！那是......那是......"他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定义那混乱的一夜，只能咬着牙，"那是个意外！但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你转头就拉黑我算怎么回事？沈月臻，这就是你解决问题的方式？选择逃避责任？"
沈月臻的唇角抿得更紧了些，下颌线绷出冷硬的弧度。他显然不擅长也不愿意进行这种毫无逻辑、只充斥情绪的对峙。"我的处理方式基于效率最大化原则。继续纠缠只会产生更多不必要的内耗和麻烦。"
"收起你那套效率最大化！"苏瑾熙低吼，"那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不是你一个人就能单方面宣布结案的bug！我告诉你，没完！"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刮过沈月臻苍白的脸，试图从那片冰封的平静下找出哪怕一丝裂痕。"你受伤了？"他忽然问，语气硬邦邦的，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别扭。
沈月臻的身体有瞬间极其细微的僵硬，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他偏过头，避开了苏瑾熙的直视，声音更冷："这不关你的事。"
"不关我的事？"苏瑾熙重复了一遍，心头的邪火烧得更旺，还夹杂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憋闷，"昨天晚上压着你的人不是我？让你流血的人不是我？！"
这话太过直白粗俗，终于打破了沈月臻极力维持的冷静表象。他的脸颊侧肌肉细微地抽动了一下，耳根不受控制地漫上一丝极淡的红晕，呼吸有瞬间的凝滞。他猛地抬眼，目光像淬了冰的针直刺苏瑾熙："苏瑾熙！你一定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吗？
"难听？还有更难听的你要不要听？"苏瑾熙见他终于有了反应，心头莫名升起一股扭曲的快意，他就是要撕破这家伙那层冷冰冰的伪装，"你明明也很爽不是吗？别告诉我你一点感觉都没有！你后面咬我咬得......"
"闭嘴！"沈月臻厉声打断他，呼吸第一次出现紊乱。他握紧手指直到指节泛白，那双总是冷静分析数据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被强行揭开隐秘的愠怒和难堪。他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逻辑清晰得令人发指："第一，拉黑是最有效避免无效沟通和情绪干扰的方式。第二，"
他顿了顿，目光在苏瑾熙脸上扫过，带着近乎残忍的剖析意味，
"苏瑾熙，你我都是男人。"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砸在苏瑾熙的耳膜上。
"被下药了，意识不清，出于生理本能，发生点超出预期的意外，"他甚至微微偏头，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现象，"算什么？"
苏瑾熙瞳孔微缩，呼吸窒住。
沈月臻看着他，继续用那种平淡无波的语调，给出了最终的定性，也是他逻辑体系内自洽的、唯一的解：
"翻篇吧。"
不是商量，不是请求，是通知。是一个程序在处理完一个意外错误后，给出的最终状态报告。
苏瑾熙所有准备好的质问、怒火、甚至那一丝隐秘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担忧，在这一刻，都被这三个字彻底堵死，冻结在胸腔里，化作一片冰冷的废墟。
他看着沈月臻那张毫无表情的脸，那双冷静到近乎漠然的眼睛，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他发现自己所有的情绪，所有的激烈，在这个"逻辑怪物"面前，都像是一场可笑的无理取闹。
他就像一头蓄满了力却一拳打在了绝对光滑的冰壁上，无处着力，只剩下自己可笑的倒影。
沈月臻不再看他，目光转向玄关的挂钟，下达了逐客令："如果没其他事，我要准备去公司了。"
苏瑾熙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最终，所有翻腾的情绪都化作一声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浓浓嘲讽和自嘲的冷笑。
"呵......好，很好。"他点了点头，眼神锐利如刀，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翻篇是吧？行，沈月臻，你够狠。"
他死死盯着沈月臻，一字一顿地，像是要把这句话刻进对方的逻辑核心里：
"那就，翻、篇！"
说完，他猛地转身，一把拉开门，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厚重的防盗门在他身后"砰"地一声甩上，震得墙壁似乎都微微颤动，却没能撼动门内那人丝毫。
苏瑾熙背对着那扇紧闭的门，胸口堵着一团说不清是怒火还是憋屈的浊气。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指尖触到那管没能送出去的药膏，冰凉的外壳此刻却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指尖一缩。
"......真行。"
他从齿缝间挤出这两个字，最终猛一跺脚，头也不回地消失在电梯口。
门内，沈月臻对门外这一切无从知晓。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听着电梯运行的微弱声响，直至四周恢复冰冷的寂静。
当他转身走向浴室准备洗漱时，身体深处传来的细微不适让他不自觉地停顿了片刻。经过客厅的镜子时，他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镜子里的人，面色苍白，眼神冰冷，与平日并无不同。
他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拂过锁骨上方——那里，被高领T恤严密遮挡住的地方，一道隐约的钝痛正透过布料传来，无声地提醒着某些已被宣告"翻篇"的痕迹依然存在于皮肤之下。
他的目光在镜中与自己对视了一秒。
然后，他移开视线，打开了水龙头。
冰冷的水流哗哗作响，掩盖了房间里最后一丝不属于"正常"范畴的声响。
呜呜呜～终于二十二章审核通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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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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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上门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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