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铁深深吐出一口气,拎着小飞往松竹书院里走。
嘴里还振振有词,“都到这里了,是骡子是马也得拉出来溜溜啊。”
赵飞觉得有道理,但还是挣扎了一下,“哥你手在抖,你快放我下来。”
松竹书院不愧是清河最好的书院,朱红色大门威严矗立,门楣上刻着“松竹书院”的木匾却在常年风霜雨打之下斑驳许多。
二人推门而入,顺着青石板铺就的甬道向内看去,两侧桂花树花期未到,嫩绿的叶子晃着眼。正前方是几间讲堂,虽看不清其中学子,却隐约能听见朗朗读书声。
中庭郁乎青青,立着一人高的石碑。
赵飞惊喜道:“哥你看,这石头上还刻字呢。”
赵铁跟着看去,俩人好奇起这刻的是什么。
赵铁说是“好好学习”,赵飞觉得是“吃好喝好”。
“去你的,让你吃饭来了还是上课来了,还吃好喝好。”
赵铁捅了他一胳膊肘。
再顺着路往里走,透过敞开的窗户便能看见其中情形。
虽说偷窥不好,可毕竟二人没见过这种架势,还是忍不住抬眼往里看去。
台上夫子原本正在讲课,在二人抬眼往里看时忽地听了。
赵飞当即就要认错,却听夫子道:“李勋,你这孩子又打瞌睡。”
夫子疾步过去,给那叫李勋的学子一个大爆栗,疼的他当即清醒了。
读书还要被打脑袋?
赵飞面上惊恐。
却见那名学子没有半分不满,只是向夫子深深鞠躬,“对不起夫子。”
好生奇怪。
被打了还要道歉?
忽然间铜锣声响彻整间松竹书院,那夫子没再刁难,道:“先下课。”
人声嘈杂,讲堂外涌出许多学子来,统一穿着月牙色衣衫。
还没到放学的时候,因而走出来的学子,出去结伴上茅房的,还有人掏出毽子,你一脚我一脚的踢着玩。
赵飞看得好玩,凑过去。
上一个踢毽子的人用大了力气,飞得老高,眼看没人能借住,赵飞灵活往前一跃,稳稳当当接住了毽子,紧接着传给下一个人。
原本他安生看着还没人注意到他,这一脚下来,旁的学子统统不玩了,狐疑盯着这新来的,“你是谁?”
赵飞这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我是来拜师的,你们知道应该找谁吗?”
“得去找刘夫子吧?”
“不对,找王夫子!”
几个学子七嘴八舌的说着,其中个最高的直接打断了,“反正夫子们都在夫子轩休息,直接过去不就知道该找谁了么!”
他说得有道理,赵铁赵飞便由这学子领着,一块到了夫子轩。
刘、王二位夫子刚沏好一壶热茶,刘夫子道:“那李勋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竟然还敢在我的课上睡觉!这群孩子,哪里比得上我们那时候用功?”
王夫子则是一脸诧异:“不会吧?那孩子一向很听话的。”
适逢有敲门声。
二人止住话头,先开了门。
见到门外站着一大一小两个人。
二人说明来意,不待两位夫子说话,主动拿出了那封书信。
哪知夫子们看完书信大惊失色。
刘夫子拿信纸的手颤颤巍巍,“这写信的是你们什么人?”
赵铁不明所以,但是看对方的异常反应。
似乎……谢承的身份并不寻常。
关于这点,镖局众人实则心中早有猜测,只是谢承从没说过,旁人也不好多问。
赵铁按照谢承所交代的回答了。
怕露出什么破绽,他也不好问这二位夫子以为写信的是什么人。
王夫子凝望着上面的字迹,如用一尊雕像,过了许久,久到赵铁以为自己要被轰出去时,他松了口。
“拜师的是这孩子么?虽说担保人是他,可该有的流程也不能少。”
刘夫子点点头,“一切从简吧。”
王夫子问:“可曾读过什么书?”
赵飞摇头。
刘夫子还以为他紧张地连话也不会说,悉心引导:“《论语》总该读过吧?”
赵飞摇头,终于开口,“没有读过什么书。”
刘夫子不信邪,继续问:“《弟子规》呢?”
摇头。
“《三字经》?”
回应他的,只有赵飞从一而终的摇头。
……
二位夫子大眼瞪小眼,终于在彼此震惊的眼神中,确定自己听到的是这孩子的真心话。
他们不得不承认,传闻中文武全才、惊才绝艳的状元谢允之送来的,是个大字不识的榆木疙瘩。
自打那冯雅萍来了之后,叶晚棠就仿佛变了一个人,任由冯雅萍言语中伤自己,她却半句不为自己辩解。
张容音愤愤地想着。
甚至方才……
张容音回了家,一头扎进自己房间里,也顾不上回应张郎中的话,径直从衣柜里拿出件衣裳。
那是叶晚棠给买的,她还没舍得穿过几次,这会却越看越觉得碍眼,手中拿了把剪刀。
既然叶晚棠并不在意二人之间的情谊。
自己还徒留着这件衣裳做什么。
张容音咬咬牙,下定了决心。
可刀尖真触碰到衣裳的布料时,门被啪啪拍响了。
也许是叶晚棠。
张容音迟疑了片刻,满心欢喜开门,迎上来的却是个大汉。
赵铁险些忘了男女有别,开门就想给容音一个熊抱,“容音,有两个好消息,一个是容成的,一个是小飞的,你想先听哪个?”
没听到想听的名字,张容音垂眸,藏起眼底失落,强撑起精神道:“先听小飞的吧。”
赵飞从赵铁身后挤了过来,举起手中新拿到的月牙色长衫。
“好消息就是!小爷我正式拜师成功,明日便要去松竹书院上学啦!”
“你可要好好学习啊!”张容音叮嘱了一句,又问:“那我哥的呢?”
赵铁将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抽了出来,举着一封书信,已经被拆开过了。
“容成的信,俺不认字,让别人帮忙看的,说是容成快要回来了。”
与张容成阔别许久,张容音也不免想念,况且眼下自己的困境也只有容成可以倾诉,她道:“也不知我哥在外劳累瘦了没有。”
“放心吧,容成那么聪明,谁瘦了也不能是他瘦啊!”
分享完好消息,赵铁便有些难为情道:“那你先好好休息,容音,俺俩先回镖局了。”
联想到镖局那两个人,张容音心情再度失落。
二人原本就是替叶晚棠来查看容音状况的,见她面色还算红润,眼睛也没有哭过的痕迹,只当是没什么事,得到容音的回应便溜了。
鸿盛镖局。
三个人正在商量何时包粽子。
冯雅萍主张明日再开始,“后天才是端午,这粽子放久了发粘,不好吃的。”
不过赵同方不太乐意,“明日我还要去茶楼呢,不过多放一日,怎么也不会坏的。”
叶晚棠原本无所谓,坐在小院里洗菜。
赵铁推开门,带回来一个很眼熟的人。
灰白长衫,清瘦的读书人打扮。
当真是老熟人了。
卓瀚此行前来,除去带来这几日菜品分成,还有要事相商。
“明日中午,请叶姑娘赏脸来百味斋吃饭。”
既然说是明日中午,想来便不是什么要紧事,可叶晚棠细问,卓瀚又支支吾吾不肯说,只道:“倘若我说了,怕叶姑娘便不肯来了。”
闻言叶晚棠有些气笑了,“卓掌柜心不诚,现在若是不说,那明日我定然不会去了。”
“这……”卓瀚左顾右盼,犹豫许久才下定决心一般,“这几日郭英写的书卖的很火,我便斗胆将叶姑娘的名讳加在了菜单上。”
叶晚棠听明白了。
自己先前的建议他听进去了,但是没实施,还是选择继续效仿醉仙楼。
不过这次卓瀚学的聪明,知道那御厨的名声效仿不来,便拿侠女的名头吸引人。
她问:“所以,你让我明日过去露个面,好当作佐证?”
卓瀚原本自己还不好意思说,这会叶晚棠主动提出来了,连连点头,“正是正是。”
叶晚棠觉得生气。
她原本做那些事并不是为了什么名声钱财,只是不愿意被欺负,她性格一直如此,无论当时被欺负的是不是自己,她都会挺身而出。
可是一旦真利用这点赚了钱,无论她怎么辩解,其实都没办法说得清。
叶晚棠没有说话。
看着卓瀚递出来一袋子纹银,愈发觉得张口说话非常困难。
卓瀚道:“这是这些日子的分成,按照我们之前的算。”
叶晚棠那坚硬的心动摇了。
在旁人看来,叶晚棠只是默了一瞬。
其实这一瞬间里,她想了很多。
十年辛苦,差点干到主厨,穿来此处。
开局父母双亡,家里一点余钱没有,甚至还有一条残废的腿。
若不是那日撞上谢承,兴许她现在还在为治疗腿疾而奔波。
人总归是贪心的。
如今腿疾基本痊愈,张郎中甚至感叹她恢复的速度很快,几乎与常人无异了。
从那个时候起,叶晚棠便开始贪心地想。
想当主厨。
想要有一家自己的酒楼。
想做很多很多菜,给很多很多人吃,得到很多很多人的赞赏。
人,不就是为一个瞬间活着的么?
对叶晚棠而言,她无父无母,无依无靠,所求唯有这一个瞬间。
莫名的,她想起一句话。
人总不能为了尊严,连钱也不要了吧?*
这是一个很艰难的,两难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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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端午节(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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