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陈杬即位之后,大肆封赏他原先对于皇位无意的几个兄弟,以昭示新帝的宽厚大量,也借此抚慰朝廷当中,众位大臣不安的心。
可,对于此事最不满意的,便是同昭武帝一母同胞的兄弟——四皇子陈桐,也就是如今的庄王。
庄王最不满意的,便是封地。
他早前就曾向皇兄讨要过江南那块富庶的土地,但一直不见陈杬答应。
大楚王爷封地只拿赋税,不掌兵权。
陈桐之所以讨要那块土地,也只有一个目的,便是想要多拿些银子。
因此,他不能理解皇兄迟迟不愿意将他的封地划在那里的原因。
这一有不满,便容易生嫌隙。
若是父母能在其中调和也就罢了,偏偏,魏贵妃也是个脑子不清醒的。
听着小儿子在自己面前说过几次,便同小儿子一起埋怨大儿子。
觉得,大儿子无非是不愿意对弟弟好些。
其实魏贵妃这么说,也不是没有理由。
陈杬当初刚生下来,一直养在旁的嫔妃身下。后来魏贵妃不知怎么入了永康帝的眼,升了位分,这才将陈杬接回来。
可,那时魏贵妃已经有了二公主,又怀上了陈桐,对于这个接回身边的大儿子自然忽视了些。
再到后面,开始涉及到储君之争,魏贵妃更是对于当初的陈杬要求更加严格。
可以说,陈杬从来没怎么见过魏贵妃的好脸色。
可,这样一个严母,在对上陈桐时,却总是一副笑颜。
陈杬面上不说,心里对于魏贵妃,总是多了些埋怨。
而如今他已经继承大统,魏贵妃也成了魏太后,却依旧会为了陈桐给他脸色看,陈杬心里更是恼怒。
明明一母同胞,他不能理解为何魏贵妃偏偏是这样一副样子。
就单单是因为,自己从小没有在她身边长大吗?
可,这又不是彼时尚且年幼的陈杬能够选择的。
母子兄弟之间的嫌隙越来越深,连带着后宫之中也是暗潮汹涌。
如今的皇后,是陈杬自己选的,而没有听着魏贵妃的意思娶了魏家表妹。
魏贵妃本来就对此事颇有微词,如今成了太后,更是对上皇后没什么好脸。
但孰不知,皇后更是代表的皇帝。
太后不给皇后脸面,自然也是不给其背后的皇帝什么好脸色。
昭武帝并非执意不愿意给陈桐江南的封地,只是他心里清楚自己这个弟弟是个什么品行。
资质平平,又好斗易怒。凡事只顾眼前,不顾将来。
北面的仗要打,但也总不能是空喊口号,要切切实实让朝廷拿得出钱来打仗。
江南富庶是真,可这富庶的又不是千千万万的大楚百姓,而是那些积资巨富的商贾。陈杬打定主意要收拾江南,自然不能将这样一块地方送到陈桐手里。
可惜,这种话,总不能等着他这个皇帝低声下气地去给庄王、去给太后解释。
一天天,嫌怨愈来愈深。
而这次的赏雪宴,就是一切的导火索。
陈桁最开始尝到的烈酒,确实是昭武帝特意准备的。
雪下地正盛,即使再多火炉,总是会漏些凉风。
若是此时能够饮些烈酒,既能够常常这北地特点,也能热热身子。
可偏偏,魏太后喝不惯这烈酒。
玉盏方才沾唇,她便蹙起了眉尖,将那酒盏不轻不重地往桌案上一掷。
盏中的酒水被这动作猛地一荡,险些泼洒出来。
大厅当中,原先响地正欢的丝竹之声猛然一停,舞女纷纷跪地。
“谁备下的酒,倒像是要将哀家的嗓子点着一般。”魏太后提了提声音,场内原先还和谐的空气似乎猛然被外面的冷空气冲撞,冻凝了一般。
奉酒的宫女跪在地上,额间沁出冷汗,却又不知道如何回话。
正此时,御座之上的昭武帝笑出了声。
“母后息怒。”他拿起桌上温酒的玉壶斟了杯,命旁边的下人亲自送过去,“这是北疆原先供上来的‘彻冬’,性子虽烈,但却极其适合边关将士们驱寒。今日赏雪,母后还是饮了吧。”
皇帝的贴身内侍,捧着那杯陛下亲自倒的酒,放到了魏太后的桌前。
众人皆看着这一副“母慈子孝”的景象,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却见魏太后瞥了眼那杯酒,神色依旧漠然。
“皇帝有心了,只是哀家年纪大了,恐怕消受不起此物。况且,哀家看着雪景,不过是些白茫茫,没也没什么好看的,就先离开了。”
言罢,魏太后起身就要离开,却被原先昭武帝身边那内侍拦了一下,她当即大怒。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拦哀家?”
昭武帝面上的笑容更甚,眼底却闪过一丝冷光。
“明才,不必拦着太后了,着人将太后护送回宫。”
原先在地上拦着魏太后的小太监应了声,起身去安排了。
魏太后这才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便出了厅内。
群臣见状,心下又多了几分恍然,皆默不作声。
直等到太后离开之后,这才再次举杯。
陈桁又倒了杯酒,慢慢抿完,总觉得,这样的酒的确像是边关战士们用的。
经过这次,众人皆知,魏太后与昭武帝这对母子,似乎同别的母子不太一样。
魏家原以为,扶着三皇子登基之后,自家便是一等一的皇亲贵戚。
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昭武帝上台之后,面对的第一件事,就是北地的战事。
朝堂上一半人主张打,另一半人则主张求和。
两方争执不休,却始终给不出个最终结果。
昭武帝心里是想打的,可户部凑不出钱,兵部找不到将军,拖来拖去,只好拖着。
魏家在其中虽未直接表态,但总是不支持打仗的。
一旦战事起来,银子便是如流水般泼出去。劳民伤财不说,更让魏家忧心的是,昭武帝如今不过刚登基,若是真让这场仗打赢了,兵权再回到陛下手上,那他们原先的谋划岂不是都落了空。
这样想来,这战是必不能打。
可,雍州一封封的信件传来,句句都是言明鞑靼人凶险,昭武帝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又怎么可能不打。
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换个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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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长,当真要如此做吗?杬儿毕竟...毕竟是我的骨肉啊。”
“若不如此,将来你、我,乃至整个魏家,都会死无葬身之地。”魏国安冷着脸,将药递到了魏太后手里。
“眼下魏家要是想活命,就只有这一条路。”他又冷声警告着,示意魏太后快些动手,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倒不是魏国安心狠,只是,何家就是最好的例子。
当初永康帝娶了何夔的妹妹,何夔又为宰相,最后还不是落得个那样的下场。
魏家,绝不能步何家的老路。
魏太后接过了手里的药,又想了想前段日子,仅仅是因为一句话说错便被皇帝罚着禁了一月足的桐儿,最终咬了咬牙。
“好。”
十二月八日,正是民间有名的腊八节。
家家吃腊八粥的日子,太后似乎为了缓和与陛下的关系,亲自做了碗腊八粥送到了太极殿。
“陛下,这是太后娘娘差人送来的粥。”明礼提着那食盒,对着正坐在书案前看着舆图的昭武帝说。
“知道了,先放哪吧。”
“是。”
明礼将食盒里面的粥拿了出来,还是温热的。
他给陛下盛了碗,放在了书案上。
夜更深了,前几日连下了三天的雪停了。
宫中主要的路已经被清了个干净,只剩下了些偏僻的小道还来不及清理,只等着雪化开。
惨淡的月色之下,原本厚厚的雪却被人越踩越实,留下一片数不清的脚印。
该交替巡逻的守卫,此时却迟迟不见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队队身着玄甲的兵士。
皇城当中的甬道,不论偏僻与否,皆被这些人死死守住。
无声无息之间,尊贵异常的皇城,已然成了牢笼。
火把被刻意压低,宫墙之上,人影绰绰。
太极殿内,昭武帝看着舆图,内心泛起无限忧愁。
他瞥了眼刚刚明礼盛出来的粥,端了起来。
外面的火光更甚,影子凌乱,晃得陈杬眼睛疼。
他叫了明礼一声,问了句怎么回事,却迟迟没有回应。
书房当中静悄悄地,陈杬眼皮一跳,似乎觉得不太对劲。
心像打鼓一样,上下跳个不停。
他站起身,慢慢踱步到了门前。
原先晃眼的火光消失不见,依旧是静悄悄一片。
陈杬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刚刚看错了。
他心沉了沉,伸出手准备将门打开。
却突然听见明礼极为凄厉的一声:“陛下——”
这声音不由得让陈杬抖了下手。
下一秒,利箭破空而来,直直穿过陈杬的胸膛。
鲜血喷涌而出,洒在门上。
素日里被宫人用桐油擦拭得温润暗沉的门,此时“嗤”的一声沾上大片血迹。
殷弘的血珠流下,拉出一条长长的痕迹。
殿门被人推开,陈杬的尸身袒露出来。胸膛处的伤口,还在源源不断地流淌着鲜血。
昭武帝,驾崩。
其实陈杬也挺不容易的,小苦瓜一个。[托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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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腊八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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