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修瑾收到信确实已经是许多日后。
原先他还震惊宁和阑居然会这个时候写信给他,不怕事情暴露吗,可在看清信的内容那一刻,所有的疑虑和震惊都纷纷消散,只剩下了缠绕在心头刺骨的寒意与恐慌
闻修瑾捏着信纸的手止不出地颤抖,冷汗叠出,令他几乎窒息。
他当初离京的时候就意识到不对,明明昭武帝已经封锁了城门,为何他还能如此轻易地离开。
如今想来,这一切都应当是陈桁在其中周旋的结果。
想他闻修瑾,最后却要靠着牺牲妻子来获得自由。
心中的恨意不断涌起,对朝廷、对昭武帝。
当初,若不是永康帝的猜忌,闻霖本不必死。
可,偏偏是君主多疑。
闻霖为了保下他,只能选择用自己的命来换。
再是之后的毒药,君主一次次的猜忌,已经让闻修瑾忍无可忍。
如今,积攒已久的恨意喷涌而出。
既然...既然君主不明,那臣又何必忠心耿耿?
陈桁,再等他一下。
他一定要将陈桁救出来,届时谋反也好、另立新君也罢,他不愿在处处受尽钳制。
闻修瑾先带着一千精兵秘密回了京,快马加鞭,不曾停歇。
日夜跋涉,从雍州到京城,一千里路。
闻修瑾用了六日。
其余士兵在赶来的路上,可闻修瑾等不急了。
这六日,风餐露宿,闻修瑾甚至不敢合眼。因为他一闭眼,就是陈桁血淋淋的尸体。
如此,可在兵临城下,终于敢与昭武帝叫板,让他把陈桁交出来的时候。
恍惚间,闻修瑾看见了一个身影。
他们当真是许久未见了,陈桁身上穿着玄色衣衫,那布料上绣满了暗纹。
——是......龙袍吗?
陈桁不是...下狱了吗?
闻修瑾从收到信时便一直悬着的心,到了此刻,依旧没有落下。
一切,似乎与他知道的,或者是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陈桁这......这怎么也不像是受尽折磨的样子。
而且,昭武帝呢?为什么等着他的人,会变成陈桁。
“你......”
时隔这么久两人第一次见面,闻修瑾藏了满肚子的话,却突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沉默良久,陈桁下马到了闻修瑾面前。
“将军克复山河,欢迎回家。”
闻修瑾身后的士兵各个搭箭瞄准,可陈桁丝毫不惧,依旧是目光盈盈看着闻修瑾。
待闻修瑾摆摆手示意后面的人将箭放下,翻身下马。
陈桁才扬起手,原准备抱上去,却见闻修瑾退后一步,眼里像是不可置信。
陈桁眼里泛出一抹厉色,又被主人生生压下。语气依旧是往日对上闻修瑾那般,温柔妥帖:“将军,一路奔波,还是先休整下,这件事......我会好好解释。”
陈桁强硬地拉住闻修瑾因为长时间骑马而止不住颤抖的胳膊,不由分说地将人抱住了怀中。
奔波千里的味道属实算不上好闻,可陈桁不介意,依旧贪婪地拉近两人的距离。
闻修瑾身后的士兵眼睛都看傻了。
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回来救将军夫人的吗?
怎么......这看着像皇帝的人和将军抱上了?
难道,昭武帝对他们家将军也有意思?
后面的士兵脑子里面的问好快要突破天际了,闻修瑾这才挣脱开陈桁的拥抱。
他此刻脑子乱乱的,疑团一个接着一个,快要让他脑子转不动了。
连夜的奔波的不良反应此时终于展现,闻修瑾的脑子越来越晕,几乎不知道该如何将脑子里面的问题先说出口。
“将军,还是休整一下吧。”陈桁的声音里,多了几分缱绻,绕骨柔一般将闻修瑾整的昏昏涨涨。
人就这么被拉入了皇宫中,等到了中极殿,进了满池温水中,闻修瑾似乎这才如梦初醒一般。
太极殿后面的池子,是大楚皇帝用来沐浴的地方。
汉白玉搭就的地方,即使是冬日里踩上去,也不觉得刺骨。
水是早就备下的,一直加着温,如今正好合适。
可闻修瑾看着陈桁一声令下安排太极殿当中的宫人,脑子里面依旧在思索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陈桁...不对,听这些宫人的称呼,他如今应该已经是陛下了。
但,宁和阑给他的信上不是这样的啊!
不是说,陈桁被昭武帝猜忌,然后下狱了吗?
宁和阑写错了?
信件有误?
陈桁见闻修瑾丝毫没有动作,最后叹了口气,走上去扯过他的衣领,为他宽衣。
这种事情,当初在将军府已经做过千百回了,陈桁极其熟练。
修长的手指扣住对方系在腰侧的带子,用力一扯,原先打好的结就这么散开。
胸前的衣襟连着四散开来,闻修瑾这才惊觉奇怪的地方。
原先他在陈桁面前一直都是坐在轮椅之上,身形矮了对方大半截,自然也看不出陈桁的身高。
可如今二人站齐,他才意识到,陈桁居然比他还高些?
闻修瑾大为震惊。
更何况,陈桁看见他双腿恢复,脸上居然没有半点震惊?
他正思考着,陈桁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停,转眼间,外衫已经褪去。
闻修瑾一愣,猛地伸出手按住那只在他身上胡作非为的手。
“你...陛下,要做什么?”
“将军,不要叫我陛下。”
陈桁没有回答,反而是自顾自地念叨起称呼来。
可手上的动作依旧不停,继续为闻修瑾宽衣。
冬日虽穿的厚实,但没两下,闻修瑾身上便只剩下身雪白的中衣。
殿内热水雾气腾腾,又燃着许多盆炭火,根本算不上冷。
闻修瑾原本还想阻止,可陈桁根本不给他半点拒绝的机会。
闻修瑾这才意识到,眼前的这个陈桁,似乎同他记忆里存在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
虽然长着一样的脸,用着同样的声音,可闻修瑾就是感觉,眼前人有着说一不二的强势。
不过好在,陈桁最后还是离开了,没有留在殿内看着闻修瑾沐浴。
一颗心忽上忽下地奔波了六日,闻修瑾就算是铁人此刻也该累了。更可况,陈桁为他准备的一切,都是闻修瑾最喜欢的。
水的温度、皂角的味道,一切都那么合适。
闻修瑾将水没过胸前,静静感觉被温水包裹的舒适感。
在雍州,别说是战时,就算是太平日子也断不可能如此浪费。
闻修瑾并不是个讲究人,但他也绝对不是个拒绝享受的人。
在能够享受的地方及时行乐,是他一贯的想法。
陈桁既然已经准备好了一切,那他也没有拒绝的必要。
可在这一切,还有个重要的事情,理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和阑的信里说的,陈桁被陈杬猜忌,甚至在冬日里被人恶意推入冰冷的湖水当中。
字字句句,犹如泣血,看着根本不像是编造的。
可,看着如今这个情况,很明显是陈桁成了陛下。
那陈杬如今在何处?
如果说宁和阑信里说的是真的,那情况无非是陈桁为了自保,只能和陈杬走到对立面。
现下的局势,应该是陈桁赢了。
可如果,宁和阑的信本就半真半假,那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闻修瑾泡在水里,闭着眼沉思。
突然感觉头发被人扯了一下,他还以为是陈桁派来的宫人,摆摆手让人下去。
可惜,来人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闻修瑾有些不耐烦,猛地转身回头一看。
陈桁正梳理着他的头发。
“你......你不必如此的。”
“将军如此辛苦,我体恤将军,自然要如此。将军不必见怪。”
陈桁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闻修瑾正被脑子里面理不清的东西绕不开,闻言询问:“你以什么身份?陛下...还是小七?”
“将军想我是谁?”陈桁直了直身子,手掌抚过闻修瑾的头顶。“将军想我是谁,我便是谁。”
“......所以,你真的是陛下?”
“将军,我说了,我是小七,永远会是小七。”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这个帝位我本就不是为了自己争的。”
“那是...”那是为了什么?
闻修瑾这句话没有问出来,因为他已经想明白了。
雍州收到的诏令,恐怕就是陈桁争这个帝位的原因。
可,陈桁真的只是为了他吗?
“陛下,我...臣与您的婚事......”
“行了,将军好好休息,待明日休息好了,我再同将军议清楚。”
陈桁站直了身子,将手上的东西随意搁在了旁边的台子上。
闻修瑾听他这么一说,原本放不下的心,此刻更加忐忑。
陈桁到底要同他说什么?和离?还是......将原先那些年的事情全都当作儿戏?
也对,他已是陛下,自然不能再跟自己一个男人鬼混在一起。
闻修瑾苦笑一下,起身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下衣裳套在身上。
陈桁确实走了,闻修瑾找不到。
待他穿好衣服,屋内进来一人。
——忍冬。
见到了个熟面孔,闻修瑾这才觉得心安了不少。
闻修瑾:他是皇帝,不能同我厮混。
陈桁:...当皇帝就是为了和你厮混。
[撒花][撒花][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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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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