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桦咳着咳着,自胸腔中吐出一大口鲜血。
血珠滴落到陈桁脚边,可他却没有丝毫动作。
“你现在满意了?帝位、大权、爱,你想要的一切都到手了,想必很高兴吧。”
陈桦捂住胸口,抬头直视陈桁。他眼里有不甘,但更多的却是人之将死的绝望。
“......”
陈桁看着他,不知道此时该说什么,又能说什么。
温如玉......从来没对他说过陈桦的事情。
因而有时候,他不怪陈桦,甚至更多的是感谢。
陈桁知道当初的一切时,不由得会想,如果当初留在皇宫里做皇子的人是他会发生什么。
他能做的比陈桦更好吗?
可能未必,毕竟他的这位六哥,实实在在是......机关算尽。
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能将所有人都算计在里面。
永康帝、魏贵妃、大皇子、三皇子,甚至是远在天清寺的五皇子都是他手里的棋子,若是他身体没那么差,或者是存一点点想要皇位的意思,三皇子都不可能那么顺利登基。
同样,若不是陈桁足够爱闻修瑾,并且宁和阑的身份又那么恰巧合适,想必他也不一定能够联合五皇子顺手将这位藏得最深的六皇子揪出来。
智近似妖,可慧极必伤的道理,却要陈桦用一身病骨与万般孤寂来偿。
上天说到底还是薄待他了。
两人相视良久,陈桁最后吐出一句:
“六哥,她......她总是会摩挲一支白桦木簪。”
陈桁没有说清楚温如玉的名字,可陈桦不会听不懂。
只见他怔愣一下,随即嘴唇扯出一个弧度,继而这弧度越来越大。
陈桦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怪异,看着是笑,却比哭还难看。
他嗓子里最终落出几声呜咽,似是感慨,似是苦笑。
直至全身上下再无气力,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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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
“沉细如丝,重按则无,元气大亏之象。”宁和阑将手收了回来,摇了摇头。
旁人所言非虚,这位六皇子,确实先天不足,后天有亏。
而且,最为关键的是......
“他体内似乎...还有一味毒。”
“什么毒?”陈桁闻言,原先端起的茶盏又落下。
“目前看来......与将军当中所中之毒很像。”
“什么意思?”
“将军当年中的毒,原是为了阻断经脉。可......这位...倒像是靠着这毒吊着一条命。”
闻修瑾身体康健,猛然中了这毒自然是拖损身体。
可陈桦先天不足,用这毒便是以毒攻毒,若非如此,想必他这身子早不可能熬到今天。
陈桁听罢,顿了会,方才问宁和阑:“可还有办法救?”
“若是还能寻到‘不夜天’想必能解下此毒,只是......”
“只是什么?”
“他身体太虚,‘不夜天’药效又猛。强行用药,怕是会损伤心智。”
“如何损伤?”
“要看他自己,好的话便是心智退化如三岁孩童,若是不好...便是疯疯傻傻一辈子。”
看来好也好不到什么地方。
宁和阑看了眼陈桁,又补充道:“不过这些都是建立在有‘不夜天’的基础上才能救,若是没有,想必他连今年都活不过去。”他无奈地摆摆手,示意自己再无办法。
陈桁又端起了桌上那杯茶,抿了一口说道:“救吧。”
当初为闻修瑾备下的一半“不夜天”派上了用场,宁和阑看见的时候,眼睛都瞪大了。
原来......陈桁藏的那么深。
闻修瑾果然玩不过他。
宁和阑啧啧称奇,心中泛起一阵感慨,遇上这样的,闻修瑾也是有福了。
居然还傻白甜地以为对方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白兔。
唉,果然什么锅配什么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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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州收到的来自京城的诏令,又新获了一批据说是温氏商行送来的粮草,战士们纷纷热血沸腾。
又听说,朝廷送来的东西已经上了路,主帅营帐当中终于不再是愁容一片。
顾清让当即对着沙盘开始演练起来,同闻修瑾商讨克敌之道。
京城能有如此的命令,想必是内乱已经清楚。
雍州消息不通,自然还不太清楚,眼下刚收到的这条诏令,已经不是昭武帝下的,而是新登位的定安帝。
更何况,新帝手段狠厉,封锁了消息,又有谁敢把消息送到雍州。
闻修瑾此刻还不知道,他早就不是什么大皇子余孽、京城逃犯,正与顾清让兴致勃勃地商讨军策。
鞑靼部落此次行动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非要赶着冬季。
雍州边境,冰封万里。
最初是雪,然后慢慢凝成冰,连马蹄都不方便走。
草被死死压在下面,北风呼啸,恨不得将人吹走。
除夕那夜,冰火连天。
雍州军深夜出兵,尖刀利刃直至鞑靼人的喉间。
鞑靼那边的侦察兵一声“敌袭——”还未喊出,便已经被抹了脖子。
后来,喊杀声同火光色渐起,两方人马交战,输赢早就见了分晓。
鞑靼军主力早已溃不成军,残部丢盔弃甲,狼狈地逃往更加苦寒的荒原。
朝阳升起,血光尸首掩埋下,有半面残破的鞑靼狼旗。
而绣着“楚”字的大气,迎着旭日东升,插在土壤之上,被风吹地猎猎作响。
这一战,大胜!
消息传回京城,陈桁原本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皇位可不是好坐的,更何况是这两三月历经种种波折的大楚江山。
要一边腾出手料理朝堂上蠢蠢欲动的臣子,又要尽可能为边关提供充足的物资,陈桁这段时间可以说得上是筋疲力尽。
与此同时,宁和阑制出的药已经给陈桦灌下。
是最好的结果——保住了他的一条命,却也将他的心智永远留在了三岁。
陈桁不知道这个结果是好是坏,他只知道,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就像他当初想着留下那一半的“不夜天”时,也从未想过会用在这个上面。
不...不对,还是有些不好的,因为三岁心智的陈桦有些......太闹腾了。
并且,一眼就认定陈桁是他哥哥,死活不愿意放开。
陈桁制止无果,便也不再管。
一切都是......天意。神佛慈悲为上,既然留了陈烨的命,便就这样吧。
但眼下更重要的,是要闻修瑾回来。而且最好能够,因为他回来。陈桁眯了眯眼,想出了个不错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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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要我写信骗闻修瑾回来?陈...陛下,这...这不太好吧?”
宁和阑听着陈桁那命令,总觉得有些难以落笔。
“怎么?你要抗旨?”陈桁睨了一眼,却没有收回成命的意思。
自从陈桁登基,他原先的性格袒露无疑。
什么温柔小白花,明明是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宁和阑抖了抖身子,想想当初魏家那些人的下场,最后还是决定听命。
洋洋洒洒一封信写出去,言辞恳切,可就是......没有一句真话。
什么大冬天被庄王陈桐推进了冰冷彻骨的湖水当中,高烧三天三夜不曾退下,恐落下顽疾。
什么昭武帝怀疑陈桁当初故意送闻修瑾出京,将他下了狱。
什么在诏狱里受尽酷刑,浑身鲜血淋漓,没一块好肉。
反正是怎么惨怎么来,似乎没了闻修瑾,陈桁下一秒就不行了。
这样一封信写完,宁和阑恨不得把手筋挑了再也不写信,陈桁倒是满意极了,还特意赐下了些赏赐。
只是这赏赐,宁和阑好像不怎么满意,他连续几天都不曾出入大内。
倒是梁王陈棬很是满意,第二日见到他的时候,明显容光焕发。
宁和阑不便入宫,陈棬便帮着履行了这个职责,告诉陛下,信已经走宁和阑这边的门路送了出去,保证会顺利到达雍州,递到他心爱之人的桌上。
陈桁闻言嘴角难得勾起一抹笑,冲着陈棬便问:“那东西如何?”
陈棬被问的一愣,随即一贯端庄的脸上闪过红晕:“陛下所赐,自是不错。”
看着陈棬这副样子,陈桁心里有了答案,给旁边的侍春一个眼色,对方顿时会意,下去命太医院又多制了几份。毕竟将军回来了,陛下也要用。
定安元年,瑞雪昭丰年。
太极殿周围的梅花开了,新雪初霁,这正巧是新年第一场雪。
宫阙上下素白一片,唯独被这雪屑裹着的红梅,绽露出些艳丽的颜色。
枝头上的花不算繁密,疏落的枝条上,点点寒蕊。
极淡的幽香,穿透冰冷的空气,不免引得人倾目。
陈桁站在檐廊之下,一阵风缓缓而过,吹落枝头积雪。
那梅枝荡了又荡,似是在撩人心弦。
一阵入股的相思,伴着这风缠绵而去,不知能否吹到心上人所在的故土。
梅香如故,思念彻骨。
宁和阑送出去的信,最快也要十日才能送过去。
陈桁在心里算着日子。
他在赌,赌闻修瑾会为了他回来,即使闻修瑾并不知道这里早已不再危机四伏。
可陈桁也在怕,怕一切计划落空,闻修瑾根本不愿意为了他回来,回到这方寸天地之间。
那是他亲手再次养到丰满的鹰,陈桁渴望着对方回来,却又担心闻修瑾眷恋北地的辽阔。
又是一阵风,陈桁忘了眼远处的寒梅,转身进了太极殿。
明面:梅花开了
实际:陈桁:老婆怎么还不回来,不会是不要我了,表面委屈,内心已经想好一万种方式把闻修瑾绑回来强制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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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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