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别墅时，天已彻底黑透了。暖黄的灯光从窗户里透出来，驱散了少许夜色的凉意。
许是感受到安全的环境，一直蜷缩在昭阳怀里瑟瑟发抖的小狗渐渐停止了哀嚎。
将它轻轻放在院子里的草坪上，小家伙迫不及待地四处嗅闻起来，没跑两步，就啪叽撞在了赵时安腿上，翻倒在地上露出白肚皮，发出细微的哼唧声。
昭阳心里一紧，上前将狗捞起来。
有些拿不准赵时安的态度，她连忙解释：
“抱歉时安，在外面捡到一只刚满月的小狗，没吓到你吧？”
“没事，”看清奶黄色的毛球，赵时安脸上露出真切的笑意，“真可爱，看着有点金毛的血统。可以让我抱一下吗？”
昭阳小心翼翼地将小狗递过去，见赵时安动作轻柔，小家伙也顺从地在她臂弯里蹭了蹭，便试探着问：“时安有没有养只小狗的打算？”
赵时安面带歉意地摇了摇头，解释说家里的已经有了两只大狗，担心带回去以后会和原住民相处不来。
边说边用指尖挠了挠小狗的下巴，话锋一转：
“昭昭可以自己养呀。”
听到亲昵的称呼，昭阳微微挑了下眉，有些诧异。
从前两天主动帮忙打掩护起，她就发现对方那股莫名的恶意似乎消除了。虽然不清楚具体原因，但这样的转变无疑令人松了口气，她回应的话语也下意识地变得更加柔和。
两人都有心修复关系，连房间都没有走进，径直在草坪上聊了起来。
直到江屿实在忍无可忍，轻咳一声彰显存在感，昭阳才想起跟在身后的人。
她有些好笑地将怀里的小狗往他那边递了递，示意他抱着，自己则顺势挽起赵时安的胳膊，两个女人有说有笑，亲亲密密地先一步进了屋。
晚餐时四人氛围比昨天好了很多，这只从天而降的小狗飞速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临时安置在铺了软垫的纸箱里的小狗，正精力旺盛地扑咬谢意的手指，尽管还没长牙，只能叼着不放。
当昭阳端着水杯走近时，它立刻抛下了谢意，撒着欢儿地冲向她脚边，围着她兴奋地打转。随后立起后腿，小爪子扒着她的裤脚，试图往上跳，嘴里发出急切的“呜呜”声。
“这小家伙倒是跟你最亲。”谢意笑着收回手，随口问道，“昭昭是打算带回国内养吗？”
昭阳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小狗柔软温暖的头顶，小家伙立刻满足地眯起眼，用脑袋蹭她的手心。
她沉默了片刻：
“我一年到头大部分时间都在出差，没办法把它带在身边。总不能一直把它关在笼子里，或者寄养在别人那儿。”
“也是，像我一样，连自己都快养不活了，更别提多张嘴。”
一直沉默用餐的江屿忽然放下了筷子，他黑着脸，目光沉沉地看向昭阳，带着满肚子酸意：
“你不能养，为什么不问我？”
“我可以养。”
谢意没心没肺地接话：“屿哥这可不能怪我，您平时不食人间烟火，谁敢想象让您养狗。”
留意到江屿表情不对，昭阳警告性地瞥了他一眼，这才掐灭了两人之间的战火。
他抿了抿唇，悻悻地低声嘟囔了一句，终究没敢大声抱怨，只是拿起公筷，默不作声地给昭阳碗里夹了一筷子她喜欢的菜。
这么多天，谢意和赵时安早已见怪不怪，默契地扭过头去，装作没有看到。
***
第二天中午餐厅开始试营业，GDF的同事们很早就到了。
但不是来帮忙的。
Even理直气壮地宣称，自己给昭阳做了七年苦力，今天必须享受一把“领导亲自服务”的待遇。
他和陈宜凑在菜单前，叽叽喳喳讨论了近半小时，菜品没选定几样，废话倒是说了一箩筐。
昭阳抱臂站在桌旁，脸色越来越臭，耐心彻底告罄：
“差不多得了。”
话音刚落，目光不经意掠过陈宜，她微微一怔。
平日为了方便出外勤，陈宜每天都是圆领T恤加运动裤，今天难得选了件藕粉色的小礼服裙，和节目组偏欧式的装修风格相得益彰。
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她斜睨了Even一眼，语气却软了下来：
“算了，看在小宜今天这么漂亮的份上，不骂你们俩了。”
指尖在菜单上轻轻一点，带着纵容的笑意：
“随便点，这顿我请。”
说着伸手揉了揉陈宜的头发。这姑娘是她亲自选进GDF的，如今看着陈宜逐渐褪去青涩，昭阳颇有种“我家有女初长成”的成就感。
三人在屋内吵吵闹闹，门外也是热闹得紧，开业礼炮吸引了不少路人围观。
作为公认的门面，江屿被赋予众望，站在门口迎宾。他身姿挺拔，宽肩细腰，简单的白衬衫黑西裤穿起来像是高定。
不一会儿，闻风而来的粉丝便将餐厅外围得水泄不通，现场的声浪几乎要压过礼炮。
节目组无法，只得赶紧调派保安来维持秩序。
“江总？好久不见！”
路边一个满面红光的男人突然眼睛一亮，拼命挤过人群。他一身正装打扮，梳着油头，看起来人模人样。
安保人员见他态度热络，以为是节目组定好的试营业嘉宾，未做阻拦便放了进来。
这人殷勤地凑到最前方和江屿搭话，张嘴带着一股浓烈的酒气。
但凡关注江屿的人都知道，他向来是滴酒不沾，对酒气尤为敏感。
这人喝得醉醺醺显然是来找麻烦。
江屿眉头紧蹙，满脸写着不爽。正想示意保安来维持秩序，却听到对方大着舌头介绍自己是GDF的投资经理。
他面色略显古怪，把人交给谢意后，自己转身回到大厅，轻轻扯了扯正在和Even“吵架”的昭阳，示意她看外面。
见昭阳丝毫没有理会他，还收到一个白眼，江屿自己乖乖凑过去，一只手撑在桌面上，另一只手虚虚环过她抵住墙，确保自己精心收拾过的正脸完全对着她，才压低声音，带着点告状般的语气：“外面有位你的同事，好像喝了酒。”
昭阳闻言，眉头微皱，顺着示意的方向朝门口望去。
只看了一眼，她脸上的神色便淡了下来。直起身，对还在纠结菜单的两人说了句“你们先点”，便径直朝门口走去。
这位同事她可太熟悉了。
隔壁部门的同事林泽，也是公司首席风险官——秃头张的人。
虽然顶着CRO的头衔在公司内横行霸道，但秃头张专业能力是一点没有的，昭阳一度怀疑他是某位老板的私生子。此人热衷搞小圈子，在他手下工作，FRM可以不考，模型可以不会搭，但酒是不能不会喝。拉帮结派、培植亲信、踩高捧低应有尽有，堪称是无恶不作。
和昭阳同批入职的同事，凡是分到风控条线的，没有一个能干满一年。
这次秃头张力排众议把林泽调到昭阳手下，美其名曰"分担工作压力"，实际就是安插了个带监控的搅屎棍。
林泽此人深得秃头张真传，自诩能力出众，表面看着老实憨厚，实则最是面甜心黑。交代给他的任务，往往干三分能吹出十分，汇报时却能把别人的功劳都揽到自己身上。
久而久之昭阳也不乐意搭理他，勉强维持表面和谐。
此刻看着这张醉醺醺的脸，她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恨自己之前太犹豫，没有早点收拾他。
江屿离开后，林泽仍不死心，正拉着谢意和赵时安套近乎，大谈特谈自己投过的项目，唾沫星子满天飞。
顾忌着是投资方的人，两人不敢直接拒绝，只能敷衍地应和着，看到昭阳走过来，谢意忙不迭地挥手，示意她快来领走这个烫手山芋。
按理说，昭阳和江屿并排走来，眼神正常的人一定是能同时看到两个人。
然而这人却愣是完全没有发现昭阳，视线直接越过她，谄媚地朝着江屿伸出手：
“江影帝久仰久仰。我是您的忠实影迷，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您，真是三生有幸！”。
他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还有镜头，江屿这种级别的明星，再怎么也得维持基本礼仪，不可能直接给他难堪。
然而江屿就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脚步未有丝毫停顿，直接与他擦肩而过，走向节目组工作人员的方向。
天下苦爹味久已，从林泽出现起观众的吐槽声就没停过。
【我靠这油头男谁啊？戏也太多了吧】
【他刚才是不是故意装没看见昭阳？？？】
【哈哈哈不愧是屿帝，就该这么治这种势利眼！】
【隔着屏幕都替他尴尬】
【手还伸着呢，快截图做表情包】
【太油了我的天，谢意和赵时安工伤啊】
【幻灭了家人们，这也能是GDF的人，他能行为什么我不行】
站在原地的昭阳，简直要被气笑了，她伸手拍了拍林泽肩膀：
“林经理。”
这人脸皮着实太厚，挠挠头一脸憨笑，装作才看到昭阳的样子：
“许总，您怎么在这？”
她冷淡地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立刻追问道：
“林泽，我记得你今天没向我报备出外勤。”
“不好意思啊许总，这临时出来见客户，忘记跟您报备了。”
“嗯，早点回公司吧。”
见昭阳态度冷淡，他脸上闪过一丝愠怒，兀自试探：“最近在公司都没见到您，原来是开了新店。搞副业呢，真是能干。”
“不过GDF允许开店吗？李总还不知道这事吧？”
“正好遇上，我帮李总先调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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