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餐厅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连背景音乐都停滞了。
林泽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煞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像一条离水的鱼,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噗——”
笑出声的是Even,他捂住嘴,肩膀却控制不住地剧烈耸动。
周围的客人们从震惊中逐渐回过神,看向林泽的眼神充满了鄙夷。
“现世报”
“当着老板的面炫耀进了人家公司,结果直接被当场开除?”
“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入职前脸基本信息都不知道搜一下。”
“活该,让他嘴贱!”
“天啊噜,林泽的表情等播出以后我要打印出来,贴在办公室,每天看100遍嘎嘎嘎。”
后院,陈宜躺在草坪上,兴奋地滚来滚去。
摸了摸小姑娘毛茸茸的脑袋,昭阳轻声说:
“小宜今天做的很棒。”
她本意是想安慰小孩,没想到像打开了什么开关,陈宜嘴角的笑容渐渐凝住,眼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蒙上一层水光。
这让昭阳有些措手不及,微微一怔。随即会意地将人轻轻揽进怀里,掌心一下下抚过她单薄的后背。
过了好一会儿,啜泣声才渐渐平息。
痛痛快快哭了一场,陈宜不好意思地抬起头,怯怯地问:“老大,我们今天把林经理赶出项目组,会不会...惹出什么麻烦?”
沉吟片刻,昭阳选择坦诚:“大概率会。”
“所以我下午会飞一趟总部,赶在林泽之前见到Mary和其他高管。”
“和我比起来,公司应该清楚谁的价值更大”
“老大,”陈宜的嗓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眼圈又红了,“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昭阳只是淡淡地问:“那你会背叛我吗?”
说完她自己都愣住,随即失笑摇头,“不,是你会感谢我吗?
“只要你觉得感谢,这一切都有价值。”
眼看着陈宜又有掉眼泪的迹象,昭阳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哭什么,白教你怎么处理问题了?”
“真要哭也得留到见高管的时候。”
陈宜的担心不无道理。
事情看似已经解决了,实际后面还有更大的麻烦要去处理。
将项目上的事情全部交代给Even后,昭阳联系节目组拿到了有关林泽的全部录像,李导颇有些唏嘘。
“许总,说好了三天假,你要是不回来老李可要去找GDF要人了。”
淡淡一笑,昭阳郑重说了声谢谢。
在这场与林泽的交锋中,整个节目组都选择了没有背景的她。
尽管有考虑市场反应的因素在,但万事论迹不论心。
推开门,昭阳低头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直到一片黑影将她全部笼罩,熟悉的雪松气息扑面而来。
下意识伸手推开,纹丝不动。
掌心下是温热的胸肌。
老实说,她一直怀疑江屿有混血基因,否则实在难以解释,这人当年穷得顿顿只有白米饭就青菜,还能有这一身壁垒分明的肌肉,以及...一骑绝尘的身高。
大学的时候,为了看清她的表情,走路时江屿总是不知不觉地歪向她,越贴越近,或者干脆弯下腰,将脸凑到她眼前。
对此她一直很奇怪,直到某天,趁江屿没注意,她一个猛扑过去,鼻梁结结实实撞上他的前胸。
从那天起,昭阳才对一米九有了真实的体感。
顺着掌心的力度,面前的这堵墙微微后退了半步,一个顶着上扬侧分发型的脑袋不由分说抵进她的怀里,腰间被一双手臂死死箍住,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碎。
昭阳人都傻掉了,下意识用双手捧住他的脸,强迫他抬头,忽略了还在腰上的手。
“江屿!”
斥责的话还未说出口,面前的桃花眼就泛起了一层泪光,快速地凝结成水珠顺着俊朗的脸庞滑下。
“怎么?能抱陈宜,偏偏不能抱我?”
真是见鬼了。昭阳心头无名火起,怎么今天一个两个,全都用眼泪来对付她。
可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睛,心里还是不争气地软陷下去一块。
思维成功被打乱,她几乎是习惯性地用指腹拭去他脸上的泪痕,像过去那样,轻轻拍了拍他的头。
熟悉的感觉让江屿情不自禁眯起眼睛,像一只被顺毛的大型犬。
对,就是这样,昭昭。看着我,只看着我。
昭昭是我的...谁也不能抢走。
贪恋这片刻的温存,又担心她反应过来后生气,江屿勉强见好就收,直起身,却仍挡在她面前。
“昭昭,”他眼眶泛红,艳丽的桃花眼微微肿胀,冲淡了平日的锐气,湿漉漉地眼神直勾勾地看向她,委屈地吸了吸鼻子,“你又要……不声不响消失吗?”
平日里他个子高,低头看人时,眼睛上挑弧度明显,即使面无表情也带着几份凌厉和凶气,这也是他能出演一些反派角色的原因。
但此刻他乖乖弯下腰,视角颠倒,昭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才发现这人有着天生的眼睑下至,或许是因为刚哭过,卧蚕尤为明显,带着股我见犹怜的劲儿。
昭阳眼神游移,不敢看他,却被扣住下颌硬生生转回来。
无奈,她只得把对陈宜的说辞重新搬了出来。
江屿嗤笑一声:
“昭昭,你在逗小孩吗?”
“现在话题已经冲上了热搜第一,恐怕GDF这辈子都没有过这样的‘知名度’。”
“你现在回去,就是要把所有责任都扛在自己身上,对吗?”
昭阳默然,这些道理她又何尝不懂。
但事已至此,逃避无用。
唯有迎头而上,或许还能杀出一条血路。
不过这些都没什么好和别人说的。
她敛下情绪,淡淡留下一句“与你无关”,随即背起包径直走向停车场。
没走两步,手腕骤然被一股大力扣住,轻轻一拽,她整个人便被带着向后倒去,落入一个炙热的怀抱中。
抓住了。
感受到昭阳难以自控的战栗,江屿心底升起一种扭曲的快意。
脸上的委屈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他不受控制地凑近昭阳的脖颈,试探着轻嗅,但犹豫再三还是没敢吻下。
“与我无关?”
“就算是一条狗,养了三年,也不能随便丢掉吧?”
他手臂不断收紧,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她的存在。
“昭阳,唯独对我……你从来都是说丢就丢。”
男女体型的天然差异,带来被迫受制于人的无力感。
昭阳用力挣扎却被更加牢固的禁锢,从心底深处蔓延出深深的烦躁。
她深吸一口气,冷冷开口:
“放开我,江屿。”
“给你一分钟想清楚。”
背后高大的身躯颤抖着收紧,勒得她喘不上气,最后缓缓松开。他似是有些崩溃,痛苦地抱住头不让她看到自己扭曲到近乎疯狂的表情。
“我说了!我说了我能帮你!”
“许昭阳,你他妈到底要我怎么样?”
在松手的瞬间,昭阳转过身,毫不留情地送了他一个耳光。
“普通同学”“星娱”“林正南的爸爸...”
埋藏在深处的片段不受控制地翻涌出来。
记忆是很有趣的东西,会主动淡化那些不能承受的痛苦,直到某一天,潘多拉的魔盒被开启,被压抑住的情绪会重新反扑,以千倍百倍的痛苦回报曾经的压抑。
眼前的人影逐渐和6月28日的背影重合。
一股钝痛缓慢地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昭阳清晰地感受到指尖难以自抑地抽搐。
21岁以前,她信奉善恶终有报,做事从来都不知道低头,认定一个人是朋友就对她掏心挖肺。
对周丽如此,对江屿更是如此,直到社会狠狠给她上了一课。
她深深吸了几口气,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
“真不好意思,现在我可请不动林深律师。”
“这次你想要什么?”
“GDF的代言?哪个项目的投资机会?还是这破节目的流量?”
没有理会江屿煞白的脸色,昭阳每问一句,就向前逼近一步,语气讥诮而冰冷。
“别装了江屿,很虚伪...很恶心。”
面前如死一般的寂静。
费力地扯了扯嘴角,昭阳彻底打消了心底最后一丝犹豫,打开车门,冷漠开口:
“放手。”
江屿几乎要崩溃,汹涌的情绪褪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
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反复复盘那天发生的一切,今天终于揭晓了真正的答案。
原来那天她就在门外。深深的无力感蔓延全身。
怎么让她相信我?
他冲上前拽住车门,语无伦次地喊道:“对不起昭阳,对不起……”
“我……我一时说不清楚,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够了。”
“江屿,飞机2小时就要起飞,如果真的为我考虑,请你松开手。”
看着昭阳平静的侧脸,江屿肩膀颓唐,一点一点地松开了紧握车门的手。
他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满是卑微的乞求。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等她回答,他又急急地开口:
“或者……或者你能不能,先给我们的小狗起个名字?”
说着慌乱地比划了一下:“就当给我留个念想,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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