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Marry离开，昭阳重新坐回角落，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有一搭没一搭地喝咖啡。
她这人有个毛病，越是紧要关头，越没法集中注意力，正因深谙此性，她从不打无准备的仗，今日也特地预留了这一小时的缓冲，给自己放空。
发呆时手机暮地亮起，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
#江屿巴黎时装周
#冷脸
#屿帝
指尖微顿，昭阳还是点进了第一个词条。
被推上热门的是视觉中国的抓拍，点赞量已经超过了百万。
照片中，江屿一身Armani早秋系列的黑色丝绒外套，内搭酒红色真丝衬衫，领口随意地敞开两颗扣子，可以看到线条分明的锁骨。
他微侧着头，墨镜被高挺的鼻梁轻松托起，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薄唇和清晰的下颌线，但仍然能看到，左侧颧骨有一小块不自然的淤痕。
【天！！！我哥这身帅炸了！但是脸好臭……】
【太敬业了，昨天还在伊桑录飞屋，行程太赶了】
【这淤青怎么回事？打架了？】
昭阳忍不住放大照片，指尖悬在屏幕上方，细细描摹伤口的轮廓，她心头莫名一紧。
是因为...走之前的巴掌吗？
这个念头让她有些出神，屏幕因长时间未操作暗了下去。她下意识点亮，画面却已自动跳转到一段现场视频，是入场前的记者采访。
“江屿，看这边！”
“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发生了意外？”
“第一次体验直播类综艺，感受怎么样？”
“有传闻是你将赵时安塞进同一个节目组，对此是否违背了公平？”
“......”
昭阳不自主地屏住呼吸，和视频中的人一同等待回答。可惜江屿对所有问题都置若罔闻，薄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在保镖的护送下快步前行。
直到一道尖锐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江屿，在直播中你提到的有喜欢的人，是不是节目中的人？”
江屿的脚步猛地顿住。
闪光灯霹雳拍啦照在这张鬼斧神工的脸上，他缓缓转过头，精准地看向提问的记者，墨镜遮住了表情，看不清喜怒，只能感受到周身散发的寒意。
他没有回答。
只是冷冷地轻挑了一下眉梢，随即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入口。
评论区彻底炸锅，所有人都在疯狂解读最后的表情。
昭阳退出微博页面，停在微信对话框许久，那句“伤怎么样了”打了又删，最终还是一个字也没有发出去。
咖啡已经彻底凉了，带着苦涩的余味。她仰头一饮而尽，起身走向GDF大楼。
今天又是一个飘雪天，太阳被云层严密得遮在身后，行走着说笑的路人呼出一道道白气，昭示着冬天到了。
办公室里却是暖意融融，副总裁正站在落地窗前打着电话，语气轻松，带着笑意。见有人进来，只是略一点头，示意她们先坐。
昭阳心中一沉，公司在热搜上挂了一夜，触发了重大舆情，可作为分管领导，此刻的反应未免太过……云淡风轻。
将平板电脑和准备好的打印材料放在膝上，她指尖微微收紧。
八点半整，副总裁刚挂断电话，还没来得及转身，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李易玮带着哭丧着脸的林泽走进来。
“总裁！您可要为我们主持公道啊！”
张总转过身，随意指了指沙发，语气依旧轻飘飘：“都到了？坐下说。”
像是刚留意到她们的存在，李易玮不咸不淡地扫过来一眼，算是打过招呼，拉着林泽坐下，正好在二人对面。
“正好许经理也在，一起来说说昨天的直播。”
“我们都理解她年轻，想要在节目里表现，但方式实在太激进了，当着镜头直接开除核心项目组的副组长，这……这让外界怎么看我们GDF？”
“这不是管理混乱，内部倾轧吗！”
他痛心疾首地拍了一下大腿：“据我了解，事情的起因根本不是林泽的问题，而是许经理带去的实习生。”
“向来就有些……爱走偏门，这次就是她在后台先对林泽出言不逊，林泽是被迫回应，才引发了后续的误会。”
“许昭阳一味偏袒自己组里的人，这才导致了不可挽回的局面！”
一直安静地听着的昭阳，这才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李易玮，“李总，您说陈宜挑衅滋事，有证据吗？比如，现场的录音、录像，或者除了林泽本人之外的第三方证人？”
“林泽就是当事人，他的话就是证据！”
“哦？”昭阳轻轻挑眉，勾起口袋中准备已久的U盘，在二人眼前晃了晃。
“李总可要想清楚，完整的节目录像就在我手中。”
“再说我可没提开除，只是认为林经理和伊桑项目组合不来，退出一个项目罢了。”
没料到真有证据，李易玮一时语塞。
“林泽为飞屋项目付出了大量心血，后续的宣传片拍摄离不开他。”
Marry优雅地交叠起双腿，示意昭阳切换屏幕。
“这是今早《飞屋》综艺制片方，在事情发酵后，发给我的邮件。”
“里面明确表示，他们对林泽在节目中的职业表现持保留态度。”
“其次，关于节目影响。”Marry目光转向副总裁，“节目的收视率在处理林泽时达到了峰值，舆论更是一面倒。”
“我认为，许昭阳非但没有造成损失，反而进行了一次成功的危机公关，并助力了公司的曝光。”
看着屏幕上的词云图，副总裁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着，看不出喜怒。
“不能只看数据啊！许昭阳她当众处置同事，本身就是一种无组织无纪律的表现，这会让下面的员工寒心的！”
“李总，”昭阳再次开口，“我想请教一下，一名员工在公开场合随意贬低同事，甚至暗示公司私下有‘特殊条款’，这样的行为如果不当众果断处理，难道要等审计上门吗？”
“你……你血口喷人！”林泽猛地站起来，手指颤抖地指着昭阳，额头上全是冷汗，色厉内荏地喊道。
“是不是血口喷人，查一查就知道了。”Marry冷冷地接话，“当务之急，是立刻成立内部调查组，对林泽经手的所有项目进行合规审查。在出结果前，他必须停职。”
“同时，我建议由许昭阳暂代部门副总，全权负责接下来一系列的对外宣传活动，稳住舆论，这是目前对公司最有利的选择。”
办公室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副总裁沉默着，目光在几人脸上逡巡。他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林泽，缓缓开口：
“事情我已经清楚了。”
“Marry，就按你说的办。”
“李易玮，”他看向面如土色的李易玮，语气平淡，“管好你的人。下次你这个总经理，也要负起连带责任。”
一句话，彻底给这场风波定了性。
李易玮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在沙发上，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林泽更是眼前一黑，几乎要晕厥过去。
“好了，你们都去忙吧。”
走出办公室，昭阳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觉后背沁出了一层细汗。
接过纸巾，她低声道：“谢谢学姐。”
“谢什么。”Marry轻哼一声，随即正色道，“不过，那秃头这次吃了大亏，不会善罢甘休的。你后面要更加小心。”
“我知道。”
“但总觉得这件事情好像处理得太轻松了。”
“还有热搜，一早突然查不到了，是公司封掉了吗？”
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愁眉不展的样子，Marry忍不住笑出声来，“慢慢想吧，小傻子。”
***
天空不知何时又阴沉了下来，气温逼近零下。
许久不在北方生活，她有些适应不了此刻的寒冷。因为鲜少来总部，工位也空荡荡的，接热水都没有杯子。
她索性与Marry打了声招呼，提前离开了。
这天气就应该吃火锅，想念起大学时常去的店，昭阳口水不停地分泌，在三个人的小群里发送了定位。
【Sunny：收工！老地方搓一顿？我请客。】
【林晚棠不晚：冲冲冲！】
【Archer：好，马上到】
作为狂热的火锅爱好者，读书的时候，昭阳每周末都要带着林晚棠打卡各大火锅店，其中大学城后街是她最喜欢的。
老板是地道的川省人，对此很有研究，自炒底料丰富到能盛满半锅，门脸不大，但十米开外都能闻到香气，昭阳对他的手艺无比崇拜，无数次推荐给身边的朋友，其中就包括林家兄妹，以及...江屿。
林正南没有说谎，七年时间，足够这座城市彻底翻修一新。
许多老店都已经不在了，昭阳几次疑心自己走错了路，直到闻到熟悉的味道。
门脸变得更陈旧了些，木质招牌上的红漆剥落得厉害。撩开门帘，她一眼就看到了柜台后的身影。
老板头发白了大半，听到开门声抬头望来，眼神有了片刻的茫然，随即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
“是……昭阳吗？”
“哎呀，真是你！好多好多年没见到了！”
“张叔，”昭阳笑着应道，鼻尖莫名有些发酸，“是我，又来找你吃火锅了。”
“今天一个人？你那些朋友……”
“他们晚点到。”
刚落座，穿着杏色毛衣的年轻女孩便拿着菜单和茶水走了过来：“姐姐，看看吃点什么？”
昭阳抬头，觉得眉眼有些熟悉。
女孩主动解释：“姐姐不记得我啦？我是小雅，以前总在店里写作业。”
“小雅，你都长这么大了。”
昭阳恍然，从前着急吃饭的时候，还帮张叔看过几次小孩，那时候小雅脸蛋圆圆的，转眼也到了读大学的年纪。
颇有种自家小孩长大的感觉，昭阳母爱大爆发，趁着晚棠他们还没到，拉起小雅一起聊天。
“姐姐，我记得你以前总带朋友来，那几个哥哥姐姐都特别好看。”
明明在自家店里，小雅却像做贼似的四处看了看，才犹豫地张嘴，“尤其是两个哥哥……一个特别温柔，总帮你涮菜；另一个，嗯……长得好帅。”
她眨着眼睛：
“所以姐姐……你最后，是跟哪个哥哥在一起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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