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桑飞往A市需要6个小时。
即便最早的航班，落地也已是晚上十点。
登机前，昭阳将事情的详细经过发给Marry，随即关闭了手机，深深陷进座椅里。
机身平稳地爬升，最终没入厚重的云层。她偏头望向舷窗，四周皆是是白茫茫一片，向上不见星辰，向下望不到人间灯火。
飞屋节目组后台。
“江大影帝，许老师刚走您也要请假，我这节目还要不要做了？”
“合同里写的清清楚楚，艺人应配合节目组安排，提前预留时间参加录制，无理由请假可是要付违约金的！”
“这不好意思李导，这次是品牌方的重要活动...”
不耐烦地打断经纪人，江屿倦怠地抬起眼睑，露出微肿的半张脸。
“废什么话，多少违约金？”
“我出。”
原本怒气冲天的李导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顿在原地，示意经纪人解释一下，好好录着节目。这人怎么像是被扇了一巴掌。
冯天一脸头疼地摇了摇头，敲了敲手机屏幕上的微信，便追着江屿跑了出去。
前往机场的路上，犹豫再三，冯天还是没有忍住，试探性地问：“谁打你了？”
躺在后座的男人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帽子、墨镜、口罩一应俱全，听到这话身体微微一僵，没有回应。
“热搜已经压下去了，”轻叹一口气，冯天双手抱胸恨铁不成钢：“江屿，你以为你不说我就猜不到吗？”
“是不是许昭阳？”
“除了她，这世界上还有人敢打你？”
这死孩子。
看到座位上一动不动的人，冯天感觉气不打一处来，两人合作多年，她见证了江屿的巅峰时刻，也一起经历了被打压、雪藏，但这幅心灰意冷的模样确实是第一次见到。
她恨铁不成钢：“多少次险些全网黑都过来了，不就是一综艺，值得消沉成这样？”
“干脆别录了，我现在就给Marry打电话。”
江屿终于动了动，他翻身坐起来，脸上满是阴郁。
“你转告她，如果不处理掉林泽，我个人将不会再参加综艺录制。”
“主推的系列宣传活动昭屿文化也不会再考虑参加。”
***
落地时，夜空正飘着细雪。
打开手机，Marry的信息瞬间弹了出来：
“明早七点，公司楼下咖啡厅先碰一面。”
寒意顺着廊桥的缝隙钻进来，昭阳打了个冷颤。
拉着行李箱，刚走出机场闸口，一件带着体温的厚实外套便从天而降，将她整个人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这么多年，还是学不会看天气预报？”
头顶传来一个含笑的声音，昭阳愕然抬头，正撞进一双温润如水眼眸中。男人穿着一件深色的高领毛衣，肩头落着几片未化的雪花，显然已在此等候多时。
“正南哥？你怎么会……”
林正南自然地接过昭阳手中的行李车：“晚棠一直在等你。看到下雪，急得差点要自己开车过来。”
“我正好在附近处理点事，顺路而已。”
“上车吧。”
没有问她回来的原因，林正南只是温和地介绍着这几年A市的变化，哪条老街拆了，哪里又起了新的地标。
靠在加热的椅背上，她感觉整个人都暖起来了，眯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应和着，不一会儿就陷入了睡梦中。
再睁眼，已经到了林家。
抱紧被子，看着林晚棠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昭阳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你知道自己怎么到这张床上的吗？”
“不是你...把我叫醒的吗?”
“是我哥！他把你从车上抱下来，送上楼，还给你盖好了被子...”
昭阳下意识皱起眉头，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林晚棠打断。
“哎，说真的阳阳，”晚棠用肩膀轻轻撞了她一下，“那你觉得我哥……他这个人，到底怎么样？”
“正南哥？他很好啊。”
“不是那种好！”林晚棠有些急，声音压低，“我是说除了哥哥这层身份之外，你对他，有没有可能……”
昭阳恍然大悟。
她几乎没有思索，“晚棠，我们三个一起长大。对我而言，正南哥就像亲哥哥一样。”
“唉”
长长叹了一口气，林晚棠恹恹地躺在沙发上，声音有些发苦：“我就知道...人家可不这么想。”
“他这些年身边干干净净，连个绯闻对象都没有。家里不是没催过，他都敷衍过去了。”
“不过既然不挑明，那就当做没发生过好了。你们俩这弯弯绕绕的，我看着都累。”
她抓起一个抱枕盖住脸，闷声说：“哼，憋不死他！”
房间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犹豫再三，昭阳还是开了口，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
“晚棠，我在伊桑遇到江屿了。”
“他又缠着你了？”
“昭昭，你清醒一点！”
“江屿是什么人，你难道还不清楚吗？他一向只认利益，谁知道这次出现是为了什么，真是白瞎了那张脸。”
没有立刻反驳，昭阳抱紧膝盖，眼神有些放空地望向窗外。
“他很奇怪。”
“和以前……不太一样。我说不上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只要我在一天，就不可能让那小子靠近你！”
“行了行了，今晚不说这些了。”
抱住钻进被窝的好友，昭阳听着身边逐渐均匀的呼吸声，纷乱的心绪似乎也沉静了些许，久违的安全感将她包围。
一夜无眠。
早上6点30分，天气还有些暗沉，GDF总部大楼的灯已经全亮了。
坐在窗边靠窗的位置，昭阳点了两杯热美式。
离约定时间还有半小时，她习惯性地打开微博，打算看看林泽那条热搜讨论度怎么样了。
指尖在屏幕上滑动，眉头渐渐蹙起。
热搜消失了？
昨天飞机落地时还挂在热一的话题，此刻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不死心地搜索词条，只跳出几个零星的结果，帖子下面全是网友留言。
【昨天的热一去哪儿？】
【对啊，那个嚣张的醉酒男】
【被撤了呗，靠，速度比兔子还快，公关部一夜没睡吧】
【听说涉及高层内斗，被强压下来了】
压热搜？难道是秃头张出手了...
严肃地刷着手机，昭阳暗暗思忖方案还要调整，一心两用，连对面何时坐下了人都没有注意。
咚咚咚
近在咫尺的敲桌声让她猛地抬起头，惊觉Marry不知何时已经到了。
桌对面的女人身穿一身深灰色西装，许是天气有些冷，外面套着Maxmara的羊绒大衣，双臂环胸靠在椅背上。
她没碰昭阳推过来的咖啡，眼含审视望向对面的人。
“你早知道林泽是什么货色，在节目里必定坏事。”
“为什么不提前按住他。”
昭阳心头微紧。
原因无他，Marry实在太了解她了，两人是前后差五届的师姐师妹，初入行的时候，Marry就像她如今带陈宜一样，手把手教自己做事。所以她从来都拒绝不了Marry的要求。
比如参加节目，再比如同意林泽入组。
微抿下唇，她面上不显，不咸不淡地说：“我早提醒他注意分寸，但他是项目组副组长，这可是您亲自点头的，我总不能把人家嘴巴缝起来吧。”
嘴里说着不讨喜的话，但手上一点没闲着。
她自然地接过Marry脱下的羊绒大衣，叠好放在身边，又从提包中取出一个细长的木盒，推了过去。
“托了好多人才买到的罗曼尼康帝。”
拉起Marry的手，带了几分抱怨：“要不是出了这档子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学姐呢。”
“少给我装傻，”Marry嗤笑一声，却没有甩开昭阳，反而就着姿势，探身拍了拍她的脑袋，意味深长地道：
“还不说实话？”
小动作被默许，昭阳心中终于舒了口气。
“我实在看不惯李易玮。”
她收敛了笑意，肃声说：“您和他正在竞争副总的位置，这是送上门的把柄，为什么不用？”
“我愿意做学姐的马前卒。”
“昭阳，和我不用绕圈子。”Marry不为所动，眼神落在桌边的咖啡上，升腾的热气袅袅上升，遮挡住视线。
“你说的冠冕堂皇，恐怕更多是要保证把我彻底绑在你这边吧。恐怕从林泽出现在镜头前起，你就想好了后面的一切。你怕部门副总经理的位置落在林泽那个蠢货头上。”
“对不对。”
短短半小时，天色已经大亮了，咖啡馆里逐渐迎来早高峰，嘈嘈嚷嚷的对话声充斥着这方空间。
心思被点破，昭阳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她起身走到Marry身后，靠近顶头上司的耳朵坦然到：
“我衷心希望GDF可以越来越好，更希望学姐越来越好。”
Marry端起了那杯微凉的美式，喝了一口。
“行了。”
“下次想让我给你撑腰，直接说。不用费这么大周章，还搭上一瓶好酒。”
像是想起什么，她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不过，闹这么大动静，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比如……你的某位老同学？”
知道她指的是江屿，昭阳垂下眼睫，没有回答。
Marry也不追问，只是拿起那瓶酒，站起身：“酒我收了。八点半副总办公室，别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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