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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后门

九月底的雨,缠绵如怨,檐溜滴沥,声声敲破日日清寂,杏雨轩案头堆积的拜帖与信函,比阶前雨珠更密。

有虚情假意探问“贵体可安”的,有拐弯抹角攀扯“府上近来如何”的,更有甚者,连她苏家那早已疏远的苏府母亲赵氏,也腆着脸送来嘘寒问暖的家书,字里行间皆是攀附之意。

苏锦书指尖拂过冰凉的笺纸,唇边凝着一丝冷峭。一场宫宴风光,一张丞相府的鎏金请柬,便如投入死水的巨石,激起了层层趋附的浊浪。

京华风气,向来如此。人走茶凉不足悲,趋炎附势不为耻,能在这浮沉世道里顺势攀住高枝,方是众人眼中的“本事”。

有心栽花寻何辰背后之人,线索如烟散;无心插柳于宫宴显了风头,反倒绿柳成荫。

周京荣踏入小院时,正见苏锦书对着几匹流光溢彩的绸缎出神。

今天周京荣身着一身素净杭绸,眉眼间依旧带着商门女儿特有的爽利明快,只是眼底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倦意。

“宫宴上不知哪个碎嘴的,说你盯着舞姬的衣裳移不开眼,”周京荣自行入了座,呷了口茶,眼皮微抬,语气是熟稔的直截了当,“喏,我爹听了,立时寻了这些来。还给我也做了一套,说是穿这个让你喜欢。”

她指了指那堆绫罗绸缎,水波纹、鲛绡纹的宫样料子堆得小山般,光是水波纹一种样式就足有八匹有余。最打眼的,是一套已然裁好的杭绸如意云纹褶裥裙,尺寸竟与苏锦书身量分毫不差。

“他打什么主意,你也清楚。丞相府如今是清高门第,此番未邀商户。你给句准话,能不能带他蹭个脸熟?余下的,我去周旋。”

周京荣素来厌烦这等应酬,更无意去讨那等“清贵”人家的嫌。奈何其父周叔度,自打入京经营,便似惊弓之鸟,惶惶二十年。

与宁府交好,原仗着苏锦书的情分,可宁知远是军职,于他皇商之路助力有限。

如今若能攀上丞相府,才是他眼中稳坐当下富贵的不二法门。

苏锦书抚过那杭绸裙细腻的纹理,温言道:“令尊有心了。”

周京荣却叹了口气,素日疏朗的眉宇间难得染上愁色:“我本不愿拿这些俗务扰你。只是我爹如今疑神疑鬼,竟疑到儿女头上来了。”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他想借丞相府这次宴席,替我寻一门亲事。不必高门,但求是根基深厚的世家,他道世家必有‘长久安稳的智慧’。”

苏锦书闻言愕然,周叔度竟已惶恐至此,不惜以儿女婚事为筹码。

“他未料丞相府竟未邀我家,这才备了厚礼送你。”周京荣话锋一转,眼底又透出几分她固有的通透与果决,“不过你且安心。还记得我那位兄长么?我已撺掇他,借着这杭绸的由头,南下去杭州闯荡,立立自己的门户。那是个有些风流、却无大恶的糊涂人。我若随他同去,一则全了你我情谊不变,他周家还得靠我维系宁府这条线,他不敢逼我太甚;二则天高皇帝远,我也自在。”

苏锦书立时了然,颔首道:“我明白。”

周京荣的哥哥是个实打实的纨绔,只要能得美人一笑,千金万贵不足惜。京城大大小小的歌楼酒楼这位都算常客,四书五经一字不记,京城琵琶女的小名倒背如流。

所以脑子并不好使,只是仗着周家长子的名头众人尊敬。若是周京荣随他去了杭州,必是海阔凭鱼跃,凡事都能自己做主了。

她必要助周叔度赴这丞相府之宴,以此彰显周京荣的价值,更要设法促成京荣南下杭州,远离这京中是非与父命催逼。

周京荣眼中泛起真切的感激,“这等事,也唯有敢向你开口了。相识多年,终有一别。”

看着苏锦书眼里哀切更甚,她复又展颜,似要挥散那离愁,“快与我说说,这丞相府的东风一吹,除了我这等俗物,还有哪些‘贵客’踏破了宁府门槛?我听说连你娘家那位眼高于顶的大奶奶,曾也来探望你这女儿了?快学与我听听,解解闷。”

苏锦书抬眸,唇边笑意带着几分讥诮:“还真不少。” 她目光扫过案头堆积的华美拜帖,声音清泠如碎玉,“你可记得我母亲身边的秋英?这家书是秋英送来的,量着她自己也没脸登我的门。那赵氏从前在苏府,待我这养女何曾有过好脸色?一口一个‘没福气’、‘命里带煞’。今日倒好,书信里亲亲热热唤着‘锦书我儿’,说是云书得了几匣子不知哪里淘换来的点心,口口声声念着‘骨肉亲情’,道是‘你姐姐心中一直记挂你,只是从前碍着身份不便亲近,现在想你了要给你送去’。”

“更有趣的是,”苏锦书续道,眼中讥诮更深,“那些曾在宫宴上对我冷眼旁观的诰命夫人们,如今拜帖送得比谁都勤。遣来的仆妇,话里话外皆是‘夫人好福气’、‘得皇后娘娘青眼’,邀约赏花听戏的帖子雪片似的飞。昨日还视我如泥淖,今日便恨不能引为知己。这京城的风,吹得人脸皮都格外厚些。”

周京荣听得嗤笑出声,眼中是洞悉世事的淡然,如观台上戏文,悲喜不入心肠。笑了半晌,她无奈摇头道:“这便是‘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只是不知哪一日,又该‘眼看他楼塌了’。世情冷暖,原不过如此。我爹便是深陷此局,看不破这名缰利锁。”

“三日后丞相府赏菊,”苏锦书望着好友,语气笃定,“我会让宁府的车驾去接周伯父。你兄长南下之事,也需早做安排。”

“我爹那头,就劳你费心了。”她起身,素净的裙裾在华彩绫罗中划过一道清爽的弧度,如同浊水中亭亭的青莲,“我兄长那边已打点妥当,三日后启程。到了那边杭州的铺面、船运,自有我去料理。只求他少惹些风流债,别让我替他收拾烂摊子便好。”

虽然语气轻松,但是周京荣终归带着几分对糊涂兄长的无奈纵容,“他待我这个妹妹倒是上心,我虽厌他行为做派,但是难去责怪。”

苏锦书执起周京荣的手,那杭绸裙的料子如水般滑过两人指尖,“你哥哥倒也罢了,既然有心自立门户,就当他都改了吧,杭州山水清嘉,望你此去,真能得个自在逍遥。”

周京荣反手用力握了握,一切尽在不言中。窗外秋雨未歇,檐下积水如镜,映着这满室华美绸缎与世态炎凉。

周京荣看着那些布料,不由叹了口气。指尖捻起案头一匹雨过天青色的杭绸,映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光,流转着温润的色泽。

“这水波纹的织法倒有几分意思,”她眸中漾着商人审视货品的精光,旋即又化为一片通透的淡然,“可惜了,再好的料子,裹在汲汲营营的人身上,也显不出半分清雅。”

她将绸缎轻轻放下,仿佛拂去一粒微尘,“给了你也好,它们勉强配得上。我倒是纳罕,你怎么会盯着舞女的衣服不放呢?谁这么编排你?”

话音未落,廊下传来细碎急促的脚步声,伴着刻意拔高的娇嗔:“哟,妹妹这里好生热闹!让姐姐好找!”

珠帘哗啦一响,苏云书和一个妇人花团锦簇地挤了进来,一股浓腻的脂粉香合着雨水的潮气,瞬间冲淡了室内清雅的茶香。

苏锦书正看着这妇人,心里纳罕这妇人看着好生面善,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那妇人也不恼,上前拉着苏锦书的手笑道,“长夫人近来在剑南可安好?我家那位在陇右常寄来书信,说要去拜会拜会呢!”

这下苏锦书想起来了,当年长夫人的孩子满月宴时曾邀请过这位,陇右刺史赵捷之妻,也算长夫人和宁知微的媒人。

倒是和苏云书搅和到一块去了。

这韩姨妈今日穿得格外体面,一身绛紫色团花绸衫,虽然繁复华贵,但是半新不旧,看上去穿了些年头;头上簪着几支分量不轻的金簪,脸上堆满了近乎谄媚的笑意,目光却像钩子,贪婪地扫过满室流光溢彩的绸缎。

她几步上前,亲热地就要去拉苏锦书的手:“少奶奶!可算见着你了!你姐姐日日在家里念叨你,茶饭不思的,说是宫宴上未能与妹妹好好说说话,心里愧疚得紧!”

苏锦书不着痕迹地侧身避开那涂着鲜红蔻丹的手,只淡淡颔首:“韩姨妈说笑了,姐姐在闺房如何抱怨,姨妈怎么能知道呢?”

苏锦书目光落在苏云书身上,她今日倒是收敛了些往日的骄矜,勉强挤出几分亲厚,迎着苏锦书的目光,微微扬起头来,笑道,“妹妹眼界高,我这破落户的门,韩夫人并不嫌弃。”

“少奶奶快瞧瞧!”韩氏仿佛没察觉苏锦书的疏离,自顾自从身后丫鬟手里接过一个硕大的描金漆盒,献宝似的打开。

里面是码放得整整齐齐、油光发亮的各色点心,甜腻的香气扑面而来。

“这是你姐姐特意跑了半个京城,在稻香村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的!她说起你小时候最爱吃他家的玫瑰酥!”

韩氏说得情真意切,仿佛苏锦书在苏府那些年,如何被赵氏母女捧在手心呵护过她都亲眼所见一般。

苏云书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勉强笑道,“韩夫人真是说笑了,锦书喜欢吃杏花酥,经过别人手的,哪怕是京城风味人家也瞧不上,只是难为我们这些没见识的费心。”

两个人的说法都合不到一块去,苏锦书也有点犹豫这个话该怎么接。

稻香村的玫瑰酥确实难买,从前家里若买了,都进了苏云书的肚子,苏锦书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后来陈叔也给他买,买了又教她怎么做,她学会了以后,便只吃自己做的杏花酥。

周京荣冷眼旁观,唇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讽笑,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撇着浮沫,仿佛眼前上演的是一出早已看腻的折子戏。

苏锦书心中左思右想想了好久,面上不动声色,“姐姐有心了,玫瑰酥倒也好。只是我如今脾胃弱,太医嘱咐少食甜腻。这点心,二位带回去自己享用吧。”

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拒绝。

韩氏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堆得更满,目光黏在那堆绸缎上:“哎哟,瞧瞧妹妹这满屋子的好东西!到底是宁府当家主母的体面!这水波纹的宫缎,啧啧,宫里娘娘们怕也不过如此了!还有这如意云纹的褶裥裙,这料子,这做工……”

她伸出手,想摸又不敢,只啧啧赞叹,那垂涎三尺的模样,与她身上那件绸衫形成刺目的对比。

苏云书脸上的嫌恶之情快要溢出来了,却也没说出什么话,便撇开眼不想再看,结果扭头刚好撞在周京荣的审视中。

周京荣身上刚好穿着崭新杭绸,便知这应该是周京荣送来的,便冷笑道,“京荣好久不见,苏府如今不怎么去,宁府倒是见着了,人往高处走,京荣也不能免俗啊。”

周京荣依旧捧着茶盏,并不起身,也回敬道,“苏府去一趟麻烦,得穿得财大气粗才能不被人笑话。如今锦书出来自有了一番天地,我们两个破布衫子,”

周京荣故意拽了拽身上的杭绸,“勉强在一处厮混罢了。”

苏云书往常向来是瞧不上周京荣的,因京荣性格淡泊,不喜交际,便常常说周京荣“生在富贵乡,只有穷酸命”,如今见面,更是分外眼红。

苏锦书看着她俩这般模样,心里猜出个大概。

苏云书目前能倚仗的身份,其实最优选择是苏锦书的妹妹,甚至再远一层,宁知远宁太尉倒是也得管苏云书也叫一声姐姐,或者大姨子。

但是苏云书在什么事情上都能屈能伸,唯独在苏锦书的事上铁了心要割席,所以她更喜欢剑南按察使苏幕的嫡女这个身份。

以韩氏的汲汲营营,她一个剑南的人想找个剑南的关系攀一攀,倒也不难理解。

当时在满月宴,她和长夫人都没太注意到韩氏,只是无意略过,故而可能在京城妇人的集会中便认准了苏云书。

可如今这丞相府的宴会,苏云书也没办法挤进去,便跟赵氏一起撺掇着苏云书来找苏锦书。

苏云书到底有女儿家的矜持,如今就算因为赵氏家书之托不得不来拜会苏锦书,气势也难低头,不似韩氏一般,对京城生存法则,她执行得比苏云书更贯彻。

周京荣放下茶盏,站起身,对苏锦书道:“锦书,府里还有些杂务,我先告辞了。”

她目光扫过那二人,面色平静一拜,“见过韩妇人,云书别来无恙,只是来不及叙旧了,我先行一步。”

“慢走。”苏锦书起身相送。

周京荣刚走到门口,一个小丫鬟匆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慌乱,附在苏锦书耳边低声道:“夫人,何管事那边……方才又呕了一口黑血,昏过去了!陈大夫说……说像是……像是毒又反噬了……”

声音虽低,却清晰地钻入韩氏和苏云书耳中。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韩氏脸上那谄媚的笑容立刻掺进几分惊疑,苏云书则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仿佛怕沾上什么晦气。

苏锦书心头一紧,面上却依旧维持着镇定,对周京荣道:“京荣,你先回吧,这边我自会料理。”

周京荣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目光里是无声的担忧与了然,不再多言,转身离去,素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幕回廊中。

屋内只剩下苏锦书与那对心思各异的人。韩氏眼珠转了转,又堆起笑容,试图重新拉回话题,“哎呀,何管事真是可怜见的……不过妹妹你福泽深厚,定能逢凶化吉!你姐姐前些日子……”

苏锦书却已无心应付,她目光落在窗外缠绵的秋雨上,案头那匹雨过天青色的杭绸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幽微的冷光,像一泓深不见底的寒潭。

何辰的毒,陈叔的失联,周京荣的离开,还有那如影随形的缠枝莲纹,无数碎片在她脑中翻涌。

韩氏喋喋不休的攀附之声,此刻听来如同蚊蚋嗡鸣,遥远而令人厌烦。

她缓缓转过身,脸上已无半分温度,目光平静地看向韩氏和苏云书,声音清冷如檐下滴落的雨水:“韩姨妈,姐姐,若无他事,也请回吧。丞相府的宴会我会和那边说说能不能带几个人,若是那边实在看不上你们,我也无能为力了。”

逐客令下得干脆利落,不留半分情面。韩氏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化作尴尬的酱紫色。

苏云书更是涨红了脸,眼中羞愤交加,却又不敢发作,只得狠狠拽了拽韩氏的衣袖。

韩氏强忍着恼怒,干笑两声:“那……那劳驾少奶奶了,我们改日再来看你……”

说罢,几乎是扯着苏云书,匆匆退了出去,连那盒精心准备的心意都忘了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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