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香窃玉二人不多时回来了。
窃玉上前一步在商凤棠耳边道:“少宫主,那人便是花隐宫的望一旧人。”
商凤棠眯起眼,问道:“花弄溪没来?”
偷香摇头道:“没有,花隐宫只来了他一个,这人神秘得很,跟谁也不说话。”
“故弄玄虚,”商凤棠不屑道,“花隐宫好歹是我老爹的旧师门,算了,让他看两眼又不吃亏,不必跟他计较。”
窃玉也注意到那人的眼神,面无表情道:“少宫主,这人来者不善呐。”
“善不善的,”商凤棠弯起嘴角,“这得问我的相思了……”
是夜,揽月探星的比武已经打了好几天,今晚设宴,以武会友。
三宫两楼李家以及中州四世家都在。
商凤棠坐在了南宫琥旁边,另一侧就是青娥仙。
“你怎么跟他一道了?”商凤棠面露不悦,拿手指了指笑意盈盈的青娥仙。
南宫琥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语气平静:“受制于人,我也没办法。”副手赵影立于身后一言不发。
青娥仙道:“两位,我还在场呢,嫌弃我也不用这么明显吧?”
商凤棠记仇,自然对他没什么好脸色,“不敢不敢,谁敢嫌弃您啊?不怕被毒死啊。”
青娥仙也不跟他计较,只对南宫琥说:“楼主明日要上场?在宁州的时候你不是说不参加吗?”
南宫琥瞥了他一眼道:“你既要小凤鸟夺魁,那我就得去,没想到这次沧海楼和花隐宫都来人了。”这两家和摘星宫不对付,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还是决定要打几场,不然商凤棠一个人还真不知道能不能应付过来。
“喂,山君,你也太不相信我了吧。”商凤棠有些愤愤不平。
沧海楼、花隐宫,他输给谁都不能输给这两个门派的人,不然他老爹的脸都要给他丢光了。
南宫琥觉着有些好笑,便道:“我这是替你着想,原本以为只有一个宋引迟会棘手一些,没想到……”
没想到宋引迟这大少爷根本不跟他们这些红尘俗客玩这种打来打去的游戏,人家跟着凤轻尘摆起了主人架子,谁来约战,他一律“不打”。
短短两字真言就将人打发了,你能如何?
“你明日和谁打?”商凤棠问道。
南宫琥冲一个方向昂首,商凤棠望去,立马会意,摆出一副:不是吧的神色。
“裴将离?”
南宫琥点点头,“长得这么可爱,我都不忍心下手了。”
商凤棠慌神,立马劝道:“别别别!山君,你千万别看他年纪小就掉以轻心,那可真不是个好对付的!”
另一方的裴将离似有感应似的,乌黑的眸子敏锐地望了过来,而后冲他们露出一个挑衅十足的笑容。虽然那两颗小虎牙配上那圆润的小脸蛋,确实没什么杀伤力,甚至还想让人揉捏他两把……
南宫琥疑惑地和商凤棠对视了一眼,意思再明显不过:你要我小心这个可爱团子?
商凤棠万分肯定地点了点头,表示:看着是个小可爱,打起来就不一样了,甚至还有点可怕。
南宫琥随意问了一句:“怎么?你从前见过他?”
商凤棠立马尬住,他确实见过裴将离。
约莫三年前,他游玩至汝州。
听说汝州地界有一座终年覆雪的神山,名叫——照夜山。
照夜山高耸入云,山顶大雪终年不化,白茫茫一片的冰山峡谷,那明亮霜雪甚至能照亮黑夜,这才得名照夜山。又说那山巅开着千年雪莲花迎霜傲雪,美若幻境。
人都道千年雪莲花开不败,价值千金,食之大补,商凤棠听了心动不已,连忙上山采雪莲去了。
照夜山果然高,偷香窃玉走到半山腰,就已经冻得寸步难行,更不论其他人没有功夫内力的人,只断然扛不住这寒意的。
没有办法,商凤棠只好自己上去。
他爬了一夜的山路,才终于到了山顶,彼时正值日出,万顷日光犹如金河倾斜而下,流到鬼斧神工的白雪山巅,那场景真是震撼极了。
商凤棠呆呆望着,不知为何突然虔诚地拜了拜:“阿弥陀佛,神仙老哥,请您保佑我!”
“可笑!”
一声轻轻哂笑传来,怎么这地方还有人?!
商凤棠回神,抬眼正好瞧见那万顷淌金映雪的高处轻巧立着一个生得极漂亮的小道童。
头绑红绸,白衣似雪,宽大的青色袍子衬得这小童愈发小巧可爱,精致得像个人偶。
而他粉雕玉琢的脸蛋上不染一丝俗世之气,只有睥睨众生的傲色。
商凤棠微微皱眉,却没有跟个小孩一般见识,他看见小童手中握着一株白色雪莲,便带着慈和的笑问:“这位小道友,你这花哪里摘的?”
小道童盘腿而坐,这山顶的风又冷又大,像刀子似的刮过肌肤,商凤棠都冻得有些手脚发麻。
可这衣衫单薄的小童却是浑然未觉寒冷的模样。反而脸蛋红润,中气十足,“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师傅说了,不要随便和生人说话。”
商凤棠一笑,“哈哈,你师父说的对,可是咱们俩这种不算,我问你答,这是帮忙,是助人为乐。”
小童似乎真的认真思考了他的话,倏尔问道:“那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若是知道了名字就是认识了,便不算是生人。我叫裴将离。”
他已自报姓名,商凤棠你不会带个小孩子面前藏着掖着,也答道:“裴小友,幸会。我叫商凤棠……”
谁知,这小童脸色一变,立马起身追问道:“你叫商凤棠?商宇宁之子?摘星宫少宫主商凤棠?”
商凤棠被他问得一头雾水,难不成他们摘星宫的名气大到这个地步了?这遥远的雪山之上的小娃娃都听说过?
“是啊,正是那个摘星宫的的商凤棠,裴小友你这样瞪着我做什么?”
裴将离冷哼一声,将手中的花扔了,满脸愤色,“你还敢到汝阳城来!今天我就替师傅好好教训你们!”
说罢他便冲了过来,商凤棠心中暗自吃惊,这小童看起来还不到十岁,可功夫了得,内功深厚,一招一式都极有章法,绝对不是什么半吊子水。
商凤棠与他对招过百,竟有点招架不住,可他也不好拿出相思对付一个小朋友,那实在是也太以大欺小了。
如此局面只能嘴上找机会,探探这小童的来路,“喂!小友,刚刚还说咱们已经互报姓名算是朋友了,你这下怎么又兵刃相向了?”
“谁跟你是朋友!”裴将离那双圆眼瞪他一下,模样实在可爱,商凤棠不仅没被威胁到,反而想多逗逗他。
“你刚刚说要替你师傅教训我?敢问小友的师傅是哪位大侠?这其中说不定有什么误会呢,也好让我解释解释呀。”商凤棠手脚并用,才勉强制住他,可不过一秒这小童就灵巧地挣脱开了。
裴将离答得爽快利索,“我师傅是沧海楼魏千秋!”
商凤棠一听这名字,呆了一下,被裴将离拿住破绽一脚踢了出去。
下手真重啊!这小子!
商凤棠翻身落在远处,露出讶然的神色确认道:“你是魏千秋的徒弟?沧海楼裴将离?那我老娘岂不是你的师姐?”
裴将离咬着嘴别别扭扭,不答话。
商凤棠勾起唇,眼神带笑,“这么说,裴小友你岂不是我的小师叔了?”
裴将离一愣,被他这声“小师叔”叫呆了,随即反应过来后大怒,“不要脸!师姐早已离开沧海楼,谁是你的小师叔!?”
商凤棠捧腹大笑:“那你还喊她师姐?你既叫她师姐,怎么不是我的小师叔了?”
裴将离气得脸蛋铁青,怒而甩了甩衣袖,“我、我说不是就不是!不许你这么喊我!”
“好好好,不喊不喊,小师叔不喜欢,我就不喊好不好?”
“你!……可恶!”裴将离不跟他废话,又打了上来,动作更快更猛,可惜十岁不到的人儿,手短腿短,实在是掣肘颇多。
商凤棠知道他是老娘的小师弟后更不肯好好跟他打了,动不动就摸一把他的脑袋,还掐了掐他园乎乎的脸蛋,动作都很轻,只是那句“小师叔”仍然叫得裴将离火冒三丈。
谁知,裴将离忽然像只狼崽子似的,死死抓住他的胳膊不放,撸起衣袖就是狠狠一口。
“啊啊啊啊,小师叔,松口松口!流血了要!”商凤棠立马惨叫连天。
这一口实在是够狠,商凤棠刚刚只觉得他的虎牙可爱,现在却觉得可怕了,那两道深深的牙印把他的胳膊咬得出血,滴在这纯白雪地里愈发触目惊心。
裴将离似乎也傻了,瞪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商凤棠,而后……
这小东西竟然号啕大哭起来?!
商凤棠顿时头都大了,尬在原地不知所措,连忙哄道:“不是,你别哭呀!你咬我,你怎么还哭上了?”
裴将离哭得更惨了,那眼泪跟珍珠似的滚落,商凤棠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十分笨拙地用衣袖给他擦眼泪,“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叫你小师叔了,好不好?你别哭了,算我求求你了……”
裴将离刚刚动起手来活像个小大人,可现在满脸泪水,抽抽搭搭,简直可怜极了,商凤棠怎么哄都没用。
他穿得单薄,商凤棠怕在雪里会着凉,叹了口气,把他抱了起来放在怀中,轻拍他的后背哄道:“不哭了不哭了,小将离乖,师侄给你粽子糖吃好不好?”
他摸到腰际,幸好还有在半山腰偷香那顺来的小半袋粽子糖,彼时拿一颗眼疾手快地塞到裴将离嘴里,这小家伙果然安静了下来。
“师傅说……我……不能吃糖。”裴将离哭得鼻子红红的。
商凤棠被他逗乐了,“怕什么?你师傅又不知道,你吃糖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又不会告诉你师傅咯。”
裴将离似乎后知后觉的有点害臊,结巴道:“我咬你,你干什么……不躲?”
“我哪知道你突然咬我一口,没防备罢了,”商凤棠满不在乎,“没事,我皮糙肉厚,还被野狼咬过呢,你这口小牙算不得什么。”
“真……真的吗?”裴将离不太相信,“你为何会被野狼咬?”
商凤棠一噎,他不过随口一说,可不知为何突然就觉得有点罪恶,只能硬着头皮编下去,“因为……因为我不听话,我爹就放狼咬我。”
老爹,对不起……
裴将离有点吃惊,“商宇宁对你这么坏?师姐不管他吗?”
或许是裴将离的眼神实在太认真了,商凤棠只能打马虎眼,“管不住,我爹嫌我调皮,所以才这样的。”
裴将离闻言忽然很郑重地说:“你不要怕!我是你小师叔,以后你受了欺负,你只管告诉我,我去保护你!”
商凤棠吃惊道:“你刚刚不是不许我这么叫你吗?”
小师叔的眼睛眨了眨,有些红,他道:“刚刚是刚刚,现在是现在。你请我吃糖,我就保护你,不应该吗?”
嘶……
一颗粽子糖给自己换了个小师叔,他也不知道应该不应该……
商凤棠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他来照夜山是来摘花的,怎么花没摘到,却给一个小娃娃当了师侄了?!
千年雪莲没有摘到,却摘到一位小师叔?
裴将离轻轻拍了拍他的脸,正经道:“小凤师侄,你我相识这件事一定要保密,千万不能让沧海楼知道!不然师傅他老人家要生气,在外面你就装作很讨厌我的样子,我也会这么做的。”
商凤棠还能说什么呢,他这是被嫌弃了?
裴将离又道:“不过,私底下我是你的师叔,你是我的师侄,你要……给我买糖吃。”
商凤棠扑哧一笑,他算是明白了,这小师叔不是看上他了,是看上他的糖了。
自此,每隔一段时间,摘星宫的少宫主就得亲自去买些小孩子喜欢的玩意儿,再偷偷寄到汝州去,因为汝阳城里有个小师叔每天眼巴巴的盼着呢。
商凤棠上一回儿收到的信就是几个像模像样的正楷大字,信上写着:“小凤师侄,听闻凌霄城有一特产,名唤‘香饴糖’,师叔想吃,速寄!”
商凤棠:“……”
换了新封面嘻嘻嘻,解锁新人物——小师叔裴将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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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揽月 上山摘个……小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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