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城……有多重要？
她其实根本就没想过，她只知道，在她最困厄最艰难最无望的时候，是穆青城给了她一线生机。
虽是……以恶魔的姿态。
“我……不知道，但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我。”
*
穆青城的手术持续了六个小时后，终于转入监护室。
不幸中的万幸，他虽然全身多处骨折，而且肋骨骨折还导致了肺部损伤，但送医比较及时肺部损伤也比较轻微，只要不发生后续感染就没有性命之忧。
穆青城被推出手术室时，天才蒙蒙亮。一直守在手术室的穆老太太听了这消息一直绷着的神色总算放松下来，扶着胸口一直念叨谢天谢地。
老太太偏要在这里等着，白玲不好自己回去，也陪着老太太在手术外熬了一夜，听到主刀医生带来这个好消息时，她也长长吐了口气，激动地上前对主刀医生感激一番，转过脸来一脸喜极而泣地对穆老太太道，“妈，青城他手术很成功！太好了！”
从出去一趟之后就变得很沉默的白瑞安此时也终于放心下来，他看向满脸欣慰与喜悦的白玲，目光复杂而纠结。
“瑞安，你还愣着干什么，快点扶奶奶回去好好休息。”
穆老太太上了年纪又提心吊胆地熬了这么一宿，突然放松下来，整个人就显得格外疲累，不过她一向是体面惯了的人，即使身心俱疲也不愿意露出半点，仍旧撑着精神说，“我不累，给我在附近找个酒店住下。”
“奶奶，医院附近的酒店卫生条件不太好，而且在酒店里您怎么休息得好？”
白瑞安虽然是白玲带来穆家的，但穆老太太对白瑞安的疼爱并不不比亲孙子来得少，所以祖孙两个的感情相当深厚，白瑞安很担心老太太的身体吃不消，根本不赞同这个提议。
“我要是回去了，才是真的休息不好。”老太太态度坚决，“就按我说的，在医院附近给我开个房间就行。这样我过来看阿城也方便些。”
白瑞安还想再劝，一旁的白玲频频对白瑞安使眼色，那意思很明白，让白瑞安别自讨没趣。
白瑞安全当没看见，思索了一下，“我知道奶奶放心不下大哥，这样吧，奶奶你该回家休息就回家休息，这些日子我都陪着奶奶，您想来看大哥的时候就告诉我，我给您当司机，随时送您过来。”
白玲听白瑞安这么说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她知道白瑞安对穆老太太是当亲奶奶来对待的，可就是这样才越发窝火。
在她看来，穆老太太和穆青城对白瑞安的好都是笼络白瑞安的手段而已，偏偏白瑞安这傻小子就真拿出一颗拳拳赤子心来对他们！
这些年来，跟他们处得比她这个生他养他的亲妈还要亲近！
心头窝着火，说话就有些失分寸，“瑞安，你奶奶没有专用司机吗，用得着你上赶着当司机！”
白瑞安就沉了脸，“妈！”
白玲也是一出口就后悔了，她反应过来后立刻对老太太道，“妈，对不起。这两天公司事情多，青城又突然出了车祸，我这心里乱了。我刚才的话没别的意思，只是因为青城刚出了车祸我心里有阴影，小安突然说他要开车接送您，我一时心急才……”
穆老太太活了几十年，什么没见过，白玲说那话什么意思她心里明镜似的，只是到了这把岁数又当着白瑞安的面，她懒得跟白玲计较，只摆了摆手就把这茬儿揭过。
“小安，奶奶没那么娇气，哪能住酒店就住出病来了，听奶奶的，送我去酒店。”
老太太主意已定，白瑞安不好再反对，搀着老太太走了。
白玲原本带着歉意的脸在他们进电梯后突然阴冷下来。她隔着玻璃朝监护室里仍未醒来的穆青城瞥了一眼，恨恨地咬了咬牙乘了另一部电梯离开。
自从穆青城出事之后，程静就忙得脚不沾地，与玖荣的对接事宜全都落在她一个人身上，而百般忙碌中她还得抽出精力来应付白玲隔三差五的刁难。
她像只陀螺在公司、医院和玖荣集团之间来回旋转。
忙完一天的工作后，她照例到医院探望还没醒来的穆青城，一出电梯却发现老太太正趴在玻璃窗前殷切地望着监护室里的穆青城。
她心头的内疚在一刻被无限放大，她始终认为，当时如果穆青城不是为了推开她的话，就不会遭受这场无妄之灾。
这种内疚自责总是困扰着她，让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穆老太太。
正在她迟疑犯难的时候，老太太扭脸看了过来，招手让她过去。
穆老太太并没责备她什么，而是牵着她的手在过道的椅子上坐下。
“阿城的事情，你不用感到自责，你又没做错什么，不需要道歉。这是他命里该有这么一劫。”
这几天穆青城的车祸就像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程静心口，只要工作一结束这块石头带来的压力就会反复折磨她。
穆青城一天不醒过来，她就一天寝食难安。
穆老太太的开解让她心里更觉得歉疚。
“说到底还是我不好，如果我没提出一起去停车场，又或者他不要管我，或许这场车祸就不会发生。”
老太太瞧着眼睛发红脸色却发白的程静，长叹一口气，“你这孩子，这种事情怎么好往自己身上揽，要是按你这种说法我是不是该怪自己当时没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别走那条路，又或者怪相关部门执行不到位，没在那里多安排几个查酒驾的交警。事情已经发生了，自怨自艾有什么用？打起精神来，我们都好好地等着阿城醒过来。”
老太太的一番劝解倒是让程静心里豁朗了不少，其实她一向不是那种出了事情就怨天怨地怨自己的人，她的一贯作风是遇到问题解决问题，问题实在太难解决不了的时候可以挫败，但挫败之后还是要爬起来哪怕绕一条远路也总要把问题解决掉的。
但是好几天了，穆青城还没醒，这让她内疚之余更是担忧，她怕穆青城像当初的程铮一样就那么一直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
不过这种担忧她不能在老太太面前表现出来，只能默默地点头。
静了片刻，老太太突然又道，“之前我在生日宴上说过的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奶奶并不是存心要逼你走，而是觉得如果你对阿城没那方面的意思，就该跟他掰扯清楚。你的工作能力毋庸置疑，你对阿城忠心也是绝无仅有，其实奶奶是真希望你们能好好在一起的。奶奶知道现在说这个不合时宜也很讨嫌，哎……”
这番话，老太太在心里斟酌了很久才说出来，她这个做奶奶的不论看得多明白，也总要为自己的孙子争取一下的。
她不想因为当时自己的一番话，断送了穆青城的幸福。
程静张了张嘴，却仍是不知道该怎么向老太太解释他和穆青城之间复杂的关系，最后只能道，“奶奶，感情的事情其实半点不由人，喜欢谁不喜欢谁，也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事。我和穆董从一开始就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感情，如果一定要形容一下……我们或许更像可以交付后背的战友。”
她对穆青城有足够的信任，也可以义无反顾地为穆青城征战“沙场”，可这一切并不掺连男女感情。
从医院出来，天已经黑透，华灯下车水马龙。
医院门口的出租总是很多，绝大多数都是满载，一小伙子一瘸一拐地走到人行道边，一边刷手机滴车一边等红绿灯，红灯变绿的瞬间旁边着急过路的电车先他一步窜出去。
眼见着手机落地，他“哎哟”一声，手忙脚乱地去捞，只捞回一把空气。
“你骑电车了不起是不是？！都不带看人的！你给我……”
想叫电车车主停下，可人已经蹿远了连头都没回一下。
他艰难地弯下腰捡起手机翻过来一瞧，手机屏幕摔得稀碎已经不开机了！
“卧槽！早知道不摘手机套子！”他懊恼地骂了一句，狠狠地在屏幕上点了半天，又按住开关键捣鼓许久，手机还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抬眼绿灯又变成了红灯，他有些烦躁地摘了鸭舌帽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又把鸭舌帽重新戴好，情绪顿时冷静了不少。
程静过来的时候，这小伙儿正单脚跳着给停在他旁边的电车让道，他不想报废掉一支手机后再报废掉自己的另一条腿。
不过他单脚跳的技术不怎么样，让开了电车却撞上了刚刚在他旁边站定的程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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