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黎坐在木屋的凳子上,看着桌上堆成山的各色物品,忍不住浅浅弯起唇角。
太微宗弟子堂这间小木屋对她来说只是临时借住。既不打算长待,就没有必要费心收拾。于是即便她在这里住了已经有三个月,除了原来就有的床桌柜凳之外,不过就多了几本弟子堂教习发下来的书罢了。
而现在,光秃秃了三个月的桌子上堆满了各种杂碎物品,一捆笔,一大摞的空白符纸,墨块砚台,朱砂兽血,还有一只铜制基础阵盘。
从西岬回来以后没多久,魏明就就送了事前说好的五十灵石过来,然后还附带了一大包“屋里翻出来的旧物”,还说“若是用不上就扔了”。
其实铜阵盘仿佛有些使用痕迹之外,其他东西一律都是全新的。
韶黎真的挺高兴的。
她在一个族人之间会互相照顾的地方长大。从小到大,她都是玩累了饿了就去随便敲哪家邻居的门,而她也会因为邻家的毛团无人照顾,就把那个没断奶的孩子抱回自己照顾。她不能理解那个甫一见面就打伤她的师妹,也不能理解那个拿腔拿调讽刺於菟资质低的教习,也于是魏明毫无功利的善意就特别地亲切,也熟悉。
“韶师妹在吗?”
屋外响起一道熟悉的嗓音。
是鲜于淳。
“鲜于师兄,请进。“韶黎应声开门,然后就见鲜于淳手里也提了一只大包裹,然后走了进来。
“韶师妹这是刚买完东西回来?”鲜于淳看了眼满满当当的桌子,居然找不到地方放下他手里提着的包裹。
“是魏师兄送来的。”韶黎也不觉得有什么隐瞒的必要,“他把先前说好的灵石给我送来,还多给了这一大堆东西。”
“倒是巧了。”鲜于淳笑呵呵地把包裹打开示意她来看,“我也是给你送东西来的。”
韶黎看了过去,只见包裹里是几件衣服。衣服叠得整整齐齐的看不出式样,只能看见浅青、深蓝还有粉红的料子。
“给我的?”韶黎不由得好奇。
“说好了你那份猎物直接做成衣服的嘛。”鲜于淳道,“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式样的,就按女修们喜欢的选了三种,腰带什么的也都配齐了。”
韶黎从风狼族地穿出来那套衣服早就烂了,无尽林里也没个裁缝铺子,现下她身上穿着的就是她在这里醒来后,弟子堂教习送给她的那一套。不过三个月里天天穿,已经有点破了,能有替换的当然好。
韶黎不由咧开嘴,“多谢师兄。”
不过,就那两只鹖鸡一条黄蛇,分成三份之后还能换成三套衣衫?
怪不得这位鲜于师兄和魏明关系好呢,两个人的做派倒是相像。
“魏明倒真是舍得,居然把这个也拿出来了。”鲜于淳把桌子上的空白符纸略挪开些,好腾出点地方放下他手里的包裹,然后不经意地目光就落在那只铜阵盘上。
韶黎问:“这阵盘,很特别?”
“对魏明来说,是挺特别。”鲜于淳笑了笑,“他刚刚到太微宗的时候,就打定主意说进符坊,当年跟他一起在弟子堂的时候,真是耳朵都要被他唠叨出老茧来了。这只阵盘是他省吃俭用了好几年才攒钱买下的,宝贝着呢。”
“那是拿错了?”韶黎立时就说,“那我给他送回去吧。”
“不用,给你你就收着吧。”鲜于淳拿起那只阵盘,目光里透出点怀念,然后郑重放到韶黎面前,“他后来被内门的咏梅真人收入门下,如今修习的是卜算一道,这个的确是用不上了。你若有心要学倒是正好合用,如果不想学符道,将来遇上合适的人转赠也行,就别还给他了。”
韶黎并不是很懂魏明的心情,只知道别人拿了自己珍视之物送给她。她十分郑重地说道:“好,我会好好保存的。”
“怪不得听湛大师兄没口子地夸你呢。”鲜于淳送完东西便起了身,一副打算告辞的样子,“东西送到,我也该……”
只韶黎听到一个“湛”字,心里就猛地一跳,“鲜于师兄说的‘湛大师兄’,是不是……”她略顿了顿,才终于能把这个名字说全了,“湛子晗?”
是那个把她从无尽林带出来,然后答应她会帮她找回家线索的人。
也是那个……
在无尽林里像个尽职尽责的兄长,出了林子就三个月都杳无音信的人。
韶黎一直告诉自己,湛子晗没有出现肯定是因为他很忙。他肯定不会忘记跟她的约定,但是当时间慢慢过去,他却连只言片语都没有传给她的时候,她开始渐渐地对这样的说辞失去了信心。她越来越难说服自己,因为她实在想不到有什么能让湛子晗忙碌到连一句话都没法说的地步。
而在三个月后的今天,这还是她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他的名字。
“对,就是湛子晗。”鲜于淳显然没看出来韶黎的情绪,答得爽快。
“他在哪里?”韶黎控制不住自己的急切。
“你想找他吗?可能在凌剑峰吧。”鲜于淳说得不太确定,“不过也难说。他要去参加上清山观主继任大典,应该挺忙的。”
“上清山观主继任大典?”
“对,前几天他来我们绣坊拿走绣品的时候说起过,出发应该就是这几天了。”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就不知道了。”鲜于淳答得很实在,“上清山离咱们太微宗挺远的,到了那里也得留一阵,最快也得小半年才回来了吧。”
小半年……
一个词,砸得韶黎脑海中一片空白。
湛子晗既然这么忙碌,想也知道他应该是没有时间替她找寻回家的线索。
历时三个月的等待,她反反复复告诉自己要相信湛子晗,如果湛子晗找到了线索却发现又得去找她的下落,除了浪费时间毫无益处。
他答应要送她回家的。
他如果不打算履行他的诺言,为什么要把她带回太微宗?在青陇那里直接道别就好了。
在她昏迷期间把她带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就为了把她单独一个扔在这里?
或许是因为韶黎的脸色实在难看,鲜于淳终于也反应过来了,他说话时带上了些许小心翼翼,“韶师妹找湛大师兄,是有什么事吗?”
“湛子晗说弟子堂的名录里有我家在哪里的线索……”或许是因为鲜于淳的善意,韶黎根本没想过要隐瞒这件事。虽然她并不抱任何希望,既然湛子晗说得那么难……
“弟子堂名录?”鲜于淳一脸莫名,“我有啊。”
韶黎噌一下猛地转头看他。
鲜于淳下意识脖子一梗,“韶师妹是想找什么?”他后知后觉地补了一句,“也不是所有的都能给你看……”
“我在无尽林里迷路了。湛子晗说只要能查到这块弟子玉牌的主人最后去的哪里,就能从那里找到我家的线索。”那块与她家所在息息相关的玉牌,她串了线挂在脖子上,须臾不敢离身,因此极快地就从拽着线从衣服里拉出来给鲜于淳看。
“已经离门的弟子是吧?这个有。”鲜于淳拿在手里看了看就还给韶黎,“宗门给每个离门的弟子送一套法衣,所以绣坊那里有一套勾销的记录。只要名字和最后的去向?”见韶黎点头,鲜于淳说,“这些没事,平时远行的弟子都会带一份名单走的。我回去翻翻,明天给你。”
“多谢鲜于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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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后的午夜,西岬山坳。
韶黎悄无声息地走到闭着眼睛盘卷成一团的白狐面前。
“我有办法带你离开西岬,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韶黎轻轻说,“西岬有风狼吗?”
白狐睁开那双金棕色的眼睛,抬起头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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