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6月10日夏万宁石梅湾
“阿妹,去冲浪俱乐部还要走半个钟。你来海南岛几天咯?”鸡哥偷偷打量坐在SUV后排的庄默。
这个小阿妹看着二十五六的年纪,黑色脏辫垂到腰,整个人瘦瘦白白,戴副墨镜,上身只穿斜细肩带的黑色运动背心,下身配瑜伽短裤,脚上蹬着小羊皮板鞋,身上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冷冽清泉味,好闻的很。
但,娘咧,这身在海南,精致过头了。
庄默正出神望着窗外掠过的椰子树,漫不经心回道:“今天刚到,主要找人,顺便看看海南岛。”
鸡哥是庄家托的地陪,号称万宁包打听,沈九夏最后出现在万宁冲浪节的线索,正是他找来的。
“是哦,最近不太平咧,庄小姐,你自己也要当心咯。昨天,就在蓝鲸浮台啊,瓦跟你说,台风‘蝴蝶’登陆那晚!三个男的,死在上面!死得…啧啧啧!”
鸡哥一脸夸张,单手比划着,“邪门透顶!一个头掉了,滚在地板上眼睛还睁着,脖子上一道细印子;一个手断了,断口齐得像用尺子量过,心脏那里被戳穿!”
他咽了口唾沫,搓着胳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最邪门是第三个,浑身都是细道道,像被无数根线刺过从肉里抽走……警察翻遍了浮台,连根棉线头都没找着!线去哪了?总不能是线自己长腿跑了吧?”
意识到庄默毕竟是个年轻女孩,讲这些让人害怕,鸡哥转了口气:
“不过你也不用太害怕啦,这种事情,十几年都难得出一次,现在海南治安都很好的啦。阿妹你又住在那么好的酒店,不用担心,不用担心哦。”
“棉线?”庄默抱着皮包的手突然一紧。
“我在警局认识人,警察说的咧,应该是普通的棉丝线,太奇怪咯!棉线一扯就断,怎么杀得了人啊…”鸡哥越说越来劲。
棉线,也能杀人…庄默低头,拿出手机,飞快写了些什么发了出去。
她眼里闪着意味不明的光,叹道:“命数到了,再怎么努力,半点不由人。”
鸡哥对庄默说的话颇为认同,附和着说:“是咯,万般都是命半点不由人呐。没想到阿妹你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悟性哦。俗话说得好,阎王要你三更死,不会留你到五更啦!算了,不说了不说了。哦咦,阿妹你看,晚霞咧,海南6月份就是这点好,每天晚上的晚霞都很漂亮咯。”
SUV沿着滨海公路一路向南,庄默望向近海海滨,只见此刻粉霞铺满天尽,低垂下去和远海交缠成一线。庄默心想,厦门与海南真是大不相同,平日除了处理庄家的事,她出门就只在城区小街小巷的买手店里瞎逛。这儿的天高海阔和野性不羁实在让人有些茫然。
她再细看,发现那海滨沙滩上如豆般洒满一个个点,这些点在霞色中慢慢挪动,左边的豆子扛着冲浪板,欢声笑语尽兴而归,中间的豆子提溜着玩具和哭闹的小孩回家吃饭,右边的豆子则互相依偎恋恋不舍地和晚霞作别。
庄默靠在车窗前,托腮望着这些豆子,心里的茫然不知不觉被暖意冲淡了几分。
慢慢地,天黑了,晚霞从粉色渐暗下去,她们停在山崖坡上,下方是海,旁边商业街停满新奇好看的咖啡和调酒车,年轻人三五成群,在露营椅上喝着鸡尾酒聊天。
“到啦,就是这里,好再来冲浪营。”鸡哥开了车门,轻车熟路地领着庄默往里走。
庄默心里暗暗吐槽,“好再来”冲浪营,这名字一点不像冲浪俱乐部,倒像乡村农家乐。
这会店里挺热闹,尽是还冲浪板的人,大厅墙上挂满各式冲浪板和冲浪服,鸡哥脚下没停,穿过收银台旁的挂帘,招呼庄默接着往里走。
后面,还真是吃饭的地方。
“好再来”冲浪营后头是个私厨,在院子空旷地摆了低矮的长桌和板凳,已坐满了两桌。
两人在空桌坐下,庄默问:“鸡哥,你说的肥仔呢?”鸡哥来回看了看,回道:“这个点肥仔生意正好呢,肯定在忙。要不瓦们先吃饭,等肥仔空一点,再去找他咯?”
院里只一个服务员,穿着花衬衫,汲着洞洞鞋,忙得不可开交。庄默没法,叹口气,只好先跟着鸡哥点菜。
鸡哥扫了桌上的二维码,开始麻利地点菜,还如数家珍一般向庄默推荐了不少海南特色美食:“庄小姐,瓦跟你说哦,这家店很地道的咧。砖窑烤鸡、桑拿蒜蓉基围虾、清补凉都是海南特色,你一定要尝尝看。哦咦,还有榴莲炒冰哦。你吃榴莲嘛?喜欢吃榴莲的话肯定喜欢这个哦。”
海南人热情好客,眉眼弯弯,但话极密,让庄默想到妈妈,每次回家总是招呼她吃这个吃那个。“好好。”庄默忙应道,落地后她只在酒店吃了一餐,此刻已被旁边两桌的美食勾-引得肚子咕咕叫。
正吃着,一只纯白阿富汗猎犬不知何时站在桌旁,琥珀色眼睛定定地盯住庄默,毛发像缎子般散下,竟也梳着和她同款的脏辫。
唯一的区别,人家头顶是雪白的发,而庄默则是一水儿黑色的墨。
四目相对,庄默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脏辫,这狗主人可真有意思。
“阿bin!”鸡哥逗了逗,没想到狗不理他,倒朝庄默亲昵地歪了歪脑袋。
庄默正想上手摸-摸阿bin的脏辫,突然,狗朝着不远处狂吠起来。
冲浪营后面的私厨挨着鱼龙混杂的夜市,一条路上烧烤摊、糖水铺、串串香应有尽有,也夹杂着不少三教九流的人物。
不远处的烧烤摊上,似乎起了争执,不大不小围成个圈。阿bin炮弹似的猛冲过去,鸡哥一个不留神,被带倒在地。
庄默赶忙站起去扶鸡哥,一站起来,看清了几分。
四个挺着啤酒肚光着膀子的肥腻中年男人围成一圈,恶狼似的,酒气混着汗臭腌透空气。他们涎着脸,浑浊的眼神黏在一个小姑娘身上,嘴角咧开的弧度都带着恶臭。烧烤摊上其他人脖子缩进衣领,交头接耳像耗子啃木头,却没一个敢放个响屁。
阿bin冲过去咬住其中一只“恶狼”的腿,得手后却遭到其他几人围攻,此刻全身紧绷,低吼着紧紧盯住对手。
庄默看得气血上涌,正要冲过去,鸡哥忙拉住她,喊道:“阿妹,莫冲动,这几个人有案底,是不要命的货色,瓦去找肥仔救阿bin,你先报警找警察,千万莫冲动啊!”
鸡哥急匆匆抛下这几句话,便去后厨找人。庄默没有理会他的警告,几步并上前去。
阿bin已被刚才咬中那人用凳子打伤后腿,但斗志丝毫不减,琥珀色眼眸中闪烁着威慑的光,喉咙里滚出低吼死死咬住那人的腿。
多亏阿bin死咬着不放,被围的女孩趁机从人缝里钻出去,却没跑远,攥着衣角在路边急得转圈,挨个儿扯着路人胳膊求帮忙,声音都带了哭腔。可那四条恶狼凶相毕露,众人哪敢往前凑,急得小姑娘啪塔啪塔往下落泪。
庄默仔细观察,发现阿bin咬伤的是领头闹事的,心下暗道:“好样的阿bin,擒贼先擒王。”
剩下三狼虽手上有家伙什,却不敢靠阿bin太近,毕竟猎犬不是吃素的。地上的流-氓头子骂得难听,把另外三个激得眼睛发红,脖上青筋直跳。
庄默心下有了计较,猛地助跑两步,借着冲劲腾空拧身,一个利落的回旋踢踹在离阿bin最近的恶狼胸口。那货像个破麻袋似的倒向阿bin,她落地时怒吼道:“阿bin,咬他!”
阿bin极通人性,跟庄默配合地天衣无缝,一看庄默发号施令,立马血盆大口咬将上去,传来一声惨烈痛呼。
剩下两狼一呆,看清来人是个年轻女孩,又羞又恼,一左一右抡着家伙冲过来。阿bin后腿伤得严重,几乎没法挪动,但已意识到庄默的危险处境,呜咽着提醒。
庄默速度很快,转身躲过砸来的凳子,用尽全力反手一肘撞向其中一狼肋骨,只听“咔嚓”一声闷响,那货已蜷在地上哼哼。她随即抬右腿,膝盖顶住最后一个的肚子,借着冲劲抬脚猛踹他下颌——“咚”的一声,那流-氓直挺挺倒下去,门牙都飞出去两颗。
肥仔赶到的时候,正是这么一幅场景,四狼倒地呜呼哀哉,庄默抡起凳子正要砸向打伤阿bin腿的那条恶狼。他赶忙伸手拦住庄默,喊道:“庄小姐,可以了。”
一只细长好看,骨骼分明的手卡住凳子,庄默顺着手臂抬头,撞进一双桃花眼里。
这眼睛长在一张轮廓分明、被海风和阳光镀成蜜糖色的脸上,配着浓密微卷的栗色长发和几缕不听话的碎发,好看极了。
“庄小姐,莫冲动啊!”鸡哥汗涔涔地小跑过来,“肥仔来啦!”
庄默笑了笑,放下凳子,感觉自己是有点激动了,四条恶狼起码得在医院躺半个月,不亏。
至于肥仔这家伙,他的精致臭屁与他乡土气息浓郁的诨名,以及这满条街的咸腥海风,形成一种近乎荒诞的割裂。
海南人起名,还真是随意。庄默又在心里暗暗吐槽。
肥仔蹲下检查阿bin的伤口,说道:“阿bin后腿的骨头估计裂了。庄小姐,谢谢你出手相救。”
“不客气,阿bin值得救。”庄默摆摆手,被救的小姑娘也围过来看阿bin,不住地跟肥仔和庄默道谢。
警察到了,鸡哥上前解释来龙去脉,收拾残局。
回到冲浪营,肥仔一边给阿bin包扎,一边打量庄默,开口说道:“庄小姐,鸡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尤其这么好身手讲义气的朋友。你有什么要问的,我一定知无不言。”
庄默也不客气,直入主题,说道:“我找沈九夏,鸡哥说,她一周前住在万美酒店,跟你们一起参加完冲浪比赛就没影了。若能帮我找到她,我一定重谢。”
肥仔听到沈九夏的名字时,眉峰一沉,表情突然严肃,脸上有些纠结,狐疑地问:“你跟沈九夏,什么关系啊?”
“沾点亲。”庄默语气尽量放软,恳切地回道,“她性子野,跟家里拌了嘴就玩失踪,电话不接消息不回…你也知道,联系不上人,家里急得团团转。”她说着抬眼,睫毛微微抖动,在灯下投出浅影,语气里满是焦灼。
“这样吧,不然你留个联系方式,我给她递个话。但她不愿联系你的话…我也没办法,不好意思,请见谅。”肥仔迟疑之后应声道。
庄默心里门儿清,这话说得客气,实则是明晃晃护着沈九夏,压根没打算轻易透露行踪。
她反倒松了口气,至少人确实能联系上。“庄默,静默的默。”她抬了抬下巴,“联系方式她都有。谢了。”
“该谢的是我。”肥仔指了指趴在地上喘粗气的阿bin,“你救了我家狗命。”
旁边的小姑娘眼圈红得发烫,盯着阿bin渗血的后腿直掉泪。几人交谈得知,她叫王沐沐,水满乡人,刚满十七,暑假来石梅湾打零工,没承想撞上这档子事。
“阿bin的医药费、营养费,我全出!”沐沐年龄虽小却豪气干云,“要是没它,我今晚……”后半句哽在喉咙里,眼泪掉得更凶。
肥仔忙摆手说道:“小屁孩哪来这么多钱?今天这事,跟你没关系。我会去找那几个家伙算清账,一个都别想跑!”
沐沐却不依,抽噎着说:“那、那我每天来照顾它!等它好利索了再走!不然我心里不安生…”
肥仔拗不过这股子认死理的劲儿,只好叹口气应了。
终于送走庄默和王沐沐,肥仔却有些失眠,躺在竹床上翻来覆去,海风吹来,似乎混着一股冷泉似的香味,清冽得像五指山深处的山泉。
他摸了摸下巴,突然笑了。随即晃晃脑袋,打开置顶的微信群,看到沈九夏正在冲浪群里大发表情包。失踪?联系不上?那这个每天在群里最活跃的家伙是谁…
他飞快给沈九夏发了个微信:“阿九,有个叫庄默的,说有急事,让你联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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