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完羊皮卷上的《东夏异闻录》,吴邪又发现紫金匣子底部,还刻着一行小字,这些也是东夏文,但和东夏异闻录的笔迹不同,看起来像是和蛇眉铜鱼上的东夏文字如出一辙:“吾十三岁偶得此纂录,自始研学七政四余,夜夜痴望麒麟星而不得。人生自此丰沛,人生自此缺憾。”
这是汪藏海刻的字,原来他十三岁时,偶然发现了这部《东夏异闻录》,也就是说,汪藏海早就知道东夏国、周穆王、张起灵的存在。
张起灵问:“七政四余,那是什么?”
吴邪答道:“是一个天文学术语,七政是日、月、金、木、水、火、土,四余是它们周围的虚星。七政四余一般代指中国古代的占星术,有人说最早是从商周时期开始的,也有人说是从黄帝时期就已经有了。”
吴邪叹一口气,又说:“汪藏海十三岁时就已经知道了这么大的秘密,怪不得他很早就开始研究观星堪舆,追寻长生不死之道。”
张起灵接话道:“与其说他在寻找长生,不如说他在寻找张起灵。从十三岁得到《东夏异闻录》那一天开始,张起灵就成了汪藏海的痴望和执念。”
吴邪恍然大悟:“所以麒麟在洪泽湖底破解三才鸳鸯阵的谜底,就是张起灵的名字。原来汪藏海一直在找张起灵。而他终于见到了这个第十四代张起灵麒麟,认出来他身上天生麒麟纹,判断他就是张起灵。再加上麒麟说起的故乡长白山,和周穆王灭南夏国的历史故事,让汪藏海更坚定确认了麒麟的身份。所以才会答应麒麟的请求,一起去长白山。”
张起灵说:“汪藏海选中洪泽湖做皇祖陵的新址,也不是因为那里是什么风水宝地,而是因为之前发现了湖底出没的南夏古国妖兽蛇眉赤鱼。所以他在洪泽湖底布置天罗地网阵,故意独自一人假装沐浴,以身为饵,想诱捕蛇眉赤鱼,提取蛇毒贮存的记忆,研究南夏人的长生秘术。对汪藏海来说,第十四代张起灵的突然出现,真是意外的惊喜。”
吴邪眨眨眼,凑到张起灵脸前,笑道:“对吴邪来说,第十六代张起灵的突然出现,也是意外的惊喜。”
张起灵回报以微笑,眉眼弯弯,美好得如同新月出芽。
汪藏海率领的银甲营骑兵队伍,浩浩汤汤,走在从洪泽湖到长白山的必经之路上。每一个银甲兵都威风凛凛,骏马奋蹄。
而麒麟骑着一头小毛驴,颤颤巍巍走在队伍侧边,一边啃着苹果一边吐槽:“瞧瞧小汪大人的红顶蓬马车,又大气,又精巧,连拉车的马也是四匹雪白无杂色的‘照夜玉狮子’。再看看我这一身风尘仆仆,骑在牙都没长齐的小粉驴身上。唉,小毛驴啊小毛驴,走在这些银甲兵的高头大马旁边,你还走得这么歪七扭八,慢慢悠悠,有没有一点点羞愧?”
小毛驴闻言犯了驴脾气,喷个响鼻,撂个蹶子,差点把麒麟掀翻,然后它就停住脚步,再也不肯往前走一步了。
麒麟无可奈何,只得跳下来给驴赔礼道歉:“小毛驴,小粉驴,驴大哥,我说错话了,你最神气,最自在。咱不闹了,继续赶路好不好?”
然而任凭麒麟如何又拉又拽,小毛驴就是意志坚定,岿然不动安如山。
就在麒麟和小毛驴相互僵持时,银甲兵队伍也突然停住不走了。
汪藏海的侍女琶琶跑过来,对麒麟说:“麒麟公子,我家公子请你过去说几句话。”
麒麟没明白:“你家公子是谁?”
琶琶笑道:“我家公子,就是小汪大人,名讳上藏下海。”
麒麟了然:“哦,是汪藏海要跟我说话。”
汪藏海的红顶蓬马车很宽敞,麒麟掀开轿帘进去,发现这里能坐七八个人都没问题。然而小汪大人独自坐在蒲团上眯着眼睛练气,五心朝天,只占用了很小一块地方。
麒麟叉着腿坐到旁边,叫了一声“小汪大人”,汪藏海完全没有反应,显而易见是入定了。麒麟瞧见他面色蒸润,鼻尖微红,忍不住手痒,伸出食指搔了一下汪藏海的鼻头。
小汪大人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你练的这是什么功?”麒麟好奇地问。
汪藏海答道:“清净功法。我修行道术,讲求发心清净,正行清净,回向清净。所以入定时,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搏而不得,谓之夷希微之境。我刚练到第七层,只能做到无视无听,等练到第九层时,身上会浮现结界,你就触碰不到我了。”
“那你加油好好练。”麒麟明灿一笑。但他却不知道,修炼清净功法的道士,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只能练到四五层而已。
汪藏海也报之以微笑。
麒麟有一瞬间恍惚,觉得今日马车里的汪藏海有些不一样,比洪泽湖底初见时更温柔和软许多。
麒麟问:“小汪大人,你要同我说什么话?”
温柔的汪藏海说:“我叫你来,确实有事想说。”
麒麟等着他的下文,但汪藏海却并不着急,打开小桌几上点心盒子,取出来一碟红豆糕和两副牙箸,又递给麒麟一块湿布巾擦手,说:“吃点点心慢慢聊吧。”
“多谢大人,我正饿了。”麒麟随便擦了两下手,抓起红豆糕一整块塞进嘴里大嚼特嚼。
汪藏海拿起牙箸,夹起一块红豆糕,一小口一小口地咬,但也吃得很香。
麒麟刚才还在想这马车里空间太大,现在又觉得好像太小了,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吃点心,彼此呼吸可闻。
汪藏海放下牙箸,端起紫砂壶,倒了一杯云片香茶,轻轻推给麒麟,从始至终并没讲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他慢慢吃,别噎着,喝点茶水。
这气氛实在暧昧了!麒麟想,我这张笨嘴,平时不是话说个不停的吗?现在赶紧快点说些庸俗无聊的话题,打破这种岁月静好的气氛!啊啊啊啊死嘴别再吃了!
“红豆糕真好吃啊哈哈哈!”麒麟嘴里嚼着,含混不清地说,“我最喜欢的点心就是红豆糕,可惜长白山不长红豆,我们家乡那边很难买到红豆糕。小汪大人,你家厨子红豆糕做得这么完美,如果拿到我们长白山去售卖,一定大赚特赚。”
汪藏海微笑道:“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红豆糕又叫相思糕,每年十月十五日下元节,大雍国每家每户都会做红豆糕,祭拜水官海神,祈求外出远行的亲人健康平安,顺风顺水。”
麒麟笑道:“十月十五,好巧,那天是我的生辰。”
汪藏海问:“麒麟,你没听说过下元节吗?”
麒麟脸红道:“我一直住在深山里,很多大雍民俗,我并不知道。小汪大人,你能不能给我讲一讲?”
汪藏海说:“在大雍国,除了新年、端午、中秋之外,一年还有三个元节。十月十五日下元节,是水官解厄日。七月十五日中元节,是地官赦罪日,这天夜晚鬼门关大开,家家户户都会拜祭先祖、缅怀逝者,在应京城郊外还会放焰口放河灯。正月十五日上元节,是天官赐福日,也是新年假期的最后一天,所有人都会聚集在街道上赏花灯、看烟花、吃汤圆,寓意为团团圆圆。而且,上元节这天晚上也是年轻恋人们的定情日,又叫做元夕,就算约会通宵不回家,也不会被父母亲责怪。”
麒麟更加脸红了,为什么话题又讲到恋人约会这上头去了?
怕什么就来什么,只听见汪藏海语声温柔地问:“麒麟,你有心上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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