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手里攥着蛇眉铜鱼,问黑瞎子:“师父,你看,汪藏海写在这条蛇眉铜鱼上的故事很不对劲,简直像是他和第十四代张起灵的恋爱日记。什么赤身露体湿漉漉的初遇啦,孤男寡男马车里边梳头谈心啦,还说什么你生我的气都是我活该……”
黑瞎子弯曲食指敲了一下吴邪的脑门,打断他说:“只有你这种恋爱脑才会只看见风花雪月,看不见暗流汹涌。这两个人明明在互相算计,张麒麟在明面上绑架汪藏海去长白山,汪藏海在暗地里谋算张麒麟的长生秘术。这两个人假装爱慕对方,实际上是各怀阴谋诡计。”
吴邪搔搔头皮:“啊?是这样吗?”
黑瞎子问:“你家张起灵去哪儿了?我来怎么没看见他?”
吴邪老老实实答道:“小哥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了,说他想自己出去转转,不让我跟着。”
“他也没说去哪儿,你就让他一个人出去,你这心也够大的。”黑瞎子说。
“他说了晚上回家,肯定会回来的。那么大个人了,我又不能把他栓裤腰带上。”吴邪说,“不过,小哥刚一出门,胖子也跑出去了,我猜胖子担心小哥,悄悄跟着他去了。”
“胖子跟着,那也行吧。”黑瞎子说,“你给我泡壶茶,我慢慢给你解读解读这条蛇眉铜鱼。”
吴邪泡好一壶云片香茶,又从书架上取下来一本古代史书,对黑瞎子说:“根据大雍国的历史记载,六百年前,汪藏海陪着永荣皇帝去长白山封禅祭天,实际上是借此机会带领银甲兵军队消灭了东夏国,还把东夏国的国主万奴王也杀死了,用九龙抬棺封印起来,彻底灰飞烟灭,身死魂消。师父,你说,张麒麟是不是想拐带汪藏海去杀万奴王,然后自己当东夏国的国王?”
黑瞎子震惊得张大嘴巴又合上,合上了又张开:“没想到你小子这么腹黑。你干脆写一部小说,就叫黑神话之东夏异闻录,行不行?”
吴邪无可奈何:“那师父你倒是说哇,为什么麒麟非得带汪藏海回长白山东夏国不可?”
黑瞎子继续启发道:“你以前在西沙海底墓,看见那些壁画上说,汪藏海是为什么去长白山的?”
“为了修复云顶天宫!”吴邪一拍大腿,“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汪藏海本来在大雍国好好地当大官,就是因为长白山的云顶天宫被流星陨石砸毁,东夏国万奴王才派人来绑架了汪藏海,让他去修建云顶天宫。”
黑瞎子肯定道:“你的脑细胞终于回家了。万奴王派的人就是第十四代张起灵,也就是麒麟。那场流星雨砸毁了云顶天宫,也改变了汪藏海和麒麟两个人的命运。”
千万年来,每一颗属于黑夜的月亮,都会在升到至高至明之后,渐渐沉落入低暗。
距离汪藏海在洪泽湖底遇见麒麟那天的三个月之前,天上的星盘出现了裂隙。
这一夜,汪藏海是在三更敲响时醒来的。他睡得并不安稳,梦里没有见到想梦的人,只有沉甸甸的黑,汪藏海在梦里走着一条漫长又无尽的路,疲惫而不知终极。
醒来的时刻反倒松了一口气。
汪藏海起身披上外衣,瞧见窗外夜凉如水。
汪藏海吹灭了烛台,把它放在一旁,独自走到空旷的天井中央。
抬头看,月明而星稀,但天月二德星却很明亮,闪耀着幽蓝的光,在它的西侧隐约亮起一颗星,光芒略微小一些,但却是纯白色的光,柔和而不耀眼。
汪藏海忽然微笑。他相貌本来俊美无俦,只不过平日里总是冷冰冰的神情,显得凉薄锋利,这时候一笑,却如春风拂杨柳一般撩人,可惜并没有人瞧见。
“麒麟星与天月二德同宫。麒麟很快将会现世。”汪藏海喃喃自语,“可是,为何伴有流星雨?”
好像天上的星子也听见他这句话似的,原本静默的星空忽然震动,起先是一两颗流星划破夜空,很快有数十颗、数百颗流星前仆后继地陨落,漫天都是长长的星尾轨迹,极其美丽繁盛。
面对千百年难遇一次的奇丽美景,汪藏海却收敛了笑容。
流星破云,天降神罚,四灵破土,麒麟入世。
汪藏海想,流星雨自房日兔宿而来,主惊风骇雨,横亘半个大雍国国界,落向东北方的长白山。房宿对应昆仑山星宿海,是楚河的源头,星盘中的白兔,右手手臂垂落,播撒无数破碎的星河,预示着大雍国即将迎来灾劫。而白兔左手却高高托起一团红色光影,预示着灾难之中,还会有济世救星惊蛰而出。
汪藏海喃喃自语:“麒麟,你会是救星吗?”
更多的流星落向大雍国东北方,那里是长白山最高的不咸峰。在这极端苦寒的雪山之巅,云雾缥缈间隐匿着一座极其富丽堂皇的宫殿,名叫云顶天宫。据长白山当地流传的神话传说,云顶天宫是一万三千年前,苏美女神运用神力从天庭搬迁到人间的神殿。当年苏美女神爱上了凡人杜牧子,两人在神殿云顶天宫厮守了六十年,杜牧子寿终正寝,苏美女神才离开长白山返回天庭,云顶天宫从此荒废了万年。
如果有人站在长白山的天池湖畔,就可以从水中望见云顶天宫,云上的倒影虽然虚幻缥缈,但却足以窥见云顶天宫美轮美奂、精妙绝伦的奇景,可是无论凡人如何想尽办法去攀登,也无法真正靠近云顶天宫。这座美如幻境的神殿,仿佛腾空漂浮在层层叠叠的云端之上,只可远观而不可靠近。
不过,每当云淡风轻的夜晚,透过镜面一样平静的天池倒影,又能看到云顶天宫亮起星星点点的幽光,每逢十五月圆之夜,甚至还会同时亮起数盏红彤彤的明艳灯火,直至黎明之前才会熄灭。
难道在那无法攀爬的云层之上,真的有神仙居住在云顶天宫吗?
就在流星如雨落下的今夜,燃烧着的陨石如同巨大的火球,带着破风的速度坠落向云顶天宫,打破了千万年的寂静与安宁,将这座最美的神殿砸得千疮百孔、面目全非。陨石带来的火焰猛烈蔓延,映红了长白山顶端万年不化的积雪。
一个英俊漂亮的黑衣少年匆匆忙忙闯进云顶天宫,一路嚷嚷着:“穆王!阿穆!着火啦!快出来!阿穆,你睡醒没有?”他只顾着往神殿里跑,没留神被谁突然拽住了后衣领,脚下一趔趄,幸好没摔着。
少年转回头,笑道:“阿穆,你早出来了。我就知道,你不可能会被流星砸到。”
被他叫做阿穆的男人正揪着他的后领,此刻见着他笑得天真,也跟着笑起来:“麒麟,你也快一百岁了,别老是冒冒失失的。”
麒麟推开阿穆揪衣领的手,不服气地说道:“这可不能怪我冒失。你在云顶天宫住了三千年,可见过这样诡异的流星雨吗?”
阿穆仍然笑意恬淡:“怎么诡异?你说说。”
“这些流星陨石,好像长了眼睛似的,正正地怼着长白山而来。”麒麟说,“还不偏不倚,专门砸毁了你住的云顶天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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