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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宝藏

八月末,正是龙兵过的季节。

依照传统,澹家每年都将在此时进行远洋航行。数以千计的渔船,在漆黑的深夜中向深海进发,他们将捕捉深海的美味与未知之地的奇珍异宝,让陆地上的乡巴佬们为之惊叹。

但远洋航行耗材巨大,若是颗粒无收,整个家族即将崩溃破产。除此之外,朝廷发布了“禁海令”,这股未知的鱼叉悬挂在每个人头顶之上。谁也不知道朝廷接下来会怎么做,她们的鱼又该卖给谁,从海中生活的澹家人该何去何从。

不少船队干脆放弃了出海,计划着上岸。石家船队内也有争论,姊妹们忧心忡忡。

就在这人心惶惶之时,石家领头人石江婆婆站了出来,她在争议中拍板:

“不管“禁海令”如何,传统就是传统,我们石家姊妹的船队都会照旧,进深海捕鱼。”

此刻,石江婆婆稳坐船桅,她凭借着对洋流风向敏锐直觉和半辈子的经验,摸索着鱼群回溯的路径,寻找捕捞的最佳地点。她抽着水烟,熬鹰一般盯着海面,没有人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她将如何对抗朝廷的“禁海令”。

但整个石家人无人反对她的,她们信任掌舵的女人,听从她下达指令。

这是一场劳累的航行,船上的姊妹们每日只睡两三个时辰,便惊醒沉网拉纤,补网煮粥,捕鱼分练。现在已经是出海的第三日深夜,所有人都累得说不出话,麻木地盯着远处黑暗里的浮漂,沉默得等待收网,然后失望。

这是海上生活最难熬地时候,昼夜巨大的温差,湿寒沁骨的海水,起伏不定的休眠,所有人宛如赌徒一般,备受精神折磨。

海砂这个陆地女孩却是其中最稳健的船员。

“你真是太厉害了。”或许因为前几日挨了顿毒打,石英的状态有点差,脸色发青,她羡慕看着面色如常的海砂,

“你记不记得,你第一次出海,那时候你几乎要死过去了,我以为你会撑不下来,没想到你现在变得这么厉害。”

“是,”海砂点燃引诱海鱼的煤油灯,“那是你带我上船的第一年,我还没能适应海上的节奏,吐的人都抽搐起来。”

海砂回忆起六年前,那时候她才十岁,上船不到一个月就跟着参与远洋捕鱼了,作为陆地人,鱼船上的生活让她备受折磨,浓重鱼腥味让她整日呕吐,面色发青。毒辣的日光和单一的饮食让她指甲翻翘,皮肤脱落。再加上每日捕鱼捞菜,她双手布满绳索渔网的摩伤。远洋捕捞时巨大的压力甚至让她瞳孔微微发散,神色茫然。

当时,小石英看她可怜,建议她:“要不然你还是去陆地上吧,你不适应海上的生活。”

但海砂坚持:“我要留下来。留在海上。”

石英不解问:“为什么呀?因为大陆上面都是坏人,所以你才不回去吗。”

海砂:“不是的,陆地上有很多人,有好的人,也有坏的人。就像海上的人,有好的,有坏的。”

“石江婆婆船上的,都是好人,但海里的海盗,就是坏人。他们屠杀了我的村子,我的阿婆阿公,阿爸,阿妈,哥哥,全死在他们手上了,房子被烧得干干净净。所以我不是不回去,而是回不去了。我要留在海上,等待机会。”

石英在无边的黑暗里感到一股冷气,她哆嗦下问道:“等待什么机会?”

诱捕灯倒影着粼粼海波,照着海砂年幼惨白的脸色,她一个字一个字坚定地说道:“我要复仇,我要学习,学到所有海上的东西,我要变得战无不胜,我要等着,等着机会,等着有朝一日,我够带领一支强大的船队,杀回去,将海盗们屠杀殆尽。”

海水翻涌着裹挟着寒气摇着帆船上。无边的黑暗中似乎只有石英手上的诱捕灯光,明明灭灭,弱小无力。

石英愣了半天,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平静而又激烈地情绪,她从未见过像海砂这样的人,半响说不出话来,只能磕磕绊绊道:

“那你……把海盗杀完呢?这么厉害呀?那你要怎么做呢”

“嗯,首先应该要建立一支船舰吧?”在巨大的精神压力和□□痛苦下,海砂眼前快疼出现幻觉,她知道她不能睡,她要熬过这一关,如果连适应海上的生活都适应不了,更别谈其他了。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石英对话:

“我以前在陆地家里的时候,阿爸每次赶集都会在镇上给我带回一块饴糖,那是一种用玉米和麦子做的糖,甜甜的,每次很疼的时候,我都在想象我在吃饴糖……”

“甜是什么味道?”

“跟海水相反的味道。”

……

后面的事情,海砂已经记不大清了,只记得那是一个丰收的季节,那惨烈的飓风水灾屠杀了万千百姓,可对澹家渔民而言,猛烈的台风后,捕鱼大有丰收。那之石家船队的生活越来越好,船队越建越大,可惜现在有遇上了“禁海令”,石江婆婆的计划的第三十三艘的大船无望。

石英叹气,她不理解:“我不明白,石江婆婆叫我别上岸,那些大官们又叫我们上岸。这到底是要上还是不上呢?”

海砂望着海面,就犹如当年小石英劝她回陆地的那夜一般,漆黑不见深浅,她漫不经心回复石英“有的人想上岸,自然有的人想下海,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陆地也好海上也好,都不过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石英赞叹:“哇哦,好有哲理啊。”

海砂问她:“那你觉得呢?我们要怎么办?”

石英摇头晃脑:“嗯…我要想一个很有道理的回复,算了,真理就应该像藏在海蚌里的珍珠,我以后会告诉你们的。”

“呵呵……”海砂知道石英这个时候多半已经有了主意,迟早会给她一个惊吓,只得冷笑回应。

在两人絮絮叨叨聊着中,渐渐的,不知多久过去了,东方破晓远处海岛隐约可见时,掌网的莫崖姑眼尖,大喊一声:“来喽!”

霎时,原本带着朦胧清晨薄雾的海面上犹如沸腾的开水,鱼群在网中挣扎翻起水花,所有人立马被打了鸡血,喊着号子合力拉着网,一条条闪着银光的肥鱼被陆续拉上船,几个年纪较小的姊妹迅速收入鱼篓中。待到一两个时辰后,天光大白,几百斤海鱼才被收完。

一篓篓装满海鱼的竹筐码在船上,渔网浮漂压网石到处堆积,鱼腥味夹杂着清晨的海盐味吹拂而过,众人气喘吁吁,丰收的喜悦印在每个人脸上,石江婆婆几日紧锁的眉头舒展,点了烟杆吞云吐雾放松。

澹家船队回航,不过众人并没有轻松。捕鱼只不过是最小的困难,真正的麻烦在“禁海令”上。

虎背蜂腰的官吏们沿着海线,每隔几里就用诃壳砗磲拌着海泥搭建站点,他们手拿大刀,穿着带印着勇字的八旗水师号衣,凶神恶煞,见到停岸的船便上前砸,澹家人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她们刚刚与海洋搏斗,连海上的风暴都不曾惧怕,更何况这些不过就是披了层狼皮的陆地仔。很快,两边人都打得头破血流。

官兵们退回搭在海边的据点,但澹家人无路可退,她们后面说海洋,没有喘息之处,不少留流血的澹家人当晚就起了高烧,他们想要上岸买药,但官吏们轮着大刀毫不留情砍了下来,就这么僵持了几日,官兵们守着海线不准澹家人停靠,想要进行正常的买卖海货交易更是不可能,海货发出了丝丝腐烂的腥臭味,石家姐妹们急像热锅上的蚂蚁,每日都聚在摆放天妃三江龙母的神龛之下,焦虑不已,而石江婆婆仍旧在船头抽着水烟。

船上资历最大莫崖姑忍不了开口问石江婆婆:“石江婆,你怎么想的啊?我们的鱼要砸手里了,上岸吧要不?”

石江婆婆咋吧了下水烟:“上岸?你倒想的好,没见到那几个被打的?就差磕头求他们,让他们上岸救命治疗,你看什么下场?这些陆地仔就没打算让我们上岸。”

船里炸了锅。“那怎么办?”“今年明明都没天灾,这么反而更惨了呢?”“要我说,肯定是因为外人去参拜了神庙,带来了脏东西。”“都怪石英这孩子闯祸了啊”…

石江婆婆抽着烟没说话,这条船吵翻了天,年纪小的香山妹被吓得哭了一起来,一时间人仰船翻,一塌糊涂。

石江婆婆摔了烟斗,呵斥:“够了,像什么话,多大点事,以前那么多风浪没弄死我们,‘禁海令’算什么?”

“那要怎么办?”莫崖姑问,“要跟那些陆地上官儿们干起来吗?”

石江婆婆抖了抖烟斗,正要开口。

突然,船外进来了两人,石英带着伍坞,掀开船帘,烟雾笼罩的神龛被海风吹散了烟霾,天地间一片清明。

“让我去陆地上。”石英逆着光,拍着胸膛,对石江婆婆说道,“只有我,可以上去解决一切问题。”

船上一片寂静,显然被石英突如其来的发言打的措手不及。反而没参与谈论一直冷眼旁观的海砂立马观察到不对劲的地方,她知道石英有主见,但没想到她这么大胆,她指着伍坞发难道:“这个陆地仔怎么上来的?岸上不是有官兵吗?他们不是见谁靠近岸边就砍吗?”

“哎呀,海砂姐姐。”伍坞仿佛完全忘记之前的不愉快,晃了晃手上的钱袋子,笑得谄媚,“刀眼无情,但钱能开眼啊,谁会跟银元过不去呢?”

莫崖姑对陆地人也没好感,但见伍坞年纪小,只是冷声驱赶道:“这位陆地来的客人,如果您想买鱼货,请等等,现在是我们石家内部的事,不劳您参与。石英,过来,去哪儿了都,石江婆婆担心你呢。”

石英听出莫崖姑给的台阶,但她摇摇头。仍旧看向石江婆婆:“我认真的,婆婆,让我上陆地吧,我会解决好这件事的。我以天妃娘娘的名义发誓,请您相信我。”

石江婆婆似乎才正眼看她,她磕了磕水烟:“那你说说。”

石英对伍坞使了一个眼色,伍坞嚼着槟榔嘿嘿笑了笑,上前开始了演讲。伍坞不愧是靠坑蒙拐骗赚了大笔银元的顶级买办,即使无人捧场,他仍旧靠着激昂的语调和引人入胜的叙事手法描述了越南发生的故事。

“这是一个关于光瓒王宝藏的故事,”

“据说远在交趾的越南国王—阮朝光瓒王,是个残暴贪婪之徒,对金银财宝有近乎病态的迷恋。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他刮搜民脂民膏,收藏打造各种奇珍异宝,百姓叫苦不迭。”

“在他历年严苛征税之下。他的国土上出现了不少起义军,他们联合海盗,打得国王的军队节节败退,竟然攻破了首都,闯进了国王的皇宫。起义军们杀伤劫掠,放火烧城。”

“可是他们把城里翻了个遍,掘地三尺,都没能找到光瓒收藏打造的宝藏。”

“原来光瓒王仓惶弃城而逃,却不忘携带了一辈子刮搜来的珠宝黄金细软,他乘着大船横跨南洋,决定投奔中国,企图寻求中国皇帝的帮助。”

“然而天道好轮回,或许是海洋的神明看不惯他的所作所为。在前往中国途经光屿岛附近时,光瓒王不慎遇到水难,船翻人亡,最终死无葬身之地,他所穷极一生所积累的宝藏也不知所踪,沉入海底。”

石英听得沉浸其中,连连鼓掌捧场。周边其他姐妹看着石江婆婆的脸色噤若寒蝉。

海砂冷漠得撇了嘴道:“这不就民间村口故事会吗?”

莫崖姑没明白:“这位陆地上来的客人,我们是在讨论禁海令的问题,您讲这个故事的意思是什么?”

“我讲的就是禁海令的问题。”伍坞摊开手,“禁海令是皇帝命令下来的,他为什么要颁布这个命令。答案就在这个故事里。”

船内一寂,许久,海砂出声:“因为海盗。”

“对!”伍坞向海砂鼓掌“姐姐们都是吃水的,自然都知道,六年前有场大水灾,海盗肆虐,烧伤劫掠,一度打到了广城。”

海砂闭上眼,那场血腥的屠杀在记忆里越来越模糊,刻骨的仇恨如蚁附膻日夜啃食。

石英也接上了伍坞的话:“那些海盗们有些逃到越南,就加入了越南的反抗军,帮助他们打光瓒王,他们打赢了,但是光瓒王带着钱逃走了,起义军和海盗们却什么都没捞到。”

“但是他们赢了啊。”一个被故事吸引的澹家姐妹发问,“我不懂大道理,但是打赢了国王就可以做新国王了吧,当上国王了还愁没有钱吗。”

“姐姐问得问题很好,关键就在这里。”伍坞他像茶馆里的说书先生一样,抑扬顿挫卖力表演道,“还没等起义军和海盗们安定下来,法兰西洋鬼子突然加入了战争中,他们手头上有特别厉害的枪炮,把起义军们赶走了。而失去靠山的海盗们只能重新把目光放到南海最富裕的地方,也就是我们虹江这带。”

“所以为了防止十年前海盗肆虐的悲剧,皇帝就下了禁海令。”海砂接上了伍坞的话,声音带上了点嘲意:

“这看起来确实很有道理。只不过这保护了陆地上的人,海里的人就保不住了,我们也被看成了海盗,不能上岸了。”

船内陷入沉默。海上女神的香火萦绕,窸窸窣窣的海浪不停拍打着船舱。

“感谢您提供的信息。”莫崖姑看向伍坞,“陆地来的客人,澹家人感谢你在这时候愿意站在我们这边。”

“额……不是…我只是对瓒光王宝藏有兴趣…”伍坞看到海砂嘲笑的眼神,他到底年岁还小,没能练就突如其来受到不应有感谢而面不改色的能力,只得小心虚心道。

“不过我有一个路子!”伍坞突然又理直气壮大声起来,他拍着胸脯保证,“我有办法和总督大人直接对话!只要他听了我们的难处,我们一定能上岸的!”

海砂继续问:“办法是什么呢?”

伍坞指向石英:“她得跟我一起上岸,总督大人对宝藏也很感兴趣,但是那艘船上有一则诅咒传闻,许多水员不愿意去。如果石英,一位扮演过天妃娘娘的人去,那么其他人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所以”石英站到石江婆婆面前,她头顶上神龛中三位海上女神的面容慈悲,她站在她们下面仿佛有无限的力量,她坚定说道:

“只要说服陆地上的人,说服总督大人,让他们相信我们不会和海盗一样伤害他们,一切问题都会解决的,鱼货会卖出去,受伤的人会得到照顾,我们也能继续生存下去。相信我,婆婆,我能扮演天妃娘娘,我能赚到钱,我可以做到很多事,他们会相信我的话,所以,让我上岸去吧。”

“我支持石英的想法。”本一直冷眼置身事外的海砂不知为何突然站了出来,她站在石英面前,“我们不能坐以待毙,石江婆婆,如果您不放心,我跟石英一起上岸,我是陆地上来的,陆上我熟悉,我会保证石英的安全。”

石英亮起双眼,感动得两眼汪汪,激动握住了海砂的手:“我就知道,海砂姐姐对我最好了。”

石英海砂伍坞站在船舱中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她们,又看向案首的石江婆婆。

石江婆婆浸在水烟的烟雾之中仿佛与神龛上的香火融为一体,许久,她的声音从中传了过来:“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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