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刻起,记忆重叠出了她的话。
你怎么会活着?
纵使言语粗鄙,也盖不住那张扭曲的脸,这般笑容,相比昔日而言,可谓没有丝毫收敛。
月夜绞杀,竟有幸存者。
南宫翎,那位在大街上跋扈的将军府小姐,仗势欺人惯了。
凡是她想要的,就没有弄不到手的,唯独那一日失了颜面,全因遇见了南庸最无地位的殿下,也就是被派去北武和亲的我。
按理说,南宫翎生于前朝,将军府覆灭后,她也该死的不明不白......
“为何殿下没什么表情。”见姜芜半分反应也无,南宫翎翻了翻手心,凑近道,“装模作样什么,哪怕你以暴戾出名,不也因为帝师刎死,而折磨得没影,何况诸国对南旻的榜首,虎视眈眈。”
“所以呢。”姜芜满不在乎地踢开她的鞭子,悠悠道,“你侥幸苟活,却依旧只会张着狗嘴,乱咬吗?”
南宫翎手背一抖,怔愣道:“什么。”
“戳着自以为是我的痛处,感到无用的满足......”姜芜瞥看向她,“偎身恒源,这依仗远远不够啊。”
南宫翎一副吃瘪的模样:“殿下,天下不是你南旻独大,一国同诸国为敌,下场只会比死惨上百倍......”
姜芜神情平平,放缓了声音道:“漏网之鱼,死就死了,又能动弹多久,别再喊我殿下,无知的是你,不是孤。”
只听话音刚落,那条肮脏的鞭子在地上响了好几声。
“呵,你必须为这番话付出代价!”
姜芜闻声看去,便见鞭尾到了眼前,一皱眉,也不知哪里窜出的什么庞然大物,死咬住鞭子,紧接着传出对方骂咧咧的言辞,仿佛是那鞭上覆了剧毒般。
南宫翎顿时气急败坏道:“畜生,还不给我松开!”
姜芜紧盯着挡在面前的庞然大物,刚认出了是只白狐,目光一凛,不等她开口,那条鞭子忽然断成了两段。
“陛下容她放肆什么。”阴狠的嗓音贴近她的左耳,“恒源小国,灭了就是。”
“南旻都统,这可不是你一介随臣能进的地方。”南宫翎捂着肿胀的手腕,不甘道,“怎么,是想违反宴会条例吗?”
就在她说完这话不久,背后莫名有另外一股施压传来,阴森且诡异,伴随着那只飞舞的蝴蝶,产生了晕眩。
“他可不是以随臣的身份进入主宫。”韩湘婷不急不慢地走了过来,“你要栽赃,也不能信口开河吧,跪下,给女帝致歉。”
南宫翎的双腿打颤,眼见有要跪下的趋势,数名重兵突如其来地围拥而来。
“都住手。”凛锋国主姗姗来迟道,“再敢扰乱宴会秩序,休怪我不念及诸位情面。”
韩湘婷听罢,啧了一声,不悦道:“这热闹看够了才肯出来,真是位和事佬。”
“你也半斤八两。”姜芜弯腰摸了摸那只白狐的毛发,瞟了一眼,“什么时候到的。”
韩湘婷藏好玄色蝶,打量了她几下道:“啊,在你昨夜流连忘返的时刻,我和王到宫中没一会儿。”
姜芜脸色忽变,话中隐隐透露着威胁:“如此说来,那咒和二位脱不了干系了。”
“看来昨夜不太妙啊?”韩湘婷吞咽了两下道,“这,这都是萧重炎的主意,和本后无关。”
“殿下如今的盟友,很有趣呢——”南宫翎阴森森地开口道,“东棘的咒,华裳的狐,你就是有这个本事,让他们为你折服......那么前朝的数万条命呢,我将军府的隔世仇呢......来日再见,定问你讨要。”
白狐龇着獠牙,怒瞪向对方,直到她淡出视野,就在此时,一声“姜姐姐”打破了凝重的氛围。
“九九?你如何找到这个地方的?”姜芜双眸不解,见白狐蹭着自己的手。
“父王久病缠身,母后常伴左右,我......我是华裳公主,来赴宴的,也是来见你的。”穆九九心虚地垂下脑袋,“对不起......那日是我负气用事了,姜姐姐你,你能不能原谅我。”
“知错能改还是个好孩子,只是你一通乱跑,让我和你父王怎么交代?”姜芜说完,拧起她的耳尖。
穆九九眨巴着眼睛道:“一出南旻,我的护卫就把我围住了,其实也不想再麻烦你......毕竟这些年,给姜姐姐添了不少麻烦。”
“你还知道啊,我以为你纯粹是个小没良心的。”姜芜松了松手,“不过,你也不是只会惹麻烦,刚刚的事,谢了。”
“韩湘婷,你听见没!”穆九九鼓着腮帮子,笑道,“姜姐姐同我道谢了!”
“我耳朵好着呢,怎么这回没哭鼻子啊?”韩湘婷一脸打趣道。
穆九九忿忿不平地回怼一句:“谁......谁哭了!”
姜芜一晃神,便觉手背痒痒的,疑惑道:“九九,这只白狐是你带来的。”
“是啊,糊糊是华裳的祥瑞。”穆九九摸着它的柔毛,贴心解释道,“此次除了随行的护卫,还有它保护我,姐姐放心吧,不会捣乱的。”
姜芜古怪地看了白狐一眼,说不上哪里来的亲切感。
“对了,姐姐还没去过华裳——”穆九九别开视线,侃侃而谈道,“父王他经常念叨着,想要见见你,只是他时日不多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那是你父王邀请,还是你耍小心机呢?”姜芜眼皮都没抬一下。
“我发誓,真的只是实话实说,父王他都安排好了......所以姜姐姐可不可以......在宴会结束后,去趟华裳。”穆九九无比诚挚地说道。
韩湘婷似笑非笑地站在一边,挖苦道:“目的说得这么直接?怎么不邀请我,好歹东棘也在华裳之上。”
“你们萧王莽得很。”穆九九撇了撇嘴,“我又不傻,何苦引狼入室。”
“你怎知他莽撞,在某些方面急了点罢了......”韩湘婷轻轻一瞟,漫不经心道,“但是姜芜,你脖上还挂着那条链子呢?”
“嗯,萤说它能驱咒。”姜芜摩挲着细细的链子,若有所思地问,“但奇怪的是,时而有用,时而无用,你们下的咒,怎么还分强弱?”
“你什么时候给姜姐姐下咒的?”穆九九眯起眸子,抢在韩湘婷回答之前,先问了出声。
“我下咒,难道还得知会你一声,蠢不蠢?”韩湘婷无情地嘲讽道。
穆九九被怼的无言,本想让糊糊去扑韩湘婷,谁知它摇着尾巴,没出息地围着对方打转。
姜芜听着她们互怼,感觉有什么变了但又没变。
在主宫的祥和下,她与诸位君主对视的瞬间,违和的戒备从未有过就达到了顶峰。
诚如,刚刚结束的那场闹剧,暴名在外的南旻女帝......居然会和东棘、华裳两国关系匪浅,恐怕都把此事当笑话看了。
北武那边,现在仍旧猜不透......裴敬之,你有什么非我不可的理由,得和南旻结盟?
韩湘婷看着她想的入神,也不情愿打扰,索性不自在地咳了一声。
“怎么了?”姜芜回神般侧过脸。
再想开口的时候,就看到了韩湘婷指的那个方向下,板着两张熟悉面孔,一位冷脸似的负手靠后,另一位则恶狠狠地瞪着穆九九,他们站的并不显眼......但莫名就有一种生人勿进的感觉。
几双眼睛彼此交汇,没一会儿,总算分离了。
姜芜目光一沉,松开细链的刹那,被它割出了一道小血口,在微弱的光照中,数滴血珠掉到了地上。
“天下如此之大,战火浇不灭诸国野心,但南旻确有止战之意,你们有意愿结盟吗?”
穆九九对她的话,自然无条件支持:“华裳早有此意,就怕南旻会嫌弃我们拖后腿呢。”
韩湘婷深思熟虑了一番,拒绝道:“这结盟多少沾带点私情,自各国利益出发,你南旻还能提供什么?”
姜芜没说话,从袖子里翻出万国图,在她面前晃了晃:“南旻国库,搜刮了天下至宝,诸国应该没有更多的宝贝了吧?便是有,我这一枚帝令调动四方行军,不具诱惑吗?倘若结盟,借你行个方便也不是不行吧?”
“行,我没意见了,你说的算数就好。”韩湘婷伸出手,连忙打断她的话。
姜芜浅浅笑了笑:“那便再等几日,条例一拟好,你们可别跑。”
“姜姐姐要不现在就拟吧,省的不赶趟。”穆九九拖拽着大白狐,一把坐到地上。
韩湘婷瞧见乱飞的白毛,暗讽道:“你父王知道你这么擅作主张吗?”
“总比你家萧王好吧。”穆九九寸步不让道,“结盟又不是一国的事,他好不容易寻回了你,哪能舍得让你东奔西走啊!”
韩湘婷望着不远处那个位置,差点儿陷了进去。
“哟,华裳小公主,懂得还不少呢......”
角落里,那个奴隶瑟瑟发抖的,听到两阵脚步声靠近,才缓缓地抬起脑袋。
“为了你这么个东西,竟然能遇见她。”南宫翎唇角一勾,反问道,“想要自由吗?”
作为奴隶,他别无选择,只是无神地点了点头,而后忽然怔住了。
那张带着自己名氏的契约被猛地撕碎。
碎片散了一地,南宫翎耐心道:“去吧,你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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