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院中,那棵红花树经过一夜洗礼,被打得零落,而在水潭之下,映出了阿姐你蜷缩的身子。
“逆女!怎敢抗旨至行宫,同他纠缠不清!”你父王扬起鞭子,重甩道。
“......”阿姐你的脊背被抽得血肉模糊,狠咬下唇,不肯呻吟一声,“一回,便这一回,本宫与他缘分已尽,若尚有挽留,何苦求着父王替他赐婚。”
你父王拧鞭的手,微微一用力:“赐婚?你亲口求来的婚约,难不成也是为了护他?”
阿姐你淡然道:“本宫不护,他自会走。”
“蛮儿,看来父王对你太过宠溺。”你父王掂了掂鞭子,冲阿姐你又是一鞭下去,“这西苑不可再留了。”
“为何又不留了?”阿姐你硬扛着,浑不在意道,“父王贵人多忘事,除了本宫,还有谁,会替您把守这里的秘密。”
“所以蛮儿捏着这个秘密,觉得父王拿你没辙了,是吗?”你父王转了转鞭子,“谁说父王只有你这么一位公主的。”
“父王明明亲口承诺,否则本宫也不会答应。”阿姐你吊着一口气,喘息道,“别动九九。”
血亲,在她这位父王眼里,什么也不是。
阿姐你往衣内翻了翻,一连找出好几个黑瓷瓶,半分也不在意你父王逐渐阴沉的目光。
“这几年里,本宫被囚在这见不得光的地方,生不如死,一条命,岌岌可危,时常见着那些濒死之物,被你们绞杀在树下,当真怕,怕成为它们——”
“蛮儿比那些畜生,可要命硬的多。”你父王渐起杀念, 他踏着瓷瓶,神情暴戾地盯着阿姐你,“何况为长生试药,是父王赐予你的荣幸。”
“本宫不需要这份殊荣。”阿姐你开始向外咳血, 反被他一把扼住了脖子, 那力道大得像是要把脖子掰断,“长生,是父王的心愿,却不是本宫的......”
阿姐你本就虚弱,如今在他手里,垂死之意愈发明显。
“本宫只要他们。”
“他们?九九怎么说都是你胞妹,是血脉至亲,继你后尘,未尝不可。”你父王闻罢,凉笑一声,道,“至于,步淮那个先太子,虽说是你救回来的,但不除之仍是祸患。”
“本天子杀他,何乐不为。”
“不,父王!”阿姐你被掐的脸色发白,痛苦道,“求您,放过他们,不要......”
“蛮儿总是这样可不行。”你父王一边折磨着你,一边挥动鞭子道,“犟着骨头,还有胆自说自话,威胁父王?”
“本宫听父王的。”阿姐你垂着脑袋,“去哪里都好,任凭父王处置。”
“如此最好,休要耍心思。”你父王集中所有力道,重重地抽在阿姐你的肩膀,“明日,同那只白狐一道,从宫里隐遁。”
“谨遵圣命——”
阿姐你发髻散乱,躺在冰冷的地上。
闭眼的最后一瞬,你看着你父王身边的亲卫,将浸了盐水的棉布递过去——那棉布是为阿姐你准备的。
随着锁声落下,阿姐你的意识开始恍惚,时明时暗,伤口被棉布刺激的,像是要溃烂。
而阿姐你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用那双素白的手,血淋淋地捂住肚子。
祈求着,无数遍地在心中祈求着。
希望有个如你般的孩子。
此时的吾什么也不知,就独坐在行宫书房,焦急地等待着,没想到等来了天子的旨意。
上边寥寥数字,大致是阿姐你以下犯上,即日思过,不得让任何人探望。
“殿下。”一暗卫自梁上无声跃下。
雨声渐起,吾早早就烹好了一壶红花茶,饮着热茶,听着那暗卫禀报西苑的情形。
“属下数的仔细,确为八十七鞭。”暗卫的声音毫无起伏,“最后一鞭下去时,脉搏已弱如游丝,派去的医者还说,最多......一年可活。”
言罢的瞬间,吾完全握不住杯盏。
暗卫屏息守在一边,不敢多言,等着吾缓了好一会儿,他才听到那句如鲠在喉的话。
“御书房,准备动手。”
暗卫迟疑:“殿下理智,天子现下......”
“现下杀不了他。”吾将黑瓷瓶里的药丸,藏到袖中,“不过,一个整天活在恐惧里的天子,总比死了的天子,要好。”
吾扯下外袍,经过西苑时,不敢停留一分,生怕让阿姐你看到了,多受苦一分。
“先太子步淮,求见天子。”吾的声音平稳。
你父王眉峰不抬一下:“何事。”
“事关赐婚,恳请王叔推至择日。”吾行礼起身,目光掠过了案头的那盏茶。
“择日,而非退婚?”你父王怀疑地看着吾,斟了两杯,“蛮儿说的没错,你果然不需要她护。”
吾看着你父王摆在吾面前的茶盏,袖口随着动作微微颤动——碾碎的药丸,便如同无色粉末,落入其中。
这下,两杯茶盏都被下了药。
茶雾袅袅,吾压下思绪,毫无犹豫地抿进几口:“王叔请。”
御书房外的暗卫,全部躲在隐蔽之处,蓄势待发,他们见到这一幕,差点儿要冲出来。
你父王摩挲着杯壁,一饮而尽,问道:“当初,蛮儿救下你,对你是什么心思?"
阿姐救吾,能有什么心思。
要说有所图,也该是吾图谋不轨。
吾的应声,还尚未脱口,就见数支冷箭倏然齐放,惊飞了窗外雀。
你父王就那么僵直地站在原地,眼神惊恐。
吾没有回头,因为吾有把握,拦下那几支箭,而拦不住的自然就横穿了吾的身子。
确保没有一支,能插在你父王的身上。
你父王看着吾,震惊不已,再三后退,目光往下移,移到了那几支插在吾心口的箭。
“护驾!”
一时间,御书房拥挤了不少,你父王仍是像回不过神一般,在那慌乱的尖叫声和护驾声中,猝然喷血。
吾什么也感受不到,徒手拔掉箭羽,踏出御书房的那一刻,你胞妹的身影正从长廊尽头走来。
她停在吾的面前,玉镯泠泠作响。
“你加害皇姐不够,还妄图害我父王吗?”
“阿姐落到这个地步,我确实难逃其咎。”吾遮掩着心口,忽然轻笑,“可你父王是个怎样的人,你又当真看清了。”
“我......”你胞妹眸中闪过一丝吾看不懂的情绪,声音轻如蝶翼,“我不会让你伤害他们的。”
吾念她年岁尚小,便是再怎么不喜,也懒得置喙过多,尤其是在这种状况下,也担心被她瞧出什么。
“那本先太子便拭目以待了。”吾打发了几句,就往长廊走。
你胞妹悻悻地卷着袖子,影子渐渐往御书房而去。
暗卫从隐蔽处现身:“殿下!殿下本不必替那贼王挡箭。”
吾绷着脸,胃中有什么东西在翻江倒海,甚至痛到比箭伤还要难忍。
谁会为你父王挡箭,吾当然巴不得他死。
可一旦他死在了御书房,吾的嫌疑无疑是最大的,正面的硬碰硬,便是有胜算,也名不正言不顺......
往后还怎么正大光明地迎娶阿姐你。
“打消天子疑虑罢了。”
“那您也得留条后路啊!”暗卫眼见着吾的血色,愈发的苍白,拼命地上手去堵,“您把那不老药下在他的杯中便算,怎么殿下自己也喝了。”
吾吃力地靠着他的肩膀,刚要张嘴说话,嘴中的血就不受控制地溢了出来。
暗卫大脑一片空白,脸色惨淡地又拿手去擦吾下巴上的血,声音仓惶。
“殿下,殿下这样子,让属下怎么办!”
今日结果,吾早有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这药混着茶水入口也会如此煎熬。
而这份煎熬,阿姐你默默忍受了多少年。
“西苑,我想......再见见阿姐。”
“西苑?蛮公主她未醒,能救得了您吗?”暗卫心急如焚。
吾要见阿姐,并不是想阿姐你来救吾。
毕竟阿姐你也不擅医术。
诚如红花树开的这般移不开眼,谁能想到那底下埋藏了多少条命,而谁又能说的准,这点药量会不会要了吾的命呢。
“本殿现在是伤上加伤,情况不容乐观。”吾费力地集中精神,虚弱般解释道,“何况让你派去为阿姐诊治的医者还在。”
“对,殿下说得对。”暗卫兀得红了眼眶,“但属下射箭时,偏了几寸,箭伤应该不至于致命,就是不知这不老药是什么毒药,要是无法子可治。”
吾咬着腔内的肌肉,似恼非恼道:“按你说来,是盼着本殿死了?”
暗卫惶惶道:“属下岂敢,就越是到这种生死攸关之际,脑子这不越不中用了。”
吾对这些暗卫,实在是佩服。
阿姐你说,他们怎么就不随吾点好的。
吾好不容易离开了长廊,绕着小路往西苑赶去,就这么些路,吾走了不知道多少遍,彼时觉得无比遥远。
“殿下,您撑住啊,就快到了。”暗卫僵硬地搀着吾,偏是他的万般念叨,害得吾晕厥了。
“呃......到了西苑,你先别管本殿的死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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