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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暗流涌动

深秋的寒意已悄然渗入皇城的每一块砖石。距离那场震动朝野的军需之争,又过去十余日。皇帝萧启胤乾纲独断的旨意,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正层层扩散,牵动着无数人的神经。

相府·晨

天光熹微,薄雾尚未散尽。丞相府的书房内,灯火早已亮起。谢辞风身着素色常服,外罩一件半旧的青色棉袍,正伏案疾书。案头堆积的卷宗几乎将他清瘦的身影淹没。烛火摇曳,将他专注的侧脸映在窗纸上,显得愈发棱角分明。

“相爷,卯时三刻了,该用些早膳了。” 老管家谢忠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手中捧着一碗清粥和两碟小菜,语气带着担忧。他看着案上那几乎没动过的昨夜宵夜,无声地叹了口气。

谢辞风闻声抬起头,眼中带着熬夜的微红,但目光依旧清亮锐利。他揉了揉眉心,露出一丝温和的倦意:“忠叔,放下吧。吏部关于江南官员考绩复核的卷宗,今日必须理出头绪呈送陛下。” 他指了指案头一份摊开的名单,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朱笔小楷,“水患当前,赈济刻不容缓,若地方官吏再尸位素餐,甚至借机中饱私囊,灾民何以为生?陛下虽已下旨严查,但如何查,查谁,分寸需得把握。”

谢忠将粥碗轻轻放在案角,低声道:“老奴知道相爷忧心国事,但身子骨是根本。您昨夜……”

“无妨。” 谢辞风摆摆手,目光重新落回卷宗,“对了,忠叔,前日让你打听的,关于通州漕运码头仓吏克扣脚夫工钱一事,可有眉目?” 他处理着中枢大事,却不忘这些看似微末、实则关乎底层民生的“小事”。

“回相爷,确有此事。” 谢忠脸上浮现愤慨,“那仓吏仗着是工部周尚书夫人的远房亲戚,盘剥极狠,脚夫们敢怒不敢言。老奴已按您的吩咐,暗中收集了几位苦主的证词和账目。” 他小心翼翼地从袖中取出一份折叠整齐的纸笺。

“周尚书……” 谢辞风眼神微凝。工部尚书周浚,为人圆滑世故,善于钻营,在朝中人脉颇广,与一些勋贵也过从甚密。此人并非段柏临一党,但也绝非谢辞风同道。他沉吟片刻,接过纸笺,“此事暂且压下,证词收好。待江南漕运疏通之事有了定论,再作计较。眼下不宜树敌过多,但该清的蠹虫,一个也跑不了。”

“是,相爷。” 谢忠应下,又劝道,“那您先用些粥吧?凉了就不好了。”

谢辞风这才端起温热的粥碗,刚拿起勺子,门外便传来一阵急促却刻意压低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身着六品青色官袍、面容精干、约莫三十出头的官员出现在门口,正是谢辞风一手提拔起来的户部侍郎——赵廉。赵廉为人机敏务实,擅长理财,更难得的是有几分不畏权势的耿直,是谢辞风在户部推行新政的重要臂膀。此刻他脸上带着明显的焦虑和一丝风尘仆仆。

“下官赵廉,参见相爷!” 赵廉匆匆行礼,顾不上寒暄,急声道:“相爷,出事了!”

谢辞风放下粥碗,神色一肃:“何事惊慌?进来说。”

赵廉快步走到案前,语速极快:“下官奉旨,协同都察院秦大人督办京畿及邻近州府调粮事宜。昨日亲赴霸州官仓清点,准备第一批运往西北的军粮。谁知……谁知仓中存粮,竟有近三成是陈年霉变之米!根本不堪食用!”

“什么?!” 谢辞风霍然起身,清俊的脸上瞬间笼上寒霜,“霸州官仓存粮,上月户部例行盘库时,报上的数字还是足额足质!怎会突然霉变三成?!” 一股冰冷的怒意在他胸中升起。军粮!这关乎西北数万将士的性命,关乎他当日据理力争才换来的折中方案,更关乎边疆的安危!竟有人敢在此等大事上动手脚!

“下官也觉蹊跷!” 赵廉咬牙切齿,“霸州仓大使李贵支支吾吾,只说……只说可能是上月秋雨连绵,保管不善所致。但下官仔细查验了仓廒,通风尚可,并无明显漏雨痕迹!且霉变之米分布不均,新米旧米混杂,更像是……更像是有人以次充好,暗中调换了部分新粮!”

“好一个‘保管不善’!” 谢辞风声音冰冷,眼中厉芒闪动,“李贵背后是谁?霸州知府张谦?还是……” 他脑中瞬间闪过数个可能从中渔利或故意使绊子的名字,包括那位工部尚书周浚。霸州乃漕运重要节点,粮仓管理涉及工部职权。

“下官已命人将李贵看管起来,并封存了所有账册。” 赵廉压低声音,“但此事恐怕牵扯不小。都察院的秦大人(秦玏,都察院副都御史,性格刚直,嫉恶如仇,是谢辞风在言官中的重要支持者)闻讯后勃然大怒,已亲自带人去查验其他几处调拨粮仓!下官担心……这恐怕只是冰山一角!若各仓都有类似问题,莫说支撑三月,就是支撑一月都够呛!届时西北……”

后果不堪设想!不仅前线将士危矣,他谢辞风当日反对段柏临“竭泽而渔”的言论将成为笑柄,更会被扣上贻误军机的滔天罪名!段柏临岂会放过这等机会?皇帝萧启胤的猜忌之心又会如何?

一股沉重的压力骤然压在谢辞风肩头。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书房内踱了两步,清瘦的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挺拔却也格外孤寂。

“赵廉。”

“下官在!”

“你做得很好。” 谢辞风沉声道,“第一,立刻持我手令,调一队可信的京畿巡防营兵卒,将霸州官仓彻底封锁,所有涉事仓吏、管库人等,一律单独看押,严禁任何人接触串供!第二,命人快马加鞭,通知秦大人,所有待调粮仓,无论是否已查验,即刻封锁,账册封存,人员控制!第三,你亲自带人,给我彻查霸州仓近三个月的所有进出库记录、转运单据、押运人员名录!一丝一毫的疑点都不能放过!重点查清,那些本该入库的新粮,去了哪里?被谁调换?何时调换?”

他每说一条,语气便加重一分,条理清晰,指令果决,展现出其能在诡谲朝堂立足绝非仅靠皇帝信任,更有雷厉风行的手腕。

“下官遵命!” 赵廉精神一振,领命欲走。

“等等!” 谢辞风叫住他,目光深邃,“此事隐秘进行,暂时不要惊动兵部和大都督府。但……需得让陛下知道,我们正在全力彻查,以免小人先入为主,混淆圣听。” 他走到书案前提笔,飞快地写下一份简短的密奏,盖上自己的私印,交给赵廉,“将此密奏,设法递入宫中,直接呈送御前,避开通政司。”

“是!下官明白!” 赵廉接过密奏,小心收好,匆匆行礼告退,身影很快消失在晨雾中。

书房内恢复寂静。谢辞风再无食欲,他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棂。深秋的冷风夹杂着庭院里残菊的淡香涌入,吹拂着他额角的碎发。他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眉宇间凝结着化不开的忧色。军粮贪腐,如同一条毒蛇,已悄然缠上了这风雨飘摇的朝堂。而风暴的中心,西北……段柏临那边,此刻又是什么情形?

京郊·神策军大营

与皇城和相府的暗流汹涌不同,京郊的神策军大营,此刻弥漫着一股肃杀而凝重的气氛。这里是段柏临嫡系精锐的驻扎之地。

巨大的校场上,寒风卷起沙尘。数千名盔甲鲜明的士卒列成森严方阵,鸦雀无声,唯有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空气中弥漫着铁锈、汗水和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点将台上,段柏临并未着甲,只穿着一身玄色窄袖劲装,外罩墨色大氅。他背对着台下黑压压的军阵,负手而立,身形挺拔如标枪。寒风掀起他大氅的下摆,猎猎作响,更添几分孤高与冷硬。

台下,几名身披将校铠甲的军官跪伏在地,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地面,汗水混着尘土,狼狈不堪。其中一人,正是负责神策军粮秣后勤的参军——孙彪。

“本帅离京不过月余。” 段柏临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平淡,却如同极地寒冰摩擦,清晰地传遍整个校场,钻进每一个士卒的耳朵里,“军中就有人敢把手伸到将士们的口粮里?嗯?”

最后一个“嗯”字,尾音微微上挑,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玩味。

跪伏的孙彪猛地一哆嗦,带着哭腔喊道:“大帅明鉴!卑职……卑职冤枉啊!那批掺了沙土的陈粮,是……是兵部拨付下来的!卑职只是照单接收,实在不知……”

“啪!”

一声脆响!段柏临甚至没有回头。侍立在他身侧、面容冷峻、眼神如鹰隼的亲兵队长雷厉,如同鬼魅般闪出,手中的马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狠狠抽在孙彪的背上!

“呃啊!” 孙彪发出一声惨嚎,厚实的铠甲竟被抽裂了一道口子,皮开肉绽,鲜血瞬间涌出。

“兵部拨付?” 段柏临缓缓转过身,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扫过台下噤若寒蝉的将校和士卒,最终落在孙彪血肉模糊的背上,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兵部的文书,本帅看过了。白纸黑字,写的是足额新粮!到了你孙参军手里,就变成了掺沙的陈米?好一个‘照单接收’!”

他向前踱了一步,大氅摆动,无形的压力如同山岳般倾轧而下:“你当本帅是瞎子?还是当这神策军上下几千兄弟,都是任你糊弄的傻子?!” 最后一句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震得整个校场都仿佛在颤抖。

“卑职不敢!大帅饶命!饶命啊!” 孙彪魂飞魄散,磕头如捣蒜,额头上瞬间一片血肉模糊,“是……是卑职一时糊涂!是卑职鬼迷心窍!卑职该死!求大帅看在卑职跟随大帅多年的份上……”

“多年?” 段柏临冷笑一声,打断他的哀嚎,“你跟本帅多年,就该知道本帅的规矩!” 他目光如刀,扫过其他几个跪伏的军官,“军中粮秣,乃将士性命所系!贪一文钱,便是吸将士一滴血!动一粒米,便是啃将士一块肉!此等行径,与通敌卖国何异?!”

他猛地抬手,指向校场边缘一根孤零零矗立着的、顶端削尖的木桩——那是军营中用以处置重犯的“桩刑”刑架!

“雷厉!”

“卑职在!” 雷厉躬身,声音冰冷无波。

“孙彪,贪墨军粮,证据确凿!按军规,该如何处置?” 段柏临的声音如同宣判。

雷厉毫无感情地回道:“回大帅,按律,当处以‘桩刑’,悬尸三日,以儆效尤!其直系亲眷,男丁充军为奴,女眷没入教坊司!其同党,依律连坐!”

“桩刑”二字一出,整个校场死寂一片,连风声都似乎停滞了。所有士卒的眼中都流露出深深的恐惧。那是比斩首更残酷百倍的刑罚!

孙彪彻底瘫软在地,面无人色,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剩下喉咙里嗬嗬的抽气声。

“念其旧日微功,亲眷可免。” 段柏临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带着一丝施舍般的冷酷,“但孙彪本人,及今日查出的所有涉事军需官、仓吏,一律按此律执行!即刻行刑!”

“遵命!” 雷厉一挥手,几名如狼似虎的亲兵立刻上前,像拖死狗一样将面如死灰的孙彪和其他几个早已吓晕过去的军官拖向刑架方向。

“其余人等,” 段柏临的目光再次扫过台下噤若寒蝉的将校和士卒,声音恢复了那种冰冷的平静,“凡有知情不报者,杖五十,降三级,罚俸一年!自今日起,神策军内,再发现一粒霉米,一颗沙砾,涉事之人,皆如此例!”

冷酷无情的宣判,伴随着远处刑架上开始响起的、令人头皮炸裂的凄厉惨嚎,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士卒的心头。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校场。所有人都深深低下了头,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段柏临面无表情地看着行刑的方向,仿佛那惨绝人寰的景象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尘埃。他的眼神深处,是一片冻结的寒潭,只有对背叛和动摇最极端的冷酷镇压。他要的,就是绝对的服从和恐惧,唯有如此,这把刀才能永远锋利,永远只握在他一人手中。

然而,在这片肃杀与血腥之中,无人察觉,段柏临那负在身后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孙彪是跟了他七年的旧部……处置他,如同斩断自己一臂。但军心,绝不能乱!尤其是在这个多事之秋,在谢辞风那番“民心”、“根本”的言论之后,他更不能让自己的军队内部出现任何一丝裂痕!

“报——!”

一名斥候打扮的军士疾奔而来,单膝跪倒在点将台下,声音带着长途奔波的嘶哑:“启禀大帅!西北八百里加急军报!”

段柏临霍然转身,眼中寒芒爆射:“讲!”

“三日前,胡虏左贤王部主力约三万骑,趁风雪突袭朔风城!朔风守将赵将军率部死战!然……然城中粮草告急,箭矢短缺,伤亡惨重!赵将军派人冒死突围求援!若援军及粮草七日内不能抵达,朔风城……恐有陷落之危!” 斥候的声音带着悲愤。

“朔风城……” 段柏临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西北防线的重要支撑点,一旦失守,胡虏铁骑将长驱直入!他猛地攥紧了拳头,骨节发出咯咯的声响。粮草!又是粮草!朝廷调拨的军粮尚未抵达,霸州霉米案尚未查清,前线已然告急!

一股暴戾的怒火夹杂着冰冷的杀意瞬间冲上头顶!他仿佛又看到了谢辞风那张清正平静的脸,听到了他那套“民生根本”、“不可竭泽而渔”的说辞!若非他当日在朝堂上阻挠,若非这该死的粮秣拖延和贪腐……

“雷厉!” 段柏临的声音如同寒铁摩擦,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

“卑职在!”

“点齐本部三千铁骑!带足五日口粮!两个时辰后,随本帅出发,驰援朔风!” 他目光如电,扫过台下,“其余各部,按原定计划,待后续粮草抵达,即刻开拔!延误者,斩!”

“遵命!” 雷厉轰然应诺。

段柏临不再看任何人,大步流星地走下点将台,墨色大氅在寒风中卷起一道凌厉的弧线。他必须立刻入宫面圣!但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若朔风城因粮草不济而失守,他定要谢辞风,付出最惨痛的代价!那“清正”的皮囊下,到底包裹着怎样的祸心?

而此刻,距离神策军大营数十里外的官道上,几辆装载着“新粮”的马车,正摇摇晃晃地驶向京城方向。押运的兵丁懒散地跟在车旁,领头的小吏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浑然不知一场足以掀翻整个朝堂的风暴,正因这批粮食悄然酝酿。

皇宫深处,养心殿内。

皇帝萧启胤斜倚在软榻上,指尖正捻着一枚通体碧绿的翡翠扳指。御前大太监高德禄躬着身子,用他那特有的、不高不低、平稳无波的声调,将两份几乎同时送达的密报内容,一字不差地复述出来。

一份,来自丞相谢辞风,禀报霸州官仓霉变军粮案,请求彻查,言辞恳切而凝重。

另一份,则来自他安插在神策军中的隐秘眼线,详细描述了校场行刑的血腥场面和段柏临接到朔风告急军报后那毫不掩饰的冲天杀意。

萧启胤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捻动扳指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瞬。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如同古井深潭,映不出丝毫情绪,唯有最深处,一丝难以察觉的、如同毒蛇般冰冷而玩味的幽光,一闪而逝。

“霸州……朔风……” 他缓缓地、近乎无声地咀嚼着这两个地名,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那笑容,在香炉升腾的袅袅烟雾中,显得格外诡异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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