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秋原本垂下头的视线在听见这句话后慢慢抬起，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他的西服外套不知道什么脱了，领结也摘了，这会儿功夫只穿着白衬衫，坐在理她两排座位之隔的对面，翘着凳脚说道。
他坐在靠窗边，灯光本就昏暗，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从话里语气只觉得不像有什么耐心的样子。
盛秋原本因为紧张而僵直的背，竟然稍稍放松了一点。
她想起来了。
虽然进场的时候也成为焦点，但她并不会觉得太不适，那是因为……
他在身边。
很难描述当时确切的心情，在主持人看向她的时候，她的本能反应是——找陈迹。好像有他在身边就会心安。
如果被过分关注了也没关系，因为是和他一起。
这样程度的紧张在她的接受范围之内。
但是——
齐斯不一样。
他们今天才认识，先不说有没有好感这事，就算有那也只是比陌生人的程度好一点罢了。只是因为同一个学校而有的亲近感，但还不至于让盛秋突破自己的舒适圈。
“这人谁啊？”
“人女生都没说不愿意呢，你又知道了？”
场下有些许不满，大概是看不惯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态度，是人家什么人啊？
齐斯闻言也是一愣，随后看向她，口吻依旧温和，没有任何不耐。
“学姐，你也这么想吗？”
他笑了笑：“其实不是速配的。”
“不是只有今晚而已。”
“本来这个问题我想等活动结束再问你的意见，但可能现在问比较合适。”
盛秋心跳如鼓雷，齐斯的话已经足够明显，甚至都不需要暗示。
她早该察觉的。
从刚才字里行间有意无意的打趣也好，玩笑也罢，她就该发现的。
但是她没有把拒绝的话及时说出口。
一方面是因为盛秋根本没把他那些撩拨的话当真，刚大学毕业的学生，在她眼里还是太年轻了些，她根本没想过姐弟恋，第二是因为……她寻思着，也没有表白啊。
现在的小孩谈恋爱都这么直接吗？
盛秋站起身，提着裙摆弯腰向对面鞠了一躬，脸上止不住的歉意：“不好意思啊，学……”
她止住了，重新换了个称呼：“齐斯。”
男生很有礼貌，见她站起来，也跟着站起来。
“刚才可能是我没说清楚。”盛秋努力让自己看着他的眼睛，“其实还是很高兴能认识你的。”
“毕业之后和学校的联系就少了，没想到今天还能遇到同校的校友。”女生说话不紧不慢，安安静静地，没有因为刚才被起哄而发脾气，而是很真诚地解释。
“如果是做朋友的话我很开心”盛秋抱歉笑笑，“交往的话，我可能还没有考虑好。”
“对不起，占用你时间了，还聊了这么久。”
主持人愣在原地，快要石化。
X酒吧的速配活动举行到现在没有一百场也有几十场了，本来符合条件到最后也不换人的就不多，没想到还有顾客都留到最后还给人拒了的。
他在心里心疼男生一秒钟。
节哀。
齐斯眼里闪过一丝黯然，但看着她满脸歉疚心又忍不住软下来，“学姐别这么说。”
他干咳了声，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是我太着急了。”
酒吧的观众们此刻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这是怎么个事？
不是成了吗？
怎么到最后掰了？
齐斯看向主持人，大声说了句：“那我们这桌就不算了吧，不好意思。”
他说罢又看回盛秋，不知道她刚才鼓足了多大勇气说的那话。
“学姐”他小声说道。
“嗯？”盛秋眨眨眼睛。
“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嗯。”
“虽然你今天没答应”齐斯在心里盘算着措辞，顿了几秒后开口，“但是……”
“我以后能追你吗？”
盛秋：？
“刚才那句话没有在开玩笑的意思，我是认真的。”
“如果你觉得进展太快、太突然的话，那能给我点时间吗？”齐斯苦笑了声，“如果慢一点的话，你会接受吗？”
如果说在洛桑报名这个活动，她在知道齐斯同是南大校友的那一刻，她在心里不是没有存过一丝侥幸，如果……如果真的为了积累恋爱经验的需要，似乎和熟悉的人“交往”自己会更适应一些。
总比大街上拉来不知根知底的陌生人要好些？
但是……
她瞥了齐斯一眼，视线余光不自觉落在旁边那唯一一个全场单人的座位上。
就在刚才，主持人劝她上台的那一刻，她似乎就已经明确了自己的心意。
她好像……
还是喜欢陈迹。
如果说相逢之后那些不敢被正视的悸动，之前被她归结于青春期迟来的补偿，就像是在做一个很遥远的梦，本来早该结束，却因为他的回来而再度给了她一些说不清的期待和希望。
她有时分不清楚，自己现在到底对陈迹是一种什么感觉。
是喜欢？
还只是沉溺在高中时期对他的不可得而已？
就像是小孩子在童年时期没有机会去游乐园玩一样，在长大之后，这会成为遗憾，而这分遗憾，会在经年数月里与日俱增，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哪一天他真的有机会可以去游乐园，瞬间的惊喜会消解掉漫长岁月里的不安和难过。
但是，长大的孩子还适合去游乐园吗？
他喜欢的到底是游乐园？还只是因为童年的遗憾才觉得现在得到的更加珍贵？
如果说在今晚之前她也不是那样确定自己的想法，那么和齐斯的相处让她更加坚定了——
她对陈迹，已经超越普通好感范围。
不是在高中时期遗留下来的心动，而是现在正正巧巧发生的——喜欢。
想明白这一点后，盛秋不想再浪费齐斯时间，直言道：“对不起，我可能得说得直白一点。”
“齐斯，我不喜欢你。”
“我有喜欢的人了。”
-
酒吧的活动快到收尾的阶段，其实没几分钟，但盛秋觉得也没必要再留下来，想清楚之后她觉得，人还是得遵从自己的本心，既然不想成为焦点人物，那为什么要勉强自己接受呢？于是便和主持人道过歉后，收拾着离开。
也和洛桑打了声招呼，说礼服她先穿回家，过两天还给她。
从酒吧出来那一刻，夜晚凉风轻抚过脸颊，盛秋深吸了一口气。
好像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像刚才那样自由。
她刚准备抬脚下楼梯，脚踏在半空中，忽地身后传来风铃响。
叮铃叮铃。
这么快就结束了？
心想着大部队马上要出来了，盛秋有些急，想要赶紧回家，重心不稳地晃了两下。
像是同她一样担心般，下一秒她的手臂被捉住。
“这个路，是不能好好走是吧？”
盛秋向身侧望去，他的小臂随意搭着西服外套，因为握着她的手臂轻微用力，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
他出来干嘛？
听他的语气，心情像是很不好。是因为刚才搭讪的美女没下文吗？那干嘛冲她发脾气呢？
盛秋心里有点不舒服，也没藏着掖着：“陈迹你干嘛？”
陈迹握住她的手臂瞬间紧了下，他抬头，刚好撞上女生气鼓鼓的视线。
“嗯？”
前一秒还因为自己喜欢他而自我感动的不行，下一秒看见他这情绪不稳定的样子又觉得自己白瞎了眼。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心情不好，但是我应该没有惹你吧？”
盛秋有些不服气，继续叭叭：“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她生气的时候，两颊鼓鼓，加上本就没有完全褪去的婴儿肥，这一刻看起来奶凶奶凶的。像是想警告，但看起来又完全没有威慑力。
陈迹原本憋得慌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今晚的她明艳动人，就算根本没做什么也足够吸引所有人的视线。但陈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来参加相亲活动。
毕竟接受相亲这事就意味着……
心里就没什么她喜欢和在乎的人了。
这样想着，再看她对面那小子对她那殷勤样，陈迹整晚都有些闷闷不乐。
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发脾气。
对他。
陈迹很快道了歉：“对不起，刚才是我语气不好。”
他勾了勾唇：“不过几次路过，都看你快摔了，也算是刀子嘴豆腐心的提醒吧。”
……
这绝对是赤.裸.裸的讽刺！挖苦！
“饿了没？”陈迹漫不经心瞥了她一眼。
“就当我赔罪了，请你吃饭。”
盛秋下午就来酒吧了，因为洛桑给她化妆，捣鼓的时间有些长，本来想等妆造都搞好趁着活动开始前空隙再塞点东西垫垫肚子，没想到等她从洗手间出来已经来不及了。
从中午到现在，她都还没有吃过。
肚子恰好非常配合地叫了声。
盛秋几乎都没来得及回答。
陈迹淡淡说了声：“听到了，走吧。”
这个点多数餐厅都已经打烊，盛秋穿着长裙不方便走得太远，陈迹挑了间近点的日式烧烤店，问她的意见。
盛秋除了不太能吃辣，其余没什么忌口。两人便一起进了店里。
店内没什么顾客，服务员把他们带到座位坐下，拿来菜单。
陈迹把自己手上的递给她：“你想吃什么？”
盛秋看着菜单琳琅满目的菜品，有烤鸡皮、烤鸡翼、明太子西葫芦等等都是她爱吃的。因为不能吃辣，所以烧烤她也吃得少，日式的一般是甜口的酱烤，以及干的盐烤，都不辣。
算是她最喜欢也最能吃的烧烤。
盛秋掏出手机扫二维码准备点单，顺便问了句：“你呢？”
“和你一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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