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云升怎么都不愿意宁悠清继续向下走：“就像之前侵入你身体里的蛊虫。蛊虫的种类那么多，能力那么奇特，有很多都是我们未知的，我不放心，我也没有把握能护住你。你是它们的首要目标，我怎么能放心？”
“高云升？”
高云升转而扶住他的脸侧：“要么我自己下去，你在这里守着他，要么我现在就带你出去。你脸怎么这么烫？你发烧了？”
他的手在宁悠清脸上各处都试了一遍温度，但宁悠清的眼神一直都很清醒冷静，所以他才没能第一时间发现他的身体有异。
“不是发烧。”宁悠清轻轻蹭了蹭他的手，“是因为你的血，现在你还放心让我和他单独待在这里吗？”
虽然他现在也不是必须要亲自去到神宫下三层了，但此时此刻真的不能与高云升分离。
而且也不能就此出去。
“既然知道下面的「长生花」什么样的东西，被人得到了也不会有影响，不如我们回去了吧？你受了伤，又……喝了我的血，不能再待在这里了，这里太冷了。”
高云升忍不住抱住宁悠清，即使那还有个跪在地上低着头的高午在看着，但他还是想要抱着宁悠清。
他已经明白了这个人，身体仿若无感，不论是痛苦、寒冷、燥热、苦楚，他向来面不改色，但会装不代表不痛。
“不，你陪我在这里呆一会，再等一等，人死得还不够多。我还想添一把火把下面都烧了，如果有人借着这里找到蓝氏族去就不好了。”
他指的当然不是那些一知半解的江湖人，而是那些胡人，他们对这里似乎格外了解，并且知道一些关切的事。
也许与蓝氏族有关，并且他们也会控蛊，胭脂虫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身在京城的秦王怎么会突然拿出胭脂虫呢？显然他们之间也做了交易，应该就是交换胭脂虫和神宫地图吧。
若真是如此，那他们为的不可能是长生，更可能的是，为了真正的藏生花，或者说高云升身体里的雌蛊。
“而且，我们最开始约好的，你要帮我传一些消息出去。再等一等，等七才做好准备。”
“好吧，我听你的。”高云升挥挥手，让高午去远离他们的角落待着去，自己坐在宁悠清身边，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比冰冷的墙壁舒服，“要不要睡会？我来盯着。”
“不了，清醒时的自己才受控制。这一场局还远远没有结束，各派远没有那么简单，前面杀的人，除了几个大内高手以外，都不过是一些先锋罢了，真正的主力还都没进来，好在，还有七才在外策应。”
好像下棋啊，但从没见哪位棋手把主将当先锋的。
高云升侧眸看他，见他眉眼低垂，脸颊酡红，神色已经不甚清明。
但他不会晕厥，既说了要保持清醒，便一定会一直清醒。
“你可以更大胆一些，更信任我一些，你让我杀谁，我就杀谁。”
“唔，我若说，你这句话这也在我的计划之中呢？”
“没关系，我愿意。”高云升紧紧搂住他，人不动了之后就会越来越冷，刚好怀里这个热得很，“你都把自己赔给我了，利用我又怎么了？我更喜欢你只利用我。对了，我碰见汪止行了，他死了。”
“他死了？”宁悠清手撑在他的腿上，侧身看他，“他的武器，那把青纹盘龙棍呢？”
“没有看见，怎么了？”
“那把青纹盘龙棍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千机棍，是百年前千机阁遗留下来的珍品之一。千机阁有六大千机——千机楼、千机轴、千机棍、千机爪、千机转，千机隐，都是极难得的绝世珍品。千机楼被毁，千机轴损坏无法修复，千机爪、千机转、千机隐遗失，只有千机棍踪迹尚存，可惜被一个不会使用的人握在手中。”
可惜千机百转的千机棍被一个只会使蛮力的莽夫撮弄多年，如今也失去踪迹，宁悠清叹了口气，若能拿到它，或许能有大用。
高云升回想当初与汪止行对战时，发现那根棍子确实不简单。
当初他只以为是根实心的金属材质的铁棍子，敲在身上时，不仅有使用者的巨力，随之而来的还有棍子本身的重力。
如今想来，那根棍子那么重，里面不知道填装了多少机关，千机阁的千机楼应该与这神宫相差无几吧。
“汪止行的遗体还在第七扇门口，从他身体里爬出的蛊虫被我用我们的血蕴养重生，如今还聚集在第七扇门口，那根棍子应该就在下三层中，我可以去取来。反正要烧毁下三层，我也要下去。”
宁悠清笑着道：“为了我去拿吗？”
“是。”
他似乎笑得更开心了，但又摇摇头：“不用，千机棍毁了就毁了，也不是必须要拿到。比起它，更重要的是你，我做了二手准备，等一会七才会进来，带进来一样东西，我们用那个点火就好。”
高云升似乎松了一口气：“我就说，你怎么会做那么没把握的事，下面那么危险，你怎么可能一定要亲身下去？”
“我所想所做也没有那么周全。”他的视线落在高午身上，“出去后，你想去找高庄主吗？”
“嗯，我们跟着他去。”他想的就是宁悠清在这里守着高午，其他的事情他去做。
“仅是跟着他并不是一个万全之法，等我们出去后，外面一定乱得很，到那时想如何做就不是我们说了算了。等我传一道消息给七才，让他先联系一下在外面的高庄主。”他说着拿出随身携带的纸和炭笔，在手上铺开。
高云升看见了从他怀里探出头来的小蛇，惊讶道：“你还带了它！你们养的蛇不惧冷吗？”
蛇一到冬季便会冬眠，这里风雪那么大，那么冷，怎么还有蛇能够活动呢？
“你忘了域的本部在哪里了？蓉城、关州、伴渊，哪一座城不冷？域养来传递消息的蛇要是在自己的地盘都活动不了，那还有什么用？”
“也是。”高云升点头，他戳戳那蛇的脑袋，问道，“怎么训练的？这么听话。”
其实主要是因为方便，也不像传统的信鸽目标那么大，更加隐蔽。
“不知道，域里有个人自称懂蛇语，我去学过了，真的学不会这个。”
“你……”高云升想象不到他是怎么在朝不保夕的域中，走到这个位置，还学会那么多东西的。
宁悠清看出他的未尽之语：“在域中越有才能的人活得越久，越轻松。”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道尽了他在域中挣扎沉浮的十余年。
是啊，在那种地方，不尽全力，不去争，怎么活得下去？
高云升自己也在域中待过，更能明白那种苦，但他也无法切身体会，因为他并没有被域完全限制，只是一个自由的过客。
所以高午能够离开，是真的很幸运，很幸运，但凡一个身陷域中的人都会羡慕他的吧。
“若我更强大一些就好了，那个时候就能留下你，不让你再去受苦了。”
“现在这样就很好，我很庆幸遇见你，是你教会了我何为人。”
宁悠清刷刷几笔写下一行字「带火种，毁地宫」。
高云升视线随着他的手一起动，见他提起笔又放下，显然是还要写什么但又没完全想好。
“怎么了？”
宁悠清没有回答他，而是转向不远处的高午，问道：“高庄主带了多少人来这里？”
七才直到现在还没有进来也没有传信进来，显然是因为外面的人有些棘手。
各门派有些藏得真的很深，他们的底蕴不试探是难以知道深浅的。
如果，先前做的准备解决不了这一局，或许可以祸水东引，利用一下等在外面某处的高庄主。
高午看看域主又看看少庄主，他已经明白这两人不是和庄主一边的了。
虽然在庄子里庄主和少庄主也很难得在一起，但他真的想不到这两人已经有这么深的矛盾了。
他也知道自己刚才说错话了，庄主给的任务算是失败了，监视域主不成，反被域主监视了。
既然任务已经失败了，那么身为暗卫便绝不能再暴露庄主的位置和所做的准备。
所以他据不回答域主的问话，说多错多，刚才他就是被域主和少庄主忽悠了。
“既然你不说，那我就不考虑他能不能应对了。”
「探高令位置，各传名单」。
他写完后，把纸条卷成一小卷，塞进竹筒里，卡在小蛇的牙上，又拿出一截手指长的香，点燃凑到小蛇头边，等待烟雾淹没它的脑袋，然后才放开它。
高云升认得出，那截烟是曾经被用来给他解毒的那种。
宁悠清看出他在想什么：“其实不完全一样，七才说给你用的那种主要是促排血功能，以你的身体要代谢掉那毒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他只是帮你加快一点速度。这种烟则是剧毒，他做得多，叫我用来做小蛇的引子，还是少闻一点为好。他不会解毒，只会制毒，你以后离他远一点，他浑身都是这种东西。虽然你的身体不惧毒，但量太大还是会受些苦，小心一点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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