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个梦,不再像第一天醒来那样慌张,而是平和地走向花店,选了一束白色的风信子。
梦中的我不知道要到哪里,我跟着自己的思想到处游走,最终又转回花店门前。
花卉店的老板是个年老的单身先生,一生都以照顾花卉为使命,他见我捧着花站在门前,打开木门时,悬挂在屋内的风铃摇响了,当下正值春季,他穿着白色衬衫,胸前挂着浅蓝条纹围裙,俯身笑眯眯地对我说:“先生,你在等谁?”
我不知道。
从花店内走出一个人,他长相清秀,细长的睫毛下却是一双空洞的眼睛,浅灰色的,却比阳光耀眼得多,他安静地抚摸手中的风信子。
老板笑着说:“你和那位先生好有缘,都那么喜欢风信子。”
他大概怕冷,鼻尖埋在白色长围巾下,听到老板的声音才呼出一口气,对着我站的方向看去,“……您也喜欢风信子?”
“是。”我回答,看着手中沾有细小水珠的花,以及手腕处泛青的血管。
“那可以告诉它是什么样子的吗?”他问我。
我愣了一下,朝他走近一步,手掌在他面前挥了挥,完全没有反应,“原来你真的什么都看不到啊?”
花店老板的脸色有些难看,我也意识到自己说话难听,他意味深长地用眼睛睨我,我真想将到手的风信子塞进他的眼睛!
“啊,对。”失明者倒不觉得我失礼,他轻声细语地补充,“其实我天生眼睛就看不见,今年有个手术,我不知道会不会成功。”
我安慰他,“一定会成功的。”又看向他手中的花,是紫色的风信子,我走过去将自己手中的花束与他交换,“你买的花是风信子,有很多种颜色。如果真的喜欢的话,以后可以选白色。”
他很惊讶,也很慌张,从围巾中抬起的头让我的视线有可乘之机,我看到他线条纤细优美的喉结和侧颈,心脏顿时漏了一拍。
他急忙低下头轻轻揉捏花瓣,“所以……风信子究竟长什么样子?”
“我想……”我好好思索一番,笑着告诉他,“你手术成功之后就会看到的,如果等不及,我只能告诉你,你的眼睛很像风信子。”
他低下头脸颊微微泛红,“这样,谢谢你……夸我。”后面两个字格外小心。
我低头看到自己脖颈上的相机,对他微微一笑,“先生,我可以帮您拍一张相片吗?留给手术成功的你看,只要一张就好。”
他点头同意,我拉着他的手在花店门框前摆正姿势,征得同意之后,我动作小心地接下他的围巾放在臂弯中,要他将花束放在脚边。
拍完相片我和他在最近的照相馆将相片洗出来,我放进了他的大衣口袋,他又重新裹上围巾,将鼻尖埋进去。
他像是一只破茧前的蝴蝶,用过剩的自我保护意识在躯壳外裹满蚕丝。
在等待的时间内我问他为什么喜欢风信子,他回答我:“因为喜欢有风的地方,可以听到风车转动的声音。”
“如果与相爱的人在一起,那会更加浪漫。”我说。
——
我坐在图书室咬着半块面包,江送青端着咖啡抿了一小口。
我们彼此之间没有交流,安静的罅隙,我想起昨晚的梦,男人浅灰色的眼睛我似乎在另外的地方见到过,悲凉宛如深远夜空中孤独的明星,我的手又放进口袋摩挲相片。
我努力回想男人的脸,完全没有印象,只记得那是一双干净浅灰的眼睛,失忆后很多东西都变得繁琐不便,我只好摇摇头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大口温水,那是江送青为我准备的,而抬头垂眼注意水面的时候 我也看到了倒映着的江送青,正用笑眼凝视我。
“江先生。”我放下玻璃杯想为自己的自由讨个公道,“您应该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吧?可不可以不要再缠着我了,我只想安安静静地看会儿书,连这点请求都不能答应吗?”
江送青对请求已经驾轻就熟了,他眯起眼睛,垂眼抿了口咖啡,他坐在我面前,整个人看起来既谦和又可靠,一看到他的眼睛我就知道自己逃不出去的,除非我能做到假死或者……让他心甘情愿放过我。
温水顺着咽喉滑进去,温暖着我的肺部,看着江送青若有所思的神情,我以为自己有机会。江送青做事总留一线,让人误以为有希望,却又拿不准注意。这就是他的手法,也为他省去不少麻烦。
江送青抬眼,性情恶劣,“那阿眠求一求我啊,说不准我一开心就放你出去了。”
“江先生,侮辱自己太太是觉得让你开心的事情吗?”我站定,压低声音将书抛向他。
江送青迅速地接住,如果他是个孩子我还会夸赞他反应快,可惜他是让我憎恨的人,我转身正要离开图书室,后颈蓦地贴上温热的手掌。
我被拉到他怀里,手段强硬的江送青如今也被我见识到了,他抓住我的手,“阿眠,你果然还是承认了这个身份。你真的喜欢外面的世界哇?说不定都是些险恶的人心,当心受骗哦。”
再险恶也比不过江送青,他笑呵呵地看着我和我假装亲昵,像模像样地用嘴唇蹭我的下巴,我按住他的嘴巴,“你不要再这样了!”
江送青可恶地笑了笑,他舔湿了我的掌心,为了阻拦他我用手指捏着他的脸颊,掌心传来的湿润仿佛永远刻进我的体内,我几乎急哭了,嗓音也沙沙的,“江送青,我求你。”
江送青审视的目光钉在我眼睛上,我厌恶的同时还害怕他,骇人的视线和情感都漂浮过来,无声无息地淹没我。
他将我抵在图书室的书架上,看着近在咫尺的房门忽然泄了力,我懊悔自己求他,可没有作用,他一样可以抵赖不同意,我的自由权被他死死攥在手中不肯施舍,我感到长久的疲惫,闭上眼睛靠在书架上。
江送青扣着我的后脑勺与我接吻,被他抬高的姿势得以让我俯视他,看着他在我身下情动的模样,一双漆黑透亮的眼睛,我用双手捂上。
胆小如鼠的我在祈求,不要看我,你太可怕了,鼻酸时,我听到江送青用罪恶的声音为我带来希望,“阿眠,明天吧。”
“明天我会带你到外面转转,放松一下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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