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屋内烛火不停的闪动,片刻后陡然熄灭,衬的本就不亮堂的地方更暗了几分。
罗烟陡然转身,道:“何人在此装神弄鬼?”
薛枳紧步挪至许文清跟前:“你怎么也学会吓唬人了?”
“不是我,”许文清摇了摇头,“她来了。”
薛枳闻言一惊,那个她,必然指的是——赵珏珏。
“她在何处?”薛枳环顾四周,也没发觉她的半分踪迹,他低头对许文清道,“还有,你刚刚为何出声叫他们捂住口鼻。”
“口鼻是人身体最薄弱之处。赵珏珏既要杀人,便必定会利用他人张嘴呼吸之际,趁虚而入。”
许文清捏紧长剑,又补充道,“要小心了,隐身咒失效了。”
“你们是何人?”果不其然,刚刚还站在门口的罗烟惊讶的看着他们,“你们怎么混进来的?”
薛枳抬起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似乎真的失效了。
这时,许久未有动静的赵玉突然直愣愣的倒在了地上。薛枳还来不及上前,那罗烟便立马将她抱在了怀里,紧张道:“你怎么了?”
罗烟探了探赵玉的鼻息,突然跌坐在地上,惊恐的往后退了几步:“她,她,她没气了。”
薛枳此时也震惊不已,莫不是刚刚只顾着盯紧罗烟,被那赵珏珏钻了空子,将赵玉给杀了?
她的目标竟不是罗烟?
许文清冷眼的盯着所发生的一切,只语不言。
罗烟悲痛之余,这才反应过来此时房内还站着两个大活人,他歇斯底里的喊道:“是你们,杀了她,你们究竟是何人?”
“我们可没这本事,将生人魂魄撕碎,”许文清淡淡道,“究竟为何你大哥和你那私生子会死,罗县衙应该比我们清楚吧。”
罗烟一脸不可置信,道:“你们竟然连奇儿......的事都知道。”
“世间万物都有因果,这是你们的报应。”薛枳开口道。
“既是我们罗家惹出的果,与你们二人又有何干系,”罗烟甩袖,“二位还请快些离开。”
“我们一走,那下一个死的就是你,你难道不害怕吗?”许文清问道。
罗烟:“就不劳烦二位庇佑了。”
薛枳翻了个白眼:“少自作多情了。”
“薛枳,别费口舌了,”许文清唤道,“我们走。”
罗烟微微俯身:“不送。”
许文清正欲离去,可下一刻她神色一冷,蓦然转身,长剑出鞘。
她手握长剑,剑锋赫然向罗烟的脖颈处刺去。在那把剑离他脖子不到半分距离之时,许文清停了下来。
她冷冷的盯住罗烟:“还不肯从这副躯壳里出来吗?赵珏珏。”
薛枳心中一紧,差点以为要血溅当场,他不明白为何会对着罗烟唤赵珏珏的名字。
但片刻之后他立马恍然大悟。也许,从罗烟与赵玉沟通无果,愤然离席开始,罗烟就不再是罗烟了。
也许刚刚许文清感知到了赵珏珏的存在,所以才会急匆匆的大声提醒。而罗烟自然不会乖乖照做,反而对这陌生的不速之客抱有敌意,自然而然就出声质疑了,也就是这一下,让赵珏珏成功钻了空。
也许刚刚注意力都在倒地的赵玉身上,心里只想着赵珏珏杀了人就跑了,全然没想到她竟藏在罗烟的躯壳里。现在想想罗烟反常的态度,正常人在自己即将要被人报复的之际,还能这么从容淡定。
薛枳心里冒出一丝冷意,今日若不是许文清,自己险些被他给骗了。
此时罗烟,不,应该是赵珏珏,扯出一丝冷笑,他瞥了眼近在咫尺的利刃,寒意森森。
“文清大人很闲吗?连这种事也要管?”
此话一出,薛枳立即明白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
“你私自逃离上界杀人,扰乱三界秩序,抓你乃是我指责所在。”许文清的剑又近了几分,“赶紧出来。”
赵珏珏顶着罗烟那张脸,脸上的表情扭曲在一起:“明明,我差点就骗过你们了,明明,我马上就可以永远留在这里照顾我的儿子了,为什么要坏我好事。”
“......”许文清无奈的笑了笑,似乎在嘲笑她的想法过于单纯,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更正一句,你骗到的只有他,没有我。”
薛枳尴尬的擦了擦头上不存在的汗:“额......好像是的。”
”倘若我就是不出来呢?”赵珏珏破罐子破摔,“你还能杀了我不成。”
“你枉害四条性命,你以为这三界还能容得下你?”
“枉害?他们一家人残害了多少人,大人不知吗?”赵珏珏神色不悦,他伸出手指向薛枳,“包括他,他也是受害者啊。”
许文清神色复杂的看了眼薛枳,道:“一码归一码,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赵珏珏眼见许文清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她便也懒得多费口舌,她闭上眼睛,淡淡道:“那你便杀了我吧。”
“来吧,从这凡人的躯壳里刺进去。”赵珏珏伸手握住那把剑,将它抵在了自己咽喉处,道:“但是我不知道,如若神官私杀凡人,会不会跟我一样三界不容呢?”
薛枳这才明白,难怪赵珏珏敢这么肆无忌惮的挑衅许文清,原是因为神官不可随意伤害凡人。这是千万年间,三界亘古不变的规矩。
如今赵珏珏顶着罗烟的躯壳,那么许文清这一剑刺下去,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薛枳不得感叹,一个能在鬼界混迹四百年的,终归不是什么善茬。
“我这辈子,最不喜欢别人威胁我。”
许文清眼神杀意骤起,她捏紧剑柄,正欲刺向赵珏珏。
可下一刻,却被薛枳拦了下来。他从许文清手里夺过剑,道:“不可。”
许文清眼神透漏着几分不满,她略带疑惑的盯着薛枳,似乎不明白他的用意。
“许文清身为神官,自然是半分不可沾染凡人鲜血。”薛枳正声道。
赵珏珏听闻不由得嗤笑一声:“连你这朋友都阻止你......”
话音未落,赵珏珏的笑声戛然而止。她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望向自己,此时一把利剑穿透了她的心脏,霎时间,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薛枳拔出利剑,对赵珏珏道:“我可不是神官,我动手最合适不过了。”
霎时间,一道黑影从罗烟躯壳里蹿了出来。而罗烟的魂魄早已被赵珏珏撕的四分五裂,俨然就是一副没有任何作用的躯体,离开了赵珏珏的操纵后,竟直愣愣的倒地了。
薛枳将剑抛给许文清,道:“接下来,交给你了。”
许文清点了点头,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与那团黑影缠斗起来。那黑影被许文清连续刺中了好几剑,吓的四处逃窜,最终还是不堪重负,节节败退,化成了一个妇人跌落在了地上。
对于许文清来说,一个脱离了凡人躯壳的厉鬼,俨然不是许文清的对手。
赵珏珏面色惨白,头发凌乱不堪。她重重的的喘着粗气,一言不发。
许文清走到赵珏珏脚下,道:“赵珏珏,你可知罪。”
赵珏珏不再挣扎,她用央求的眼神望向许文清:“大人,让我再见一眼我的儿子,好吗?”
对于赵珏珏的央求,许文清充耳不闻。她摇了摇头,似乎不愿再与她搭话。她掏出了锁魂囊,催动术语,下一刻,那赵珏珏便再次化作一团黑烟,飞进了锁魂囊中。
“事已完结,我们走吧。”许文清收好锁魂囊,望向薛枳。
突然这时,地上传来了一个妇人的咳嗽声。薛枳寻声望去,竟是刚刚已被确认死亡的赵玉。他连忙跑过去探了探鼻息,当探到鼻口依旧有热气喷洒出来之时,心里兀自松了口气。
“她居然还没死。”
许文清望向赵玉:“也许,赵珏珏根本没想要她命。”
薛枳小心谨慎的将赵玉扶到了床上,又为她盖上了被子。做完这些,他又起身看了眼身体已然僵直的罗烟:“或许,她的善意救了她一命。”
如若不然,在酒楼的那天,赵玉就已经死了。冤有头债有主,赵玉虽嫁与罗家,但脾气秉性却与罗家人截然不同。或许是她不愿意同流合污,但又无法阻止罗家人为非作歹。
如今三人已死,或许对赵玉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
不仅是她,更是对整个镇上的人。
.
从罗家出来后,许文清便一言不发。她眉头紧锁,眸子向下垂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眼下,你要回去复命吗?”薛枳打破了这份寂静。
许文清摇了摇头:“我得回神界复职了。”
“啊?”
“忘了跟你说了,我本就是神界之人,之前不过是因为老爷那里暂缺人手,我便过去帮了几天忙。”
薛枳象征性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他本来想问许文清刚刚在想什么,不过转头一想,大概也还没与她熟络到这种地步,或许有些冒昧,便将卡在喉咙里的话又咽了回去。
“你似乎有什么话想说,我看你神情古怪,欲言又止的。”许文清冷不丁的来了一句。
薛枳神色尴尬,他自然是不会将自己想的什么说出来了。于是随便捏了问题:“你说,为何赵珏珏如此执着?”
“也许是因为愧疚吧。我看过李季源的命格,命格极好。若不是四百年前被赵珏珏掐死了,他是有机会历劫飞升的。”
薛枳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也太可惜了。”
许文清:“没错,赵珏珏坏了他的气运。纵使他天资过人,可每一世必定会经历诸多磨难,再想飞升那恐怕是痴人说梦。”
如此好的命格,就这么败落了。薛枳想到了李季源那废掉的双腿和身体,纵使意志再坚定,恐怕也会被消磨殆尽。
也许这就是赵珏珏不顾后果也要杀人的动机。自知对不起他,所以才会不断弥补。可惜,纵使再怎么弥补,李季源也无法再回到从前了。
薛枳惋惜的摇了摇头,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走着。不知不觉,竟走到了东头巷巷口。
许文清站定,道:“薛枳,我该走了。”
薛枳抱拳:“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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