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悯刚抱着人踏出医院大门,迎面而来的阳光刺得怀中人抖了抖,不安地将头埋进他的脖颈。
苏轻应已经许久没有见到阳光了。
家里的窗户都被封住,一丝风都无法透进来。
他常常觉得自己会被黑暗吞噬,在淤泥中**。
此刻,却又真真切切地、再次感受到了阳光。
他缓缓抬起头,正面迎接阳光。
眼角的那颗红痣在光下越发艳丽,衬得一张消瘦却明艳的脸越发妖艳。
司机仍停车在门外等候,纪悯将人抱进去,想到什么,动作一滞。“在这等会儿,我去给你办出院手续。”
苏轻应伸手将人拦住,淡淡的眉眼染上一丝疑惑。
他从未听谁提起过“出院手续”。
“这家医院是苏家的,直接走不会有麻烦。”
言下之意便是:办不办都一样。
身体好得像天生牛马、仍劳仍怨五年愣是没生过病的纪悯:可恶,是资本家。
其实他只是怕不及时办理,医院多扣他的钱。
但苏少爷都这么说了,他也就摸摸自己的钱包,安心地坐回去。
“回家吧。”他朝司机说。
拿钱办事、没有好奇心、话还不多的小李目不斜视,立马开启导航 ,启动车子。
对于有两个长相相似的老板……
小李表示:只要钱到位。
“你的东西我已经让人收拾好,送我家去了,还有没有其他要买的?”茶味alpha头都没抬,一边问一边掏出手机拨打助理的电话。
“没有。”
苏轻应对物质的要求并不高。
或者说,自从他无法站立后,对一切都丧失了兴趣。
但他仍然会惊奇于男人主动问他。
哪怕是在从小长大的家,他都被教育:需要的东西得自己提要求,而不是靠别人主动满足。
他从来不会得到没有张口讨的东西。
短短的两字让纪悯挑眉,想也没想地吩咐已经接通电话的助理:“买一辆最新款的轮椅送我家来。”
“好的苏总。”
简明扼要的通话很快被挂断,收好手机的alpha眼中涌起一丝玩味。
“你的轮椅不是被你改装成赛车了吗,不重新买?”
据纪悯所知,为了寻死,苏轻应那颗高材生脑袋,想尽一切办法,用尽一切东西。
在苏少爷第99次寻死未果后,他休养的地方已经变成一座空壳。
于是,唯一的轮椅成为了新的寻死工具——
苏轻应:……
“你倒是查得很清楚。”
“那是。”
不了解清楚,他刚接人回去就让人寻死成功,苏夫人不得把他砍成臊子。
虽然苏家已经放弃苏轻应,但不可否认: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再怎么说,苏轻应才是那个流着苏家血脉的人,而他只是一个随时能被换掉的替身。
纪悯伸出食指,左右晃了晃。
“不买也行,但事先说好,我家有二楼,我是不会抱着你上下楼的。”
在公司当牛马已经很累了,他很不想回家后还得伺候少爷。
傲气的alpha哪里听过这么嫌弃的语气,立马炸毛,拧眉回怼:“谁想要你抱了?”
能屈能伸的纪悯连忙道:“是是是,那你就得好好坐轮椅,可别给我抱你的机会。”
这话一出,苏轻应才发觉自己上当了。
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傲气的少爷骑虎难下,只能将话咽下去,气得眼尾泛红。
连轴转了两天的纪悯不再说话,眼底的乌青尽显疲惫,骨节分明的手揉了揉眼睛,还是挡不住困意。
他想睡一会儿,又怕人突然跳车,只能将人抱进怀里。
苏轻应:!
感受到怀里人的挣扎,纪悯伸手轻轻拍了拍苏轻应的脑袋。
轻声呢喃:“乖,让我睡一会儿。”
像极了哄小孩。
被哄得一愣的苏轻应大发慈悲地想:看在主动给他买轮椅的份上,就宠这该死的alpha一次。
于是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与“该死的alpha”互相依偎。
——
纪悯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起床气让他皱眉,半睁开眼睛,看着熟悉的环境。
混沌的脑袋艰难地分析出——这里是他家小区的地下停车场。
牛马的肌肉反应让他已经掏出手机,接听了电话。
助理的声音响起。“苏总,轮椅已经送到你家了。”
“辛苦了。”
车上只剩下他和苏轻应两人,向来准时准点下班、拒绝加班的小李已经离开,将车钥匙放到他手边。
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苏轻应也没喊醒他,反倒窝在他怀里睡着了。
头发遮盖了alpha的大半面容,未被遮盖的白皙脸颊上因呼吸不顺泛起大片红。
不知道是不是做了噩梦,那双瘦到皮包骨也依旧好看的手,慢慢抓紧纪悯胸膛前的衣服,连带着衣服下的肉。
天气炎热,体火旺盛的alpha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衫。
纪悯大惊失色,连忙将不老实的爪子挪开。
这个怕是有点疼哦。
难得怀里人这么乖巧,纪悯便没动,空出一只手开始看手机上秘书发给他的、因提前下班而堆积的事物。
直到一声轻哼响起。
“醒了?”
纪悯一边问,一边推开门,抱着人下车。
显然,苏轻应没有完全醒,懒床般将头埋在纪悯的脖颈,不肯睁眼。
纪悯:六百六十六,懒床比他还严重,建议替他朝六晚九,一天下去,药到病除。
不过这些话,对于拿高额工资的牛马,只敢在心里说说。
他抱着人,进电梯时正好遇到上层楼邻居——一个花天酒地、早出晚归的alpha。
男人的身上带着浓厚的酒气,目光落到苏轻应那单薄的背脊上,戏谑的眼神看向纪悯,打着唇钉的嘴吹了个口哨。
“苏老弟,艳福不浅嘛!以前还以为你是个正经人,没想到……”
话没说完,他的视线再次落到苏轻应身上,点到为止。
恶劣的茶味alpha没有否认,勾起唇角,一副吊儿郎当的做派。“没办法,这个长得太好看了。”
甚至恶趣味地颠了颠怀中人,吓得人不得不抓紧他的脖颈。
看似纪悯在夸苏轻应,实则拐弯抹角在夸长得相似的自己。
想清楚的苏少爷转头就给这个自恋的alpha来了一口,狠狠咬在锁骨上。
纪悯嘶了一声,空出一只手将作恶的脑袋搬开,“你是狗吗?”
咬完耳朵咬锁骨,跟追着人咬的疯狗有什么区别?
没等苏轻应反驳,电梯内四散的工业酒精呛进口鼻,让他轻咳两声,咳得整个身子都颤了颤。
明明自己的信息素就是酒味,怎么还闻不得酒气?
纪悯只得将手放人背后轻拍。
如实评价:瓷娃娃。
正好电梯停在15楼,他立马抱着人出去,远离身后的醉鬼。
惹得苏少爷不满。“你怎么不住别墅。”
语气轻松得好像在说:银行有钱你怎么不去取。
纪悯:……
他如实道:“没钱。”
苏轻应皱眉。
显然,这个说辞无法令从小不缺钱的少爷信服。
“我爸爸一个月给你多少?”
“二十万。”
“是有点少。”苏轻应点头。
最开始觉得两万就够了的纪悯:……
本以为要二十万已经是狮子大张口,没想到还是张小了,让双方都觉得自己赚了。
强壮的alpha单手抱人,输入密码解锁门。
“密码是0823,下雨了记得往家跑。”
“你生日?”
“不是。”
至于究竟是谁的,关于什么的,苏轻应觉得没必要问,纪悯觉得没必要说。
他俩之间的关系说好听点叫合租,说难听点就是雇佣。
雇主和佣员之间应保持合理的社交距离,如果太近,需警惕是否别有用心。
纪悯将人放到沙发上坐好,才去看摆放在正中间的、已经安装好的轮椅。
时过境迁,现在的轮椅早已不是当初只能手动移动的款式。
也不是当初那个小小少年攒钱就能买到的。
他顺手拿起一旁的说明书,粗略扫了两眼。然后找到控制器,一屁股坐上高科技,开始根据说明书操控轮椅。
前进、后退!
喔~居然还可以爬楼梯!
看得沙发上的小少爷一头雾水。
“你在做什么?”
“替你试试。”
话是这么说,但坐上去就不想下来的alpha像是找到了称心的玩具,怎么看怎么满意,甚至恬不知耻地提出要求:“你平时不用轮椅的时候,让我开着去买菜呗?”
不用考虑有没有停车位,不用担心离开一小会儿会被贴罚单,还会有心善的人主动让道。
除了不能上高速,简直是完美的交通工具。
纪悯大爷似的往后一靠,惬意地叹息一声。
苏轻应:?
“是人吗你?”
苏少爷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连病患的轮椅都抢。
让他觉得平日里最讨厌的轮椅都顺眼不少。
“我的,还我。”
“你刚刚不是说不要吗?”
纪悯嘴上一说,却还是放下控制器,将人从沙发上抱起,放到轮椅上。
“我什么时候说了!”
茶味alpha真的仔细回想一番,发现确实没有,只好笑笑,自圆其说:“所以还你了。”
得到少爷的一声冷哼。
这五年,苏轻应对轮椅的操控,已经达到了能够考取“轮椅驾驶证”的地步——如果有这东西的话。
他坐着轮椅,巡视新的领地。
“你这里好小。”
苏轻应还没住过这么小的房子。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纪悯丝毫不嫌弃自己的窝,毕竟这可是他朝六晚九、累死累活换来的。
也是第一个完完全全属于他自己的家。.
听到五脏俱全,苏少爷怀疑的目光落到已经瘫软在沙发上的alpha身上。
“有星空顶吗?”
“有啊!”
alpha说得坦荡,反倒让苏轻应开始自我怀疑:难道真的是他小看了这里?
“别急。”纪悯直起身,拿出一张废纸,掏出茶桌柜子里的剪刀,将纸对折几下后咔咔几下,随后关掉客厅的灯。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苏轻应下意识握紧把手,力气大到指骨泛白。
直到手电筒的光亮起,纪悯将手机翻转,放到那张残缺的纸下面。
光一对上去,茶味alpha便笑着仰仰头,示意人往上看。
苏轻应顺势看去——洁白的天花板上亮着无数颗不规则的星星,随着纸张的微微颤抖而晃动。
一个简易到会令人发笑的“星空顶”。
苏轻应本该笑。
他觉得自己应该笑,甚至是嘲笑——怎么会有alpha这么傻。
可牵了牵嘴角,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他收回视线,看向仍在美滋滋地欣赏自己的杰作的alpha。
苏轻应突然有些羡慕——这个与他长相相似、却有着另外一个人生的人。
见人心情不佳,纪悯开了灯,将那张纸揉成一团,随手丢进垃圾桶。
“有星空,有顶,你就说是不是星空顶吧。”
不想回忆那一瞬间的苏轻应撇开看向垃圾桶的视线,“勉强算你有星空顶。”
“那散步的后花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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