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垚记得女生们提到过，最近路过男厕所门口会闻到一股淡淡的烟味。
“有男生在厕所抽烟。”她们这样说着。
不久后，一个女生从要好的男性朋友那里知道了都是谁在抽。
陈垚默念着那几个名字，柯超杰，刘楚生，梁胜……没有周清。
但是，有梁胜。
梁胜是周清之前的同桌。
她歪了歪头，想回想起梁胜是个怎样的人，安静的，内敛的……有点儿透明和猥琐的一个男生。
学坏了啊。
陈垚把玩了一下打火机，打火机的盖子发出清脆的响声。
为什么总是和这些东西沾染上呢。
明明看起来清风朗月，一尘不染的样子，却喜欢炸鸡薯条，喜欢近视不戴眼镜，喜欢翘课去参加社团活动……也不是说这样不好，只是这些东西这些行为，跟世俗眼里的模范生标准生相距太远。
他总喜欢这些和他外表有反差感的事物。
喜欢上他不该喜欢的东西。
“压力太大呗，他们抽烟，当然啦，也有可能纯粹是为了刺激吧，谁知道呢……”
女生们低低切切的讨论声在耳边不断响起。
压力太大吗……？
陈垚打开手机，去看周清这几次的成绩，有小幅度的波动，但都是很漂亮的数字和名次。
周清会压力很大吗？林诀又给他压力了吗？
刚开始的恼怒沉下去，陈垚随即有些迷茫起来，那她不应该去管他吧，如果他能从抽烟这个行为找到快乐的话。
可是她讨厌抽烟，烟味会让她想起那个人。
……怎么办呢？
周清从试衣间里出来了。
陈垚把手背过身后去，随即塞进口袋里。
至于后面的事情……她知道周清不喜欢那样的衣服，也不会希望她这么做。
他的审美总体上而言还是偏保守含蓄的，而且露肤度太高的话，很有可能会着凉，她一向吹不了风。
她那样做只是因为……她想知道周清面对这种事情，他不喜欢她却要做的事情，会是什么反应。
他说高兴就好。
高兴就……好吗？
那没办法了。
跟她想的一样呢。
周清高兴就好。
……
“教教我呗。”
陈垚从来没抽过烟，但她从小见过不少人抽烟，那个畜生，她早死的爷爷，还有前不久过世的外公外婆……都喜欢这种吞云吐雾的感觉。
她从书上知道抽烟让人快乐，是因为里面含有一种叫尼古丁的物质，尼古丁不均匀的刺激，让人对抽烟更加欲罢不能。
实际上……说得不好听一些，这不就是毒品吗？
陈垚把玩着翻盖的金属打火机，黑夜里，它发出清脆的咔哒声，听起来极为悦耳。
陈垚都能想象得到，每次周清要抽烟的时候，也是跟她现在这样，把玩着打火机，听它发出清脆的咔哒。
“陈垚……”周清的声音有些干涩，他走上前去，想从她手里拿回打火机，却被她轻巧地避开了。
“呐。”陈垚抬起头来，望着他，偏了偏头说：“抽烟……不快乐吗？”
“……”
陈垚想体验和他一样的感觉，就像今晚和他一起挑选衣服，为了成人礼而做准备。
她一直都享受这种，能参与进他生活的感觉。
一直都是。
所以——就算她觉得这种是毒品，即使是国家允许的，微量的毒品，她也愿意去试一试。
她太想知道，周清在这种事情时是什么感觉了。
“抽烟不好。”周清说着。
每一个抽烟的人都知道抽烟有害健康。
“是吗？但这盒已经开过了，我数了数，少了两根。”陈垚从另一个口袋里拿出一盒烟来。
“……”
一根是尝试，两根就不是了。
甚至于，这可能也不是第一盒。
“直接点燃，然后放进嘴里吸吗？”
噗呲一声，黑夜里亮起幽微的火苗，湛蓝色的火焰带着点金黄，映在陈垚的眼底，她把烟头轻轻一碰，就冒出了猩红的光。
“陈垚——”周清失声叫她，不顾火焰的滚烫想从她手里把打火机和烟一并抢回来。
但他最后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把烟放进了嘴里。
然后在那个瞬间，他顿下动作，看着她苍白的脸浮上不正常的潮红，下一秒，整个人都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
陈垚咳得手都在抖，烟跟打火机一并从指间落了下去，烟滚下去的时候带着微弱的亮光，划过漆黑的夜，在落地后不到一秒，就被周清踩灭了。
他并不着急去捡打火机，在短短几秒的光景里他从慌张冷静下来，然后转身从包里抽出水，极迅速地拧开，再摁住陈垚的肩膀——他可能从来没有这么粗暴地对待过陈垚。
“喝水——别喝进去，吐出来！”
陈垚被他按着，灌了一大口水，又被他捏着下巴吐了出来，那股奇怪的辛涩的烟味也就跟着水流了出去，但她还是感觉到舌根有点苦。
又来了一遍，陈垚才感觉好多了，等她回过神来，领口已经湿了大半，周清把水瓶塞进她手里，然后转身捡起那个打火机。
一个很漂亮的三分——他把打火机扔进了对面的垃圾桶去。
哐啷，垃圾桶发出一声脆响。
“抽烟好玩吗？”
周清转过身来，低头看着她，昏暗的光线下，他眼里的神情都埋在阴影里，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他的声音半哑着，把这个问题送还给陈垚。
陈垚的眼角晕红，带着泪花，她苍白的脸上还带着那点要褪不褪的红，看上去像中世纪追求的病美人，发病时的玛格丽特。
“……不好玩。”陈垚的声音低哑，她抬起眼来望着周清，眼里都是困惑：“好苦。”
“这么苦……你为什么要抽？”
“因为。”周清弯下腰，捡起掉落的烟盒，从里面又抽出一根细长的烟条来，他把这根烟放到陈垚的眼前，看着她说：“没抽过烟的人，第一根都难抽。”
“等抽第二根，过了肺，才会觉得好起来。”
陈垚望着他的脸，他垂着眼睫，眼尾稍稍扬着，似乎是在笑，但笑得不真切，陈垚敏锐地察觉到，他其实是在生气。
因为下一秒，他就抬起那双漂亮的眼睛，望着她，轻轻笑了一下，红唇翕合：“但是你没有第二根了。”
他把手里的烟折断了，烟的另一半滚落在地。
陈垚看着他又走到垃圾桶去，把烟盒一并扔了下去，烟盒很轻，不像打火机那样发出哐当的响声，做完这一切后，他走回来，走到陈垚的跟前。
陈垚身后贴着墙，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下头去。
“这是我的第一盒烟，梁胜给的。”周清站在她面前，停下脚步，然后轻描淡写道：“我只抽了那两根。”
“至于原因，可能是好奇吧，出于对未知的好奇。”
“另外——我也不会有第三根了。”
他在她面前慢条斯理地交代完，和盘托出，他说完最后一句，两个人都有些沉默，空气一时安静起来。
“……我没想拦着你。”过了一会儿，陈垚才低着声音说了这句。
“我只是想试试。”
“……试了之后呢？”
周清问她，低着头看见她濡湿的领口，水滴溅到手背，他顿了一下，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纸巾，抽纸给她擦拭。
他擦的很细致，陈垚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她看着周清，继而呐呐道：“这样以后如果你想戒……我就可以陪你一起戒掉了。”
周清擦拭的动作一顿，屈起来的手指碰到她的锁骨凸处，凉凉的，像走到路边，不妨被沾水的花枝碰了下裸露的皮肤。
“可惜没有以后了。”
他半弯起个笑容来，那点未消的火气都随着这句话随风而逝了。
将领口的水吸干，上面沾了点纸巾的碎屑，周清低下头，碎发几乎扫到陈垚的脸上，痒痒的，像羽毛擦过脸，陈垚的注意力几乎全被这点痒吸引过去。
但是下一秒，他轻轻一吹，充盈的薄荷气息就环绕着她，锁骨上的那个位置直凉到心尖，陈垚蓦地颤栗起来，她才发觉，两个人挨得这么近。
挨得这么暧昧。
他几乎是伏在了她身上。
陈垚稍稍睁大了眼睛，想往后退，但后面是墙，她只摸到了微凉的墙面，还有自己稍稍发烫的体温。
在她张皇失措的时候，周清忽然就退开了，他看着已经弄干净的领口，似乎满意极了，然后弯下眼睛去笑，声音极轻道：“还挺可惜的。”
“……什么？”陈垚失神地看着他。
他又笑了一声，顺手把纸巾扔进垃圾桶里，才回身过来说：“我没办法陪你一起穿裙子啊，穿那些——嗯，夸张的裙子。”
“没法陪你‘戒裙子。’”
“……”
“哦……”
陈垚慢慢找回自己的声音，从长椅上把刚才放下的购物袋提起来，已经很晚了，月亮都拢在云朵后面，她捏了下自己的耳朵尖，不用看也知道那里还在发红。
“走吧。”
周清走过来，从她手上提过袋子，离得近了，他注意到陈垚还红着的脸，稍稍惊讶了一下。
“还觉得难受吗？”他说着，伸手指了指。
“……没有，不难受了。”
“没办法了，回去多吃点梨吧，润喉清肺——刚才都让你不要抽了。”他说着，有些揶揄地看了一眼陈垚。
“不过陈垚家里总是有梨在啊，这样就不用去买了。”
“嗯……是啊。”
“我还挺喜欢吃梨的。”
陈垚顿下脚步，慢慢地抬起头来看着他，其实已经很晚了，她也清楚周清不太可能答应，但或许是那点难受的感觉没有消退，或许是别的感觉驱使她做出这件事情。
鬼使神差的，陈垚问出这句话来。
“那你等一下要来我家吗？”
很久以后。
陈垚：穿裙子好不好？
周清：好。
[菜狗][菜狗][菜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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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拆骨（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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