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温暖干燥,燃着沉香,内室被一道屏风隔开。
姜灼灼刚踏进房门,一个茶杯就砸在她脚下,从屏风后传来努力压制的怒声,“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姜灼灼反手关上房门,小心地绕过茶杯碎片,站在屏风外踌躇着说道,“夫君,我外祖父曾是宫中太医,因此我从小也受了些熏陶,对缓解夫君的腿疾,可能有些帮助。”
听到她的声音,屏风后的人一愣,诧异间忘记了呵斥。
突然屏风后传来“扑通”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姜灼灼心里一紧,推开屏风就走了进去。
装药液的白玉瓶滚落在地上,沈恹里衣凌乱,露出脖颈处一片玉白色的肌肤,有些狼狈的摔在地上。
“夫君,怎么这么不小心,摔疼了没有?”
趁他病,正是拉拢他的天赐良机,姜灼灼心里暗喜,嘴里仍是关切的语气,屁颠屁颠跑过去,殷勤地扶住沈恹。
正愁怎么完成爹娘交代给她的任务:给沈恹吹枕边风救她狱中的长兄。这下正好,如果她对病中的沈恹百依百顺,照顾他舒服了也算是功劳一件吧,到时候就好替兄长求情了。
沈恹脸色惨白的看着姜灼灼,怎么会是她?灵犀灵均那两个蠢货怎么能放姜灼灼进来?
他有些无措得借了姜灼灼的力,踉跄站了起来,拉拢了里衣,表情就像怕姜灼灼占他便宜的黄花大闺女。
“出去!”他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往日里皆在掌握之中的自信,带着气息不稳的慌乱。
姜灼灼看着脸色惨白,还故作强硬的沈恹,脑里闪过四个字:色厉内荏。
她突然想到一个坏念头,上前在沈恹面前跪下,慢慢抱住他冰冷的膝盖,她身体上温暖炽热的温度紧紧包裹着沈恹的双腿。
她仰头盯着他的眼睛,努力睁大眼睛,显得无辜又清纯,像只关心丈夫身体伤痛不谙世事的小娇妻。
“夫君,这样会不会感觉好一点?”她的声音又暖又柔。
沈恹瞪大了眼睛,连连后退,“你做什么?”
“是风湿,有些严重了,夫君,我给你暖一暖缓解僵硬疼痛好不好?不然你恐怕要疼一天了。”
看着沈恹一副见鬼的表情,姜灼灼憋笑都要憋出内伤了,头一次见九千岁的眼睛瞪得这么大这么无辜。
“不行,你快出去,我自己会处理。”
沈恹语气坚决地拒绝了她。
“不,不要,夫君,求求你,不要赶我走,看到你疼痛,我真的很心疼,也很担心。就让灼灼留下照顾你吧,不然灼灼今天晚上都睡不好了。”
姜灼灼绞尽脑汁把画本里看过的肉麻话都说了一遍。
她盛满关切和担忧的眼睛迎上他的目光,让他有片刻的震颤和失神。
他这么多年来,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在他年幼无权时,践踏他凌辱他,在他大权在握时,谄媚他讨好他。
这些人在都有一个共同点,无论他们怎么掩饰都无法掩盖眼里对他的嘲讽不屑。
他们眼底明明白白写着:残缺,异类,不男不女。
只有她,似乎从未觉得自己腌臢不堪不阴不阳,望过来的眼神总让他觉得自己与常人无异。
罢了,她愿意留下,就随她吧。沈恹无奈地挪开视线,败阵下来,叹了口气,垂下眼眸,“药在床头,你替我擦吧。”
姜灼灼盯着他泛红的耳垂,竟然觉得这个人可爱得紧,不是一副冷冰冰高高在上杀神的模样,而是有血有肉,会慌乱,会害羞,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
扶沈恹坐到床榻上,她再接过府医送来的热水和毛巾,嫩白的手指轻轻按揉他冰冷僵硬的膝盖。
沈恹的眼角飞红,呼吸有些不受控制地急促起来。
他只觉得,她指尖划过的每一处都像着了火,炽热的暖意顺着她的指尖蔓延到他的皮肤上,又侵入冒着寒气的血液和骨髓。
紧接着滚烫的热毛巾敷在他僵硬的膝盖上,还混杂着她身上的甜香,僵硬的疼痛得到缓解,密密麻麻的暖意和酥痒攀上心头,他的体温渐渐升高,额头也沁出汗水。
他几乎要沉浸在这片刻的温存里了,只是可惜,他太清楚太监有多被人看不起了,即使是权势滔天的权宦,也多的是医者拒绝为他们治病。
他闭了眼睛,沉声问道:“夫人,这么大费周章屈尊降贵的,你想要什么?”
姜灼灼正按摩的手一顿。
“是想要绫罗绸缎还是奇珍异宝?”
“亦或是想要我放你的兄长姜浩出狱?”
督公就是督公,真是眼光毒辣,心里想什么都瞒不过他。
姜灼灼被说中心事,吐了吐舌头,虽然她之前是这么打算的,可是她嘴上可不能承认。
一旦承认了,哪怕她真的有为他好的心思,也会被他认定是为了兄长出狱的虚情假意,好不容易取得督公的一丁点好感,一下子就会清零。
更何况她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花前月下浪漫氛围,不能就这么被打破了。
“没有夫君,不是为了兄长的事情,我是你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妻子呀,关心你对你好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姜灼灼将手从铜盆热水里抽出来,擦干净水珠,笑意盈盈地回答他。
沈恹挑了挑眉,这个回答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他半信半疑地笑了一下,“夫人的这份心意,我倒是受宠若惊了。”
啧,这就是还是不相信她的意思了。
姜灼灼灵光一闪,微微一笑,从胸口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方手帕,送到沈恹面前。
手帕上绣着一池风雨里摇曳的荷花,粉瓣绿叶,栩栩如生,别有趣味。
沈恹接过手帕,仔细端详,点了点头,“明线暗纹,交错层叠,绣工确实不错。”
“不过也不是什么名家真迹,夫人,怎么还贴身带着?”
“因为这方手帕上有夫君呀。”姜灼灼低头不敢看沈恹的眼睛,倒不是害羞,是怕看着他的眼睛,她就演不下去了,会笑场。
沈恹皱眉看了看手帕,有他?在哪里?
“讨厌。”姜灼灼故作娇羞拍了一下沈恹的胸膛,“夫君好讨厌,非要妾身说得那么仔细,妾身都害羞了。”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装作羞答答地指着手帕上一处,“我把夫君绣在这里了。”
沈恹不可思议地看着手帕右下角,一个小小凉亭里的小小黑影,那黑影只能看出是个人形,根本无法辨别究竟是谁。
“这是我?”沈恹怀疑地看着她。
当然不是你,姜灼灼在心里叹了口气,手帕上绣的场景是她第一次见三皇子的场景,狂风暴雨,满池荷花摇曳,凉亭下一袭黑衣翩然。
可是她当然不能这么说。
目光扫过沈恹的墨绿色里衣,心里闪过沈恹的经历,从无权无势的小太监到如今权势滔天的九千岁,再联想到,最近包括兄长父亲在内的许多大臣或入狱或被贬谪,还有父亲把她送给沈恹的讨好行为,她推测沈恹正是站在暴风雨中心的人。
电光火石间,她想到了该怎么回答。
“还有这风雨里的莲花也像督公啊,”她抬起头,声音带着些敬佩,“风不知君意,乱君青莲衣,君本淤泥生,何惧狂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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