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窗外淡粉色的余晖一点点沉落进与建筑物的分界线,换来几颗暗淡的星星,孤零零地各在一方。
最近的天黑得越来越快了,阳台上玻璃门半开着,风懒散地击打着窗帘。
沙发上躺着一个睡着的老人,身上盖着浅蓝色的毯子,怀里圈着没有声音的收音机。厨房里隐约传来闷闷嘈杂,掺着几声笑闹。
挂在墙上的老钟表迟钝地震一声,指针挪到了黑暗当中,尖端对着掉了色的七。
秦守华被吵醒,睡意阑珊地发呆,眼珠无神地停在某处,听到厨房里的声音,心里安定了不少。
她看不见东西,其他感官更敏感,立刻就闻到什么香味,趿拉着拖鞋摸索过去,抬手要敲厨房门,巧的是正好有人开门出来,一看到她就笑:“奶奶醒了。”
秦守华也笑了,自然地攀住少年的手臂:“你们做什么好吃的呀。”
柴邵任由秦守华攀着他,双手捧着一碗颜色顺眼的汤,轻轻地凑过去:“虾滑豆腐汤,闻闻香不香?”
秦守华点点头:“香。”
秦删端着两个盘子从他们身边路过,笑道:“他自己做的。”
秦守华一听心里更是喜欢了,皱巴巴地笑起来,拍拍柴邵的背。“你是客人,秦删的朋友,第一次邀请你吃饭怎么能让你动手,秦删真不懂事。”
话是这么说,秦守华却暗地里欣慰,觉得柴邵真是个不错的小孩子。秦删之前都没什么朋友,就算有,他也从不提起什么。这头一次带朋友来家里玩,还都是两个讨喜的孩子。如果真要比较,她觉得自己甚至比秦删还要开心。
她攀着柴邵一步一步走到沙发旁,听到秦删和柴邵走动的声音,突然想起:“这两天怎么没见着小姚,叫他过来一起吃饭吧。”
柴邵一记起姚君子为了和乃酪搭话去抢值日的事就想笑,别提走的时候多臭屁了。
他帮秦守华盛了一碗温粥:“他在校外过国庆,奶奶要是想他,我明天出去逮他过来。”
秦守华笑着摇摇头:“你们学习辛苦,好不容易盼着个玩的时间,怎么能硬生生拉着你们陪我老人家解闷。”
“奶奶你不知道,小姚他说和你聊天赚了,好多战争年代没听过的事情都是从你口里知道的,他还说因为你,对历史都开始感兴趣了。”柴邵抽空看了眼厨房里没出来的秦删,又道:“悄悄告诉你,他初中历史从没有及格过。”
“哈哈哈哈。”秦守华听了心情好得不得了,笑得咳嗽,柴邵帮她拍背顺气。
晚饭后已经八点,室内开始闷热起来。之前的小出租屋里经常遇见这样的情况,秦守华老是感觉喘不过气,现在也是这样。
好在阳台不大不小,三人搬了椅子坐在阳台吹风,听到不远处男生宿舍的撒欢声。
柴邵问:“现在几点了。”
“八点。”秦删闭着眼睛小憩,闻言掀开眼皮,又补充:“还有三个小时。”
柴邵没再说话了。不过秦删为什么知道他在想什么。
宿舍熄灯时间是十一点整,他还能在外面待三个小时。其实他并不想一直在这待完剩下的时间,他想去宿管大爷那里借一下公用电话。
又坐了一会儿,实在坐不下去了,柴邵故意打了两个哈欠,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笑道:“奶奶,今天很晚了,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和秦删早点休息。”
秦守华也迷迷糊糊的的,道:“好好好,快去睡觉吧,小孩子多睡觉对身体好。答应奶奶有时间还要来吃饭。”
秦删站起来,送柴邵下楼梯,昏暗的光照在人的身上显得皮肤有点黑。柴邵还没有换校服,袖子也撸到了胳膊肘,他心事重重地盯着脚尖,注意力不集中,不小心拌了一下,秦删连忙拽住他的后脖颈。
送到宿舍楼下,柴邵回身看了一眼,秦删依旧立在原地看他,他挥挥手:“回去吧,明天见。”
秦删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后又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柴邵的衣摆消失在门口。
“嘭———”
屋里的花瓶被鸡毛掸子从电视柜抽倒在地,碎片四下飞散。刚才的争吵被这一声打断。
“你们俩继续吵吧,柴轩昂我不奉陪了!”
穿着西装的男人看上去刚从外面回来,可在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秒又摔门而出。
客厅里一时寂静得恐怖。
半晌,柴椰走过去,蹲在摔坏的花瓶前,一片一片地捡起散落的玫瑰花瓣。
沙发前的姜卿浑身脱力,摔坐下去,沙发内的弹簧翁了一声。
“为什么我的孩子都要离我远去,我做错了什么…”
柴椰把花瓣爱惜地放在手心,闻言连皱眉的力气也没了,只叹气。
姜卿捂脸呜咽起来,声线颤抖:“小椰,柴邵都走了,你能不能…不要也离开妈妈。”
柴椰有气无力道:“妈,我二十多岁了。”
这相当于在姜卿脑袋上劈了一声响雷。
“你怪妈妈不给你自由,对不对?”
“对,我当然这么想。”柴椰说得笃定,语气不容反对。
姜卿一时无话可说。她眼眶通红地扭头看着蹲在地上那个瘦小坚毅的背影。
“你真的舍得妈妈一个人吗,可是妈妈舍不得你啊。”
柴椰几乎有点生气了:“哪有这么严重。我不是要出国也不是上太空,离这就几百公里。”
姜卿尖声道:“就这几百公里有什么必要搬走,多麻烦,你的花店离这里也近,我看你和柴邵一样,就是想远离我!”
......
柴椰无奈地扶着额头,把花瓣捧在手心回了房间。
关上门,她把花瓣狠狠洒在地上,用力地跺了几脚。
房间是她唯一能发泄的地方了。
趴在床边哭了一会儿,柴椰渐渐平息。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柴椰胡乱抹了把眼泪,用手扇扇眼睛,把手机取出来看了一眼,接通了。
“姐!”
电话那头笑嘻嘻地喊。
柴椰清清嗓,恢复平时不耐烦的语气:“干嘛。”
“你现在应该搬到你房子里了吧。”
“……”
“喂?”
“今天刚找的搬家公司。”柴椰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开心:“现在躺在我自己的房子里。”
柴邵在电话那头皱着的眉一瞬间舒展,笑道:“妮妮呢,它适应吗。”
“在客厅的猫窝里,睡得比我还香。”
柴椰简直能想象到柴邵替她开心时的模样,肯定是得意洋洋的。
“没应激就行。”柴邵说。
“没有。”柴椰道。尾音未落,她的眼泪就控制不住从眼眶里涌出来,语气变得有些颤抖。
电话那头静了一会儿,突然就没有声音了。
“你在学校适应吗。”柴椰赶忙转开话题。
柴邵过了一会儿才道:“挺好的。”
“那就好。国庆七天怎么不出来,我最近都忙死了。”
“我出去也帮不了你,学校是把我们学生当牛羊了,作业写都写不完。”柴邵没有刚才那么开心的语气,突然想到:“对了,明天你来一趟一中呗。”
“干什么。”
“我手机落在家了。”
柴椰道:“怎么,想让我助纣为虐?”
“什么助纣为虐,现在这个电话是公用电话,后面排着几个人呢,宿管大爷瞅我好几眼了。”
“哦也对。不对,给你带过去你通宵玩游戏是吧?”
“屁,上学我要上交办公室的。”柴邵挠挠鼻尖。
柴椰想了想,“行吧,信你一次。明天下午四点给我打电话。”
“好嘞!”
柴邵挂了电话,从宿管大爷的口袋里顺了一把瓜子溜之大吉。
302宿舍里只有他,卤蛋和其他俩室友早都回家了。整层楼都几乎安静下来,没有什么声音,只有他的脚步声。
他走到宿舍门口人脸识别开了锁,先洗了个热水澡,然后翻出卷子出来写。
最近他开始疯狂补救自己最薄弱的英语,走在路上时看到个什么东西也在想它的单词。
他记得当初中考自己英语只考了一百二十五,当时高一的班级里就属他的英语中考分数最低,加上科目变了,学习方式和课业难度也变了,他就撇下了最不感兴趣的英语。
现在才意识到落下一截,所以慌慌忙忙开始补,睡前不写一张英语卷子就睡不着。
这原本并不是习惯,他却硬生生要把它变成习惯。
翻着词典做了两篇阅读,对面宿舍突然有人大声朗读起英语文章,声音变来变去,好像在模拟对话。柴邵这才想起班里的文艺委员也还在,并且曾经差一点竞选成功英语课代表,最后是口语和笔试都比他更好的甘甜甜当选了。
柴邵对对面那位文艺委员的第一印象和唯一印象就是不说话,而且他们不熟,柴邵听着对面大声朗读的声音,也不生气,而且还听得来了点兴趣,悄悄当起了评委,这段一分,那段三分。
等慢悠悠地写完了一张英语试卷,对着答案批改,再改错,实在也没精力再学,便爬上床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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