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那天，许涵特意穿了条新裙子，浅蓝色的，是魏勋之前说过“很适合你”的颜色。走进教室时，她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飘向斜后方——魏勋已经到了，正趴在桌子上睡觉，阳光落在他的后颈，绒毛看得一清二楚。
许涵的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她放轻脚步走到座位，刚放下书包，魏勋就抬起头，冲她弯了弯眼睛：“早啊，女朋友。”
声音不大，却像电流一样窜过许涵的四肢百骸。她红着脸低下头，“嗯”了一声，耳朵却竖起来听周围的动静，生怕被同学听到。
“怕什么？”魏勋用笔杆敲了敲她的后背，“我们光明正大的。”
话是这么说，可真正相处时，两人还是藏着掖着。晚自习下课，魏勋会假装和许涵顺路，在没人的巷口偷偷牵她的手，掌心温热，带着点汗湿；午休时，他会把从家里带来的饭盒分给她一半，说是“我妈做太多了吃不完”，其实许涵知道，那是他特意让妈妈多做的糖醋排骨——她上次随口提过喜欢吃。
最让许涵心动的，是每周三下午的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魏勋不再像以前那样一头扎进乒乓球台，而是会陪她坐在看台上。她看着他打球的样子，他就时不时回头冲她笑；她低头玩手机，他就凑过来抢她的耳机，一人一只，听着同一首歌。
“你看那对，又在撒狗粮了。”朋友凑到许涵耳边打趣，许涵的脸瞬间红透，却忍不住偷偷去看魏勋，发现他正看着自己，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那时的阳光好像格外慷慨，把所有的日子都晒得暖洋洋的。许涵几乎忘了期末考试前的拒绝，忘了寒假里的忐忑，只觉得，这样的日子能一直过下去，就好了。
可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许涵后来想了很久，大概是第一次月考后。那天成绩出来，魏勋的名字从年级前三十掉到了五十名开外。他拿着成绩单，没像往常一样和同学说笑，只是沉默地坐在座位上，手指把成绩单捏出了褶皱。
“一次考不好没关系的。”许涵递给他一颗糖，小声安慰。
魏勋接过糖，没拆，只是攥在手里，低声说：“我妈知道了，肯定又要骂我。”
那是许涵第一次听到他说“怕妈妈”。以前的魏勋，总给人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感觉，笑起来张扬又灿烂，可那天，他的眼神里藏着一丝她看不懂的疲惫。
从那以后，魏勋变得越来越沉默。他不再在课间转笔，也很少在晚自习时传纸条，总是皱着眉刷题，偶尔抬头看她，眼神也带着点躲闪。有好几次，许涵看到他对着手机叹气，问他怎么了，他只说“没什么，作业太多了”。
有天晚上聊天，许涵说“周末想去看新上映的电影”，魏勋隔了很久才回：“下次吧，我妈让我去补课。”
“补什么课？你成绩不是挺好的吗？”
“她说我心思不放在学习上，找了老师盯着我。”
那条消息后面，跟着一个无奈的表情。许涵看着屏幕，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了一下。她想起魏勋妈妈的名字，偶尔会从班主任嘴里听到——是学校的家长委员会成员，对魏勋的成绩抓得特别紧。
“那……我们少聊点？”许涵犹豫着打字，“别让你妈妈发现。”
“不用，”魏勋秒回，“我想和你聊。”
看到这句话，许涵的心又软了下来。她想，或许真的是学习压力太大了，等他缓过来就好了。她开始更小心地照顾他的情绪，不再提看电影、逛操场，只是每天给他带一瓶热牛奶，在他刷题累了的时候，悄悄放一颗糖在他桌上。
可魏勋的状态越来越差。他开始频繁地请假，有时一天，有时半天，回来时眼睛红红的，像是没睡好。有一次，许涵看到他手腕上有一道红印，像被什么东西勒过，问他怎么了，他慌忙把袖子拉下来，说“不小心被门夹到了”。
他的解释漏洞百出，许涵却没敢再追问。她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像乌云一样，慢慢遮住了他们头顶的阳光。
真正让许涵感到恐慌的，是一个周五的晚上。她和魏勋在□□上聊天，正说到开心处，魏勋的消息突然断了。过了十分钟，他发来一条语音，背景里有女人的争吵声，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颤抖：“我妈来了，先不说了。”
那是许涵第一次听到魏勋妈妈的声音，尖锐又愤怒，虽然听不清在说什么，却让她莫名地害怕。她握着手机等了很久，直到凌晨，也没再收到魏勋的消息。
第二天早上，她看到魏勋的□□头像亮着，发过去一句“你没事吧”，却显示“对方未读”。
周一到学校，魏勋坐在座位上，眼圈发黑，下巴上冒出了淡淡的胡茬，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精气神。许涵想问问他怎么了，刚要开口，就看到班主任走进来，眼神严厉地扫过全班，最后落在她和魏勋身上。
“许涵，魏勋，你们俩，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
班主任的声音不大，却像一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湖面，瞬间在许涵心里激起了千层浪。她看向魏勋，发现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节泛白。
那一刻，许涵突然明白了。那些魏勋躲闪的眼神，沉默的叹息，手腕上的红印，还有突然中断的聊天……所有的碎片拼凑在一起，指向一个让她心惊的答案。
他们的事，可能被发现了。
走廊里的风从窗户灌进来，吹起许涵的刘海，她却觉得浑身发冷。阳光明明很好，落在身上，却没有一丝温度。她看着魏勋紧绷的侧脸，突然很想问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们的春天，不会太长？
可她终究没问出口。有些预感，一旦说出来，就会变成无法挽回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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