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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救焚自溺(四)

“站住。”

听到自己的喝止,她的身子似乎震颤了一下,接着便老实地停在原地,一动不动。那两个宫女已经侧过身子行礼了,她还呆呆的,片刻后方才微微躬身。

他看清了是她,便走到她的前面,略略打量了她一番。数日未见,她似乎憔悴了一些。鬓发散乱,眼皮也耷拉着,像个霜打的茄子。被两个宫人夹在中间,更显得身形单薄瘦削。

今日午后他见到婉顺时还奇怪怎么不见她的人影,疑心她是往何处躲懒去了,现下见了她这幅窘迫的样子便心下了然。此人定是又做了些毁坏宫中花草之类的事,遭人发觉,被扭送回安仁宫治罪。想到之前自己竟然会因一盏花灯和这种人置气,不由觉得好笑。

“快酉时了吧,不如用过晚膳再走。”李祐返身回去。王英等一干随从虽然不知缘由,但听他语气轻快,也未觉得有什么,只当他是改了主意,便默默跟上去。

他此番进宫本是顺路。入冬以来,太上皇便染了风寒,总不见好。陛下政务繁忙,不能时时照看,便令子女们到大安宫轮流侍疾。虽说孙辈们探望病中的祖父也属情理之中,但他与祖父实在谈不上有什么情分。硬着头皮待了半晌,颇觉尴尬。虚弱的太上皇挥手让他们离开之时,他如获大赦。只是随后便又被越王邀请到宫里切磋棋艺。

越王与太子一母同胞,所受宠爱并不下于其兄。凡是地方和番邦进贡的宝物,东宫有的,越王也必定会有。去往越王宫中的路上,李祐猜想,自己棋艺不精,与越王来往也不多,他邀请自己,下棋为假,炫耀为真,多半是又得了什么珍奇玩意儿。

到了延恩殿,越王果然拿出他新得的楸玉枰。棋盘虽然只是寻常的楸木芯,但那棋子薄处透影,厚处蓄光,仅论做工便知是极品。

对弈之时,越王两指衔着白子,总要踌躇片刻才落定。其实李祐觉得和自己对弈,本不必这样谨慎。看着越王心神专注的模样,他忽然觉得是自己小人之虑了,也许越王并无炫耀的意思。

日影在棋盘上悄然移动,李祐盯着七零八落的黑子,觉得再继续下去也无甚趣味,便将悬于残局之上一枚棋子放回棋笥中。

“伏局。”

越王手中还捻着一枚白子,听到李祐认输方缓缓抬头,笑眼眯成一条缝:“五弟,棋下得太快,气就断了。”

他笑笑,生怕越王还要再下,忙托辞看望德妃离开。

向母亲问安当然也不需太久,只是没想到离开的时候正好碰上她。看见她颓丧的样子,他忽然起了幸灾乐祸的心思,说是留下用膳,实则是想看看热闹。

不便此刻进入正殿,李祐便往婉顺所在的书房中去。进去一瞧,婉顺正盯着面前的残局出神。她听到动静,见是李祐,连忙起身,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喃喃地叫了一声“阿兄”。

李祐走过去坐下,道:“你的侍婢,好像被送回来了。”

婉顺一愣,便要往外走。李祐叫住她:“大概被带进去问话了。”婉顺只好又讪讪坐下,不安地搓揉着手指。李祐以为不过是小事,便觉婉顺小题大做。拈起一枚棋子,眼看棋局,口中却讥刺道:“你们还真是主仆情深呐。”

婉顺并不在意他的奚落,问道:“念慈姐姐会有事吗?”

李祐正慢条斯理地补着劫争,并不抬头,只问道:“她又干了什么?”

婉顺一五一十告知了事情的原委,倒是很出乎李祐的预料。他将棋子丢回到棋笥中,道:“真是个多事的。”

婉顺默然不语,见李祐也不说话,急得忍不住问:“阿兄能不能帮帮念慈姐姐?”

“内廷的事,我不便多言。”他话音刚落,婉顺心便凉了半截,不过他又接着说,“但你可以。”

“我?”

李祐点点头,道:“说到底那镯子是你的。只要你不追究,宫正司也可大事化小,私相授受的罪名,落不到她头上。”

婉顺正想说那对镯子并非她所有,李祐却已经起身:“你若实在不放心,我们一同过去那边看看就是了。”婉顺也跟着立刻起身,生怕李祐反悔似的。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正殿时,讯问似乎才开始不久。堂上正中坐着德妃,陈谧、徐吟和希音分列其侧,念慈以及宫正司众人站立于下。见到李祐和婉顺,正在端详手镯的德妃停下了手上动作。

李祐不待德妃询问,直言道:“小妹担心她的侍女,故而前来。”

念慈听闻此语,鼻子一酸,狠眨了几下眼睛方止住将堕的泪水。比起李祐,她更不想婉顺牵扯其中。她本已想好了应对之辞,然而他们到场后,她反倒失了勇气,只是垂着头,指甲也掐进掌心里。

德妃将手镯放回锦盒中,没说什么。随后两个宫人搬来茵褥,李祐便和婉顺分坐德妃之下。

见堂上众人坐定,宋典正方向李祐和婉顺施了一礼,并趁着抬头的间隙迅速扫了一眼婉顺。她虽是德妃养女、息王遗孤,但看她的穿着和气度,与其他帝女并无二致。想来德妃一定宠爱非常。再看燕王,与她一同出入,口称小妹,关系似乎也很亲密。

其实早在昨日,宋典正就已经查了尚功局的记档和图纸。武德三年,司珍司共造了两对这样的镶珠金手镯,一对给了秦王府,另一对则给了东宫。想必就是长乐公主和婉娘子手中的这两对。

至于这手镯内壁的“念慈”二字,不大可能是郑氏和贺仪仙刻上去的。那手镯仅宽半寸,要在短时间内篆刻字迹,还要防着被人发现,难度可想而知。加上郑氏和贺仪仙的自述在细节上都能吻合,大概事情原委与二人所言无异。

而安仁宫距离司珍司约有一里多路,步行过去至少也要一刻钟。假如加上犯案的时间,少说也需半个时辰了。今日她派人带着郑氏回到安仁宫,无非是要证实郑氏在除夕那日确实只外出了片刻。虽然她心中已有决断,但假如长乐公主的侍女抓住此点不放,司正大约要责她办事不力了。

她朝德妃颔首,继续陈述来意:“妾身已经查明,武德三年时,息王府中也曾得过一对和长乐公主一样的镯子。敢问婉娘子,这对镯子是否为您所有。”

听到这句话时,一直垂首不语的念慈蓦地一惊。她既害怕婉顺否认,又怕婉顺承认。怕她否认,是担心牵扯出更多的事情;怕她承认,是不忍婉顺为了自己撒谎。

自从来到宫里,她已经习惯了说谎。面对郑夫人、德妃、李祐、宋典正,她都可以面不改色地说谎。或是为了生存,或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总可以找到理由说服自己。

她可以说谎,说无数个谎,但婉顺不可以。

如果婉顺也变得谎话连篇,那感觉就好像是,是自己教坏了她。

不行,她宁可扯出更麻烦的事。大不了再去宫正司待几天。

念慈望向婉顺,朝她轻轻摇头,示意她否认。谁知婉顺并未察觉,反而看向对面的李祐。

他竟然朝婉顺眨了眨眼。

他在给婉顺使眼色吗?

婉顺的眼神方和宋典正一触碰便又落回到地上。

“是……是母亲留给我的。”

婉顺的声音很小,但足以听清。直到这一刻念慈才真的感到后悔,心里乱成一团,正想着该如何是好,沉默良久的德妃却突然开口了。

“我不管这镯子是谁的。倘若日后你再鲁莽行事,牵累旁人,你也不必留在安仁宫了。”

德妃突然这样严厉而不留情面,连李祐也心下一惊。

宋典正在宫中供职多年,精明非常,早已探听到婉娘子和郑氏主仆情分甚笃。既然现下证据不足,自己何不卖个顺水推舟的人情?便从旁道:“郑娘子当初为解燃眉之急,自作主张将此宝物赠予贺氏也实属无奈之举。归根到底是掖庭局照顾不周,以至牵扯出这许多事来。她一心为主,又古道热肠,为贺主膳陈情举证,实是忠义之人。只是年岁尚小,行事不免鲁莽,娘娘也不必太过苛责了。”

德妃并不作声,只冷脸听着。宋典正干笑一声,接着道:“其实妾身今日冒昧前来,只是为了求证一件事。”

德妃抬了抬眼,问:“何事?”

宋典正继续道:“郑娘子说,除夕那夜外出过片刻,曾至明月池旁。明月池与司珍司方向相反,倘若去过明月池,再往司珍司,定要耗费不止一刻。敢问陈掌事,能否调出当时的记档。只要能证明郑娘子不曾外出太久即可。如此,妾身好给公主一个交代,也能还郑娘子清白。”

陈谧闻言,为难道:“除夕诸事冗杂,宫人往来频仍。加之已经过了半月有余,郑娘子离宫时辰尚需时日稽考……”

这堂上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半日,早已听得李祐烦躁不已。眼看陈谧的意思是还要再等再查,李祐忍不住脱口而出:

“除夕那晚,她和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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