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队入京前夕。
风沙滚滚,官道上马蹄踏碎黄尘。
梁灼戴着人皮面具,神色淡漠,手指随意缠绕着缰绳,马匹悠然地随着队伍前行。项华在中间与他并行,江鹤则在另一侧。
今晚他们便可抵达京城了。
几人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回头一看,是总镖头方镇岳策马疾驰而来,今早他在驿站殿后出发,此时手中握着二封急书归来。
“二当家,这是今早收到的飞书,府上寄来的。”
项华心生好奇地接过书信,随意展开一封,却在看到信上字迹的瞬间,神情微微一变。
——是项蓉的字。
她目光扫过信中长长几十行字,眉头缓缓皱起,眼底掠过一抹疑惑。再展开另一封,内容令她大惊——
“素日承姊厚爱,疼我护我,今竟有此辱事,羞愤交加,字字带血,泪洒纸笺,不知当如何言说。唯望姊姊不怪,且能为我作主。
姊丈表弟沉戈,言行不端,禽兽不如,欺我、辱我!昨夜之事,痛恨难消!
我素来唯姊是从,若姊言“杀”,我愿手刃之!唯望姊姊决断,助我脱离苦海!
望姊速复!
小妹项蓉”
项华把信读了又读,都不知道项蓉说的姐夫是谁,思索片刻,忽然拔刀对准梁灼。
“你表弟什么人?沉戈?”
梁灼听得一头雾水,表弟?沉戈?怎么沉戈还能在外头给他惹祸了?他阴着脸伸出手,示意项华把信给他看看。
项华把信甩给他,梁灼一看,头皮发麻。
“沉戈行事一向稳重,这当中一定有所误会。”梁灼也不敢相信,只为沉戈辩护:“项蓉的性子你也知晓,而且看起来——只是在同你撒娇,莫担忧了。”
“什么意思?护你表弟也不是这么个护法,蓉儿虽任性娇蛮,但也不至于拿自己清白开玩笑!”
梁灼欲言又止,看了眼旁边江鹤,忽然牵着项华的马向前奔了几步,待与众人拉开距离,方才说:“沉戈是我派去保护项蓉安全的,你信我,我以人头担保,他不是乱来的人。”
项华虽然生气,但她是愿意相信梁灼的,只是项蓉这信中写的着实让人揪心。
看出项华忧虑,梁灼又说:“待我到了京城便飞书,定会查清楚,如若属实,真辱了项蓉清白,沉戈任你处置,是你宰了拿去喂狗也好,怎么都好,我不会干涉。”
“这可是你说的。”
项华的神色逐渐定了下来,想了想,主动对梁灼说起另一封信的内容。
“另一封信里,蓉儿竟说在阿娘房内发现暗室。”她试探说着,并仔细观察梁灼的反应。
她的眼睛定定盯着他,而他的脸上不曾露出一丝惊诧,而是不动声色应着:“然后呢?”
“暗室里有个木箱,箱中有一张被撕下的纸,是从镖局祁元元年的账簿上撕的——我记得你偷拿的,也是这本吧?”
“是。”梁灼竟丝毫不藏,大方说着:“箱中还有何物?一并说了吧。”
项华警觉地看看他,虽然梁灼值得信任,但是她仍留有一丝防备。
“和我就不必藏着掖着了,都是蓉儿姊丈了。”梁灼嘴角一勾,露出浅浅酒窝,不知为何,看到项蓉喊他姐夫他心里如沐春风似的,更重要的是,项华竟懂了,谁懂啊!
项华知羞,知道自己刚刚的默认足够暧昧,她一时无力反驳,便照着人家马肚子狠狠踢了一脚。
一声马鸣划破天空,梁灼的马似乎是惊着了,突然朝着前方水沟狂奔。项华见状也慌了神,没想自己带着伤的腿竟能踢出如此大的力道,她甩着马鞭追上去,试图在马翻下水沟前将其控制住。
好在今天走的不是山路,否则不堪设想,梁灼使出浑身解数驾驭失控骏马,项华正愁不知从何下手,只见身后江鹤已是抢先一步策马过来,待走近了看准了,忽然一个飞身,稳稳落在梁灼的马背上。
他的马术极好,三两下将马拉回正道,饶是梁灼也已经将马抚慰好,乖乖降下速度了,江鹤还是出手早了。
“江大人,这么多人,你注意点。”梁灼揶揄他太冒昧了,这样大庭广众之下与他同骑一匹马像什么。“想离我近点直说。”
江鹤发出一声笑:“我还真是贱的我。”说罢轻轻一跃,已是回到了自己的马背。“连句谢谢也没有就算了,还在这含沙射影的。”
项华有些尴尬地清咳一声,举手示意镖队跟上。
“大家加速吧,马上就到近郊了。”
***
朱红色的城门在暮色中庄严肃穆,站在城门外,项华第一次见到这座天下权势的核心。
较江城的繁华不同,京城更显庄肃稳重,这里街巷纵横交错极为规整,鳞次栉比的瓦屋和朱阁,显得人气都比江城要旺得多。
街头的灯笼一盏盏点亮,将整个城市笼罩在温暖的光晕里,很是热闹繁荣。
行人川流不息,有士子捧书而行,有身着锦服的权贵子弟骑马而过,更有官兵巡逻,时时盘查可疑之人,这种景象是江城不曾有的。
项华坐在马上,目光扫过一切,只觉喜欢得紧,她还是第一次来到京城,这个地方与她气场极合。
此趟来京城项华有两个目的,一是要将爹爹给的黑匣子安全送到委托人手中,二便是她要来看看四海镖局在京城的分号经营的如何了。
今晚一行人在酒楼点了桌山珍海味,算是给自己洗尘。酒足饭饱后,镖队去往分号讨住宿。按照他们江城四海镖局的规模,镖局内设有宿营房、厢房、趟子房等,供不同级别的镖师以及像宋珏那样的长工居住。
项华以为京城的分号至少要比江城的更大,他们全部都能妥当住下的,没想这里却勉强只能腾出两间房来。
掌柜的没见过项华他们,仔细看了印章,才说:“不知二当家来,有失远迎,招呼不周,倒是有趟子房可以凑合住。”
“趟子房也好,能舒展筋骨就行,总比马车营帐里强,兄弟们一路都没睡过好觉。”方镇岳说。
趟子房是给普通镖师和趟子手们住的大通铺,一般镖局里值夜的人会住在那,比较简陋。
“剩下两间厢房,二当家与二位自行分配吧。”掌柜的把钥匙递给项华,对她和梁灼江鹤说。
还没等项华分配,江鹤便自觉拿过一把钥匙:“你俩关系好,你俩一间。”
方镇岳一脸惊愕地看着项华,然后迅速将头低了下去,项华只好装作没事人似的,说:“大家早点歇息。”便将队伍散开了。
进到厢房后,梁灼问:“你睡里头还是外头?”
项华怔了下,看了看房内,说:“哪来的里头外头?不就这一间屋?”
“我说床榻。”
项华脸一红,才看向床榻,这里实在是没有其他地方可容身,但凡多张椅子她都不会叫他得逞。她冷着脸道:“随便。”
“哦,那就还和上次一样,我睡外头。”他笑着说。
还敢提上次,项华闭了闭眼,这厮绝对是故意的。
一番洗漱后,梁灼先躺下了,躺了会儿又觉得热,坐起身来开始解衣。
“你干什么?”在一旁洗漱的项华厉声喝道。
“太热。”
“热也不许脱。”
“你不热?”
“我不脱。”
梁灼挑眉看她,只觉她气鼓鼓又害羞的样子甚是可爱。
“你不脱就不脱,反正我得脱。”说罢已经将外衣褪去,并伸手去解头发。
梁灼抬手解下束发的玉冠,乌发如瀑布般散落,几缕青丝滑过额前,掩去他邪魅的眉目。他随意拢了拢发丝,指尖不经意掠过眼角的泪痣,微微扬起的嘴角,透着几分慵懒和漫不经心。
可恶,戏子,抓去卖到十二梦工坊!项华看得心砰砰跳,在心里咒骂像他这种白天看着人模狗样晚上就这样蛊惑人心的男人,都应该卖去十二梦工坊!
她呆呆地背过身去不敢再看,双脚像被粘在了地上一样。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片刻,突然被人腾空抱起,她惊叫着整个人被丢到了床上。
油灯被顺势吹灭,屋里登时漆黑一片。
黑暗中,梁灼的脸上是什么表情项华也看不见,她只觉这厮在笑。下一瞬他翻身一压,二人便一上一下对视住了。
项华看清了他的眼睛,果然是贱兮兮的笑意盈盈。
“江鹤说咱俩关系好,阿安怎么说?”梁灼坏笑。
“有病。”项华蹬了蹬腿,伸手在他侧腰狠狠劈了一道。
只听闷哼一声,他疼得抓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并举过头顶。
“你最好别乱碰。”
“哦,那不好呢?你会如何?”
她突如其来的激将法令梁灼血脉充盈浑身燥热,刚要俯身吻上去,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把撕开了脸上的面具,刚刚他都忘了自己还戴着人脸皮子了。
露出本尊的梁灼忽然将脸贴近,令项华心跳漏跳了半拍,她咽了咽干涩的喉咙,他单手捏上她的下颌:“想亲别的男人门都没有。”哪怕是别的模样的人脸皮子也不行。
不知是哪根筋搭错,项华在听到这句话后,似是来了胜负欲似的,竟脖子一抬,主动吻上了梁灼。
她讨厌死被拿捏的感觉了,儿时被他偷吻的事还耿耿于怀,怎能次次都叫他占了上风?
项华心一横将手从他的指间猛抽出来,死死勾向他的脖颈,还没反应过来的梁灼一时呆住,还以为自己做梦。
“怎么不神气了?”她再次咬上他的唇,轻拍着他的脸颊让他松口,指尖抓得他脸颊都疼了。
而下一秒他犹如接收了信号,勾着嘴角说:“那你可别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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