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只有几庄案需要重审证人,却花了一整个下午,说是一赶在宵禁前去东市吃饭,出了司直厅却发现外面的天色已不早了,怕是来不及再去了。
“休沐那日再去吧,好好玩一天。”宋晏安安慰道,一天的话,可以逛很多地方,他想给关山河买几身衣服,再听听曲子,如果可以去酒肆里喝点酒也不错。
“嗯嗯,原来这里这么忙...你回去好好歇吧,看了一天卷轴了。”关山河在旁边看了宋晏安又是看卷轴又是问话的,一刻也没停歇过,心想要好好学官话不再偷懒了。这样才能早日帮到宋晏安。
“无事,忙着忙着就习惯了,左右不过十日,我还能被累得倒下不成?”宋晏安张开他的乌鸦嘴说。
十日后的休沐他们也没有出去成,其实在第八日宋晏安就病得很严重了,他还勒令关山河离他远些,怕被过到病气,结果关山河没听,在他身旁也没有什么病状发生,宋晏安就随他去了。司直的工作不能停,依旧是批卷轴审证人,硬撑到了休沐结束,彻底病了过去。
“...关山河,”宋晏安在榻上歇着,刚服过药,理应要睡下。
关山河就在被他搬在榻边的小桌上习字,听到宋晏安叫他,丢了笔凑近听。
“把王武给我抓过来看着,我病了他肯定要去跟皇兄讲,快去,快。”好不容易谈妥了莫秋,可不能让王武给宋璟安干过来了。
“交给我吧,那医官说你要歇息才能好,你若两日后还想去大理寺,就不许再说话了,睡觉!”关山河自三日前听到宋晏安咳嗽就知道他病了,手忙脚乱地照顾着,宋晏安还是一如往日的忙,病的更厉害了,最后几日甚至他去按照宋晏安的指示在他旁边审问犯人和证人,就这么死撑着。
每日给宋晏安送卷轴的文官发现宋晏安病了,于是这个消息就被很多人知晓了,莫秋知晓了叫了医官去为他诊治,午间端着饭又来了,本来想问宋晏安要不要歇几日,他批假就行了,宋晏安说休沐再歇,又说不许告诉宋璟安,不然就让关山河揍他,整的莫秋哭笑不得又十分欣慰。
这么十日下来,大理寺众人对宋晏安改观不止一点,大家的茶余饭后、摸鱼闲谈都在说宋晏安,起初是说这个务工强度,那个看起来就金贵的小皇子是肯定不会坚持几天的,说不定马上就要做甩手掌柜了。结果宋晏安把每日的工作完成得分毫不差井井有条,对案件有异议的地方也会与人很和善地辩论,并没有什么架子,甚至病了还会怕拖累整体的办案进度而硬撑着直到休沐。他身边那个金发的异邦人也很好,平易近人而且非常热情,大理寺的人经常能受到他的帮助,比如说搬尸体搬卷宗,跑腿打水揍狱卒,没什么不能干的,熟络了之后就有人问他为什么不和宋晏安在一块帮忙处理卷宗反而出来到处跑。
“我还认不全字呢,晏安让我出来多走走做做事帮帮忙,我从前是打仗旅游的,在屋里呆着会被闷死的。”关山河回着他们。
这让一开始还很害怕与他共事会得罪他的评事十二人各各都对宋晏安肃然起敬,甚至感觉工作都没那么疲累了,个个干劲十足。听说宋晏安病了之后,关山河便不怎么出来了,许多人把慰问品悄悄放在门口,宋晏安看到之后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开心,就都收下了,还叫关山河去挨个还了礼。
其实宋璟安一早就知道宋晏安病了,王武一早起来看到宋晏安蔫蔫的,就已经找了医官了并差人去告知了宋璟安,不过宋晏安在大理寺已经看过医官了,便不再多事多看一遍了。宋璟安知道宋晏安病了的时候他正在长安城外还没有回来,时央跟着他来到一处名为李庄的地方办事,好像是查账还是什么,一抬头,一只脚上绑着纸条的鸟停在了宋璟安的肩膀上。
“发生什么事了吗?”一般这种传信方式还蛮紧急的吧,不知道是不是又要准备打架了,时央准备掏出她的双剑了,前几日跟着太子在出京城的路上砍了一群来刺杀的人,杀的很起劲。
“晏安病了。”宋璟安皱眉道,琢磨着什么时候返程回京。
时央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他准备做什么,“殿下,晏安既已出宫独自生活,就肯定不会希望事事都由你操劳,这事肯定不会是晏安自己给你讲的,你是不是派人监视他了?”相处到现在,时央已经完全不怕宋璟安了,先前砍人的时候两人配合的不错,时央现在已经和他成为了非常和睦平淡的上下级关系。
听到时央这么说,宋璟安心虚的辩解着,“吾没......好吧,毕竟晏安周围好像都是吾手下的人,”他已经习惯了时时掌握宋晏安行踪的这种安心的感觉,手下来汇报宋晏安相关的事已经从很久之前就是日常的一环了,“晏儿身体不好,吾担心他。”说着边叹气边继续烦躁地对着账本看。
“殿下啊,晏安那边有人会照顾他的,上次来报信的那个王武,还有他带去的那个姓关的异邦人,一个负责饮食起居一个侍卫兼朋友,已经很够了。他若是知道你因为担忧他撇了公务去找他,肯定要难受极了,要我说你就在这里安心办事吧,忙完之后回京再去看他,说不定等你回去他都好了。再说了这些年师叔还是把晏安的身体养的很好的,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了,放心吧放心吧。”时央苦口婆心地说道,虽然她也担心晏安,不过自从知晓了宋璟安对他的这种几近变态的控制和监视,突然觉得出生在皇室虽然让人羡慕却也有着可怜的一面,眼前这个和才去了大理寺那个都被逼的很惨。
宋璟安静静听完了时央的话,沉思了一会儿,“好吧,那吾办完回京再去看晏儿。”
时央有些意料之外地点了点头,总感觉这个太子有点太听话了,跟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你跟吾一起去吧。”宋璟安又说,好像生怕她不跟着去一样。
“好。”时央心想莫非是因为前几日打架打得很凶猛带在身边很有用吗,那你很有眼光了太子殿下,说起有用,“对了,那日自尽未遂的死士有结果了吗?”那日将遇刺的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刺杀者都揍趴下之后,按例检查他们是否还有气息,结果有一个被发现还活着之后迅速把嘴里的毒咬破想要自尽,好在时央在,直接给他治活了。
“还在审,嘴很硬。”宋璟安回她。
“要不我去试试,我带了点毒。”时央很想去试试,眼中亮亮的,满是期待。
宋璟安看她如此自荐,就让她带了两人去了。
午间,宋晏安在房里发了高热,难受得在榻上发出呜咽声,关山河在一旁急得团团转,不断把毛巾浸了水拧干些放在宋晏安的额头上降温,又不停地把宋晏安踢开的被子重新掖好,坐在榻边一筹莫展。
“晏安,药熬好了,先起来喝。”关山河拿了碗药,把宋晏安扶了起来,宋晏安不怎么清醒,皱着眉头,一副难受的样子,还咳了好几声,听着快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了。
宋晏安稍稍扶着关山河端着的药碗咕咚咕咚把药喝了下去,视线有些模糊,但他感觉到关山河不开心,“你好安静,关山河,是因为我病了吗?”他先前在司直厅阅览卷宗,关山河在旁边根本闲不下来,一会说话一会到处翻着玩,他就让关山河出去到大理寺里找找事情干,再回来时都一脸开心地或是拿着谁谁给他的小谢礼朝他炫耀,自从他病了之后关山河说什么也不出司直厅的门了,也没怎么开心过了,原先还觉得吵吵的来着,如今觉得吵吵的关山河更好些。
“那不然呢。”关山河不想说话,他觉得生气又自责,早知道从宋晏安开始咳嗽那日就把他强行拖回来歇着了,管他在不在休沐呢,他劝过无数遍,但宋晏安一直硬撑,等到彻底撑不住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把宋晏安背起来放到回去的车上时,宋晏安却和他说总算在休沐前把事情都干完了,给他气的不轻,“这些事情就这么重要吗?比你自己还重要?”
“大理寺里很多地方都有很多用于时刻警醒官员的箴言,司直厅也有,在我案后正上方的墙柱上就刻着‘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肯定有你不认识的字,所以我给你解释一下,这两句话的意思是,你们官员的俸禄,都是来自于百姓血肉脂膏,百姓虽然看起来可以随意的欺负,但上天是不会被蒙蔽的。”因为还在病着,宋晏安说话有气无力的,但还是把想说的话慢慢说了出来,“我不仅是官员,更是皇室子弟,这句话不管是对司直,还是对皇子,都是需要时刻遵守的。”
“其他皇室子弟也好,朝堂上的人也好,在大理寺的官员也好,总有人会不遵守这些,那遭到他们无视甚至虐待的百姓就需要我们这种遵守箴言的人来拯救,那万一就差一个我呢?万一在我病倒之后,有一个无罪的人因为我枉死了,哪怕我只要及时处理一份案宗就可以为他平反呢。我不想那种事发生。”宋晏安说着,慢慢躺了下来,果然在病中连话说着都费劲,不过也比原先好多了,原先难受的话都说不出来。
关山河理解了,但是他觉得这种重担不该由宋晏安来背负,这对一个身弱的人根本不公平,哪怕是一个身体没那么不好的人他都能理解的,可是不该是宋晏安,“我理解璟安兄为什么要把你送去江南了,换我我也送。”他赌气似地说。
“皇兄想让我在江南毫无负担地活下去,可人是不会没有负担的,多多少少都会背负一些东西,不管是别人赋予的,还是自己愿意的,我才不要坐享其成,我肯定会后悔的,不要觉得一个人早早死了才是他最坏的结局啊。”
“在我看来,一个人最坏的结局是碌碌无为地活着,苟且偷生只为了去享受去放纵,那样活着太没意思了,我要在我这看着就很短的一生里尽可能有用地活,再到处走走,看看风景,就足够了。”
晏安就这么一直劝,一直说,如果说有人看到这里觉得劝人的情节比较多或是晏安很罗嗦,但事实上是,他原先想说都没有人可以讲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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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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