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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先来一个陈子慎

陈子慎,长安人,经商杂货,往来京洛之间。

开元年间,一日,天刮黑风,市皆闭户,明明是白天,屋内外却伸手不见五指。

见此情形,他愧然感叹:“我的大限到了。”

遂把孙女小灯叫到跟前,取铜灯照明,对孙女说了一件他耿耿于怀的往事。

“小灯啊,这件事,这么多年了,一直埋在我心里。那个……人的样子,我记得清清楚楚,可我不敢说。”

“跟谁都没有说过,就连你哥哥,我也瞒着。不敢啊。”

“小灯啊,你要知道,这长安城里,有很多很多,很可怕的东西。”

那年长安的大雪,真冷啊。

陈子慎记得,他就在那雪里,推着自家的炭,走到长安西市的炭行里,守了一天的市,人少啊,眼眯着天就要黑了,快要宵禁,大伙差不多走光了。

就他舍不得那炭,就想着,万一有贵人还出来还要呢。推着车,在后面慢慢走,雪是越下越大,人冷,炭也冰。

唉,他感叹,老天爷不给人活路啊,不走也得走了,这大雪的天,回家更难了。

忽然天就全黑了,黑得所有的光都没有了,天地之间,仿佛无底深渊,别说灯火,连地上的雪光都看不见。

陈子慎一下子吓坏了,他不觉得自己瞎了,只吓得心胆震,老天爷是不是发怒了!

这叫天生异象,天黑的跟窟窿一样,地上慢慢慢慢的照出一些影子,是雪,是大地里有东西透出光来……

陈子慎一辈子都忘不了那副景象,吓得钻到一家墙角下,趴在炭车底下,一动也不敢动,也不知道冷了,就知道怕。

他听到那雪地里,有东西来了。

那声音像人不是人,像哭不是哭,像在叫喊,又听不出来在喊什么。

陈子慎趴在雪里,从车轮底下往外看,就看到一个人头从街面的雪里拖着一条血路,慢慢慢慢磨过来了。

他人都吓傻了,看到它还喘着气,一边脸磨在地上,都磨烂了,还在爬,一点一点拼了命往前面爬。

它嘴巴还在,一声一声出着气,那种怪声根本辩不清,传到陈子慎耳朵里,他人已傻掉,只一个感觉,真惨哪,这个人真惨啊。

头都掉下来了,还要往前走。

然后陈子慎才看到,它后面还拖着一件衣服,全是血。

没手没脚,一个头,一件衣服,就这么血淋淋的在街上爬着,陈子慎看着它,就觉得,它想活下去。

他不敢看了,也不敢动,更不敢闭眼,怕它发现他,就拼命想普化寺的菩萨像,求菩萨保佑。

那个人就来了。

头一下,陈子慎还以为听错了,是人说话,说话的声音听到了,他吓得太坏,竟分不出话里说什么意思,冰冷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一种奇怪的语言,不是官话,也不是这里的口音。他却听懂了。

“跑啊,不是很能跑吗? ”

是个年轻女子在说话。

陈子慎回忆这段,对小灯说,那是我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她说话的声音啊,真轻,像含了一块冰,在那个雪地里,却又像一道惊雷一样,冲到我耳朵里。

那个人走了两步,来到炭车外面,声音愈近,“你这东西,嚎什么呢,继续跑啊。”

好歹是个人吧,陈子慎听这个声音,就想着,看一眼吧,看一眼,万一是个人呢......

他又怕看到什么,又想看清楚,于是眯着眼睛,一点一点往上看。

没看到脚。

她腰部以下,不是人的脚,只有一团雾,一团白的影子,像风一样动。

陈子慎心道,这是什么东西。

再往上,却看到了一双手,一张脸。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

她在炭车外经过,离他有十几步。

她在走路,但没有脚,那团雾盖在地上,连影子都没有,白飘飘一地,看着雾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动,再细看其实什么也没有,更吓人了。

陈子慎脑子嗡的一声,完了这个也不是人!

她一转身,正好对向炭车这边,陈子慎一下看清了她的样子,才注意到,她的头发不是完全黑的。

带一点黄昏时的颜色,跟那些骑骆驼来长安开酒肆的胡姬相似,她们有的发丝掺一层金樽酒的金色,这雪夜中的女孩也是,比她们更亮一些。

染金的短发,没有云鬓,没有发簪,散蓬着,太年轻,衬一双冷如冰雪的眼睛。

除此之外,她的样子并不吓人,人的脸,人的鼻子眼睛,连说话都是人的声音。

她看着地上的人头一点也不害怕,还跟它说话。

她说:“拖了这么一路,累了吧,没关系,你歇歇,继续跑,我等着。”

地上的人头听了她的话,爬得更凶了,咬牙切齿的,拱着雪里的泥,头破血流也要爬出一步,两步......

它像哭又像笑,第一次说出了人话。

它在求她,求她放过它,求她看在同乡的份上,让它见它女儿一面。

它叫得惨,陈子慎在对面听,都忘了害怕。

他想起自己的孩子,只一个孩子,刚断奶,在襁褓里踢着脚,会对人笑了,他和如娘高兴好几天。

那人头苦苦哀求,他一听就知道,这是一个当爹的真心话。

地上那颗人头,不管它是个人,还是只鬼,它都有个闺女。

只剩一颗头,拼了命,大冷天在雪地里爬,求一条活路,想见女儿一面,人活着不容易,它死了也不容易。

陈子慎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怕归怕,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这么一个会哭会笑的东西,看着也不那么吓人了。

他才这么一想,那人头忽然发了疯一样怪叫起来。

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嘴巴能发出那么可怕,那么不像人的声音!

简直就像喊开了地府大门,整个长安城都回荡着它那一声长长的嚎叫。

陈子慎胆寒了,生怕它忽然冲过来把自己吃了,连忙把手塞到嘴里,咬得淋漓出血,大气也不敢出。

等他缓过来,人头的叫声停了,两只耳朵几乎听不见动静了,他一面后怕,一面大着胆子,睁眼望向外头。

人头的脸就停在他的面前。

陈子慎呼吸屏止了。

它凸着眼睛,死死盯着他,那眼里都是血,脸上露出红的血肉,磨出了白的骨头。

陈子慎这时候反而不是怕,而是下意识想要看清楚,它人的五官在哪里。

他看人头,人头也在看他。

那种眼神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这个东西,用那种非人的眼神告诉他,如果世上真有恶鬼,那它一定比恶鬼还可怕。

陈子慎张开喉咙,想叫,叫不出来,他浑身的胳膊腿都在发抖,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会抖得这么厉害,一只手在嘴里卡着,咬得极痛,一点儿声也出不了。

那个人头盯着陈子慎。

它眼里的血、泪、肉混在一起,肯定想扑过来,扑不过来,就流着血和泪,求他:“救救我,求求你,救我,我想活……”

他说,他想活。

四句话,每个字都砸进陈子慎冻寒的耳朵里,就这四句话,他记得清清楚楚。

那种哀求的语气,那种可怜的神色,死不得瞑目的伤悲,他全记得,忘不了。

那一刻他把这东西当作了人。

他想,它是个人,这是个人啊,它说话流泪的样子,就是一个活人啊。它的血还在流着,一滴一滴落在雪地上。

可它就,只剩一个头了啊。

陈子慎像魇住了一样,看那个人头,知道它已经不可能活着了。

可它还有个头,还在说话,脖子后面什么也没有,那件血衣拖在雪地上,就是一件冷冰冰、空荡荡的衣服。

一个人怎么可能这样子了还能说话,喘气呢?

陈子慎发不出声音,就看它一点点抬起来看向旁边那女孩。

它的神情,可怜,又可怕极了,一边流着血和泪,一边问那女孩:“能放了我吗?我真的很想看一眼我的……女儿……”

陈子慎看不到女孩的脸,她站到了炭车边上,炭车挡住了视线。

那团雾垂在地上,缓缓地流淌,这回再也错不了啦,她也不是人。

“你在做梦吧!”他听到女孩冷笑说。

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在摇头,被吓的,自己都没意识到,这时候他的头顺着一种极大的恐惧摇着,根本停不下来。

他快疯了。

一个断了脖子的脑袋就躺在他面前,他自己的脑袋呢,摇得停不下来。

他怀疑下一秒他就会把脖子摇断,变成一个跟那人头一样的东西了。

这是痛苦的煎熬,他这辈子最怕的时刻,雪地那么冷,再多的炭火也烤不热。

他听到女孩在上面问:“放过你?你去问问那些死在地铁站里的人,去问问那些活在这长安城却被你一个接一个弄死的坊民,去问问他们,放了你,他们能答应吗?”

地铁站?陈子慎听到一个词,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人头的表情。

它不死心地看着那女孩,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上,有一种很深的哀求,它太想活下去了。

它哭求着说,“你答应就行。”

那女孩呵了一声,“真想见你女儿啊?”

那人头肯定在点头,“对,我只有这一个要求,不,请求。我求求你,就让我回去,让我见一眼,就一眼。我找了她十八年,求你了,见了这一眼,我马上受死。”

那女孩又呵了一声,“你就是个吃人的东西,装什么人啊。”

她的声音,真是冰冷极了。

陈子慎自己都被那个人头的眼泪感动了,她却像是对着一滩世界上最令人恶心的东西,完全无动于衷的。

她声音听不出愤怒,听不出恻隐,只说出这么两句话,地上的人头就绝望到了极点。

它绝望,自然是因为它真的想活。

没了活路,那种透出骨髓的痛苦,只有陈子慎,跟它距离最近的陈子慎,看得清。

它绝望,它不甘心。

它的眼睛转回来,看着陈子慎,真毒啊,陈子慎的汗毛一下竖起来了。

就算再傻他也看出来了,这个东西有多想活,就有多想吃了他。

他一条命,能换它活一次的命。

就是这个意思。

一个手掌,陈子慎跟它,只有这一个手掌的距离,太近了,如果它是个人,一伸头就能把他吃了,可它是个人头。

还好是个人头。

它肯定能杀了我。

陈子慎喉咙颤抖,全身都在颤抖。

我还不想死。

他把塞在牙齿里的手指拿出来了,艰难地向那女孩求救:“救我,救命啊,贵人,救救我。”

他说了跟它一样的话。

他盯着那人头,心里悲哀,怕极了,流出了眼泪。

他也想活下去啊。

他想告诉那女孩,我家里还有人等着我,如娘,还有恕儿。

恕儿才那么点大,连话都说不利索。

家里穷,请不起奶娘,如娘虚了身子,只能去求菩萨,求了家又一家,庙里的小师父心善,会偷偷放一碗薄粥给他们。

好不容易,攒了点炭火过冬,自己都舍不得用,大雪天,拖炭出来卖,一天没卖出去一半。天一黑,碰上了它,就得死了,他不甘心,极度不甘心。

陈子慎牙关打战。

这些,每句话他都想说,人想明白了,嘴唇冻僵了,说不出来。就差了这么一丁点,什么也说不成了。

那个人头,一边贪涎盯着他,一边跟女孩说了很长一段话。

他说:“执笔人啊,你看这众生,有血,有肉,有情有心,我也有。”

“我也行过善,积过德,八千年为椿,八千年为楸,这是自然,是天道,我命这么长,有什么办法。”

“执笔人,你想想,我前几千年不伤人,不害命,后十日一朝杀了人,我是错,但千年善心万般道行,就不能换我见女儿一面吗?”

执念啊。

这执念要从喉咙里沥出血来。

陈子慎一时忘了哭,听它说的话,听它苦苦求生,感觉每个字,都像是有一把钩子,活生生从它面上模糊的血肉里钩出来的。

人,神,鬼,魔,每一句从它嘴里吐出的话,都在向他展示它有过的每一种面目。

执笔人,原来这女孩就是执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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