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城的冬雪总来得不讲道理。前一日傍晚,柴酥从西交大图书馆出来时,梧桐叶还在风里打着旋儿,落在青砖路上铺出层浅黄,她裹紧米白色风衣,还跟母亲视频吐槽“西安的秋天怎么比苏州还长”。可次日清晨被闹钟叫醒,推开宿舍窗,漫天飞雪就撞进了眼里——远处的终南山隐在雪雾里,近处的银杏树枝桠积着厚雪,连楼下自行车棚的铁皮顶,都裹成了蓬松的白。
“我的天!下雪了!”室友林晓从被窝里探出头,看见窗外的雪景,瞬间清醒,“酥酥,快!咱们去拍雪景照,听说图书馆门口的银杏树下雪超好看!”
柴酥笑着摇头,把手机塞进风衣口袋:“不了,我得去打印店取北大保研的材料,下午要交给系里。”她指尖摸了摸领口——那枚银质书签还别在那里,“知行合一”四个字被体温焐得温热,是母亲去年送她的十九岁生日礼物。母亲总说:“咱们酥酥要去北方读书,得带着学问的底气,更要守着做人的本分,别被外头的热闹迷了眼。”
从宿舍到打印店要穿过大半个校园,雪还在下,细密的雪粒落在头发上,很快就积了层薄白。柴酥撑着把黑色的伞,伞沿压得低,挡住了迎面而来的风雪,却没注意脚下的路——刚走下图书馆门前的台阶,鞋底就蹭到了结冰的青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踉跄。
“小心!”
身后传来一声低喝,紧接着,一只带着薄茧的手攥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不重,却很稳,像锚一样把她拉回了平衡。柴酥惊魂未定地回头,撞进了一双深黑色的眼睛里——男人穿着深绿色的常服,肩章上的银星在雪光里泛着冷硬的光,下颌线绷得笔直,胡茬刮得干干净净,露出的手腕上戴着块黑色机械表,表盘边缘有些磨损,却更显沉稳。
“谢谢您。”她连忙站稳,脸颊瞬间烧了起来,像被正午的太阳晒过,下意识地想挣开他的手,却发现他的掌心带着粗糙的温度,虎口处的茧子蹭过她的手腕,有点痒。
男人没说话,只是松开手,目光落在她掉在地上的打印袋上——袋子摔开了口,一沓北**学博士保送申请表散落在雪地里,最上面格外醒目。他弯腰,动作很轻地捡起纸张,指尖避开雪水,把散乱的表格一张张理整齐,再递还给她时,目光在“北京大学法学院”几个字上停留了两秒。
“谢谢。”柴酥接过表格,声音小得像蚊子叫,不敢抬头看他——刚才摔得太狼狈,头发都乱了,额前的碎发贴在脸上,连别在领口的银质书签都歪了。她能感觉到男人的目光落在她的头发上,下意识地抬手拢了拢,却不小心把书签碰掉了。
“叮”的一声,书签掉在雪地里,滚到了男人的脚边。
男人弯腰捡起书签,指尖捏着书签的边缘,目光在“知行合一”四个字上顿了顿。这四个字刻得很精致,银质的表面被磨得发亮,显然是经常佩戴。他把书签递还给她,声音比刚才软了点:“小心别再掉了。”
这是他第一次跟她说超过三个字的话。柴酥接过书签,指尖碰到他的手指,还是冰凉的,她小声说了句“谢谢”,抱着表格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像在逃,连头都不敢回。她能感觉到身后男人的目光还落在她的背上,后背的衣服都快被汗浸湿了——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在陌生人面前这么狼狈,尤其是在这么好看的男人面前。
男人看着她的背影,直到那抹米白色消失在图书馆的拐角处,才收回目光。他抬手摸了摸刚才攥过她手腕的掌心,好像还残留着她手腕的温度,软乎乎的,像苏州的丝绸。他想起刚才她抬头时的样子,眼尾上挑,琥珀色的眼瞳里满是慌乱,像只受惊的小鹿,却偏偏长了张妩媚的脸,矛盾又勾人。
“余参谋,您怎么在这儿?”身后传来参谋小赵的声音,他手里拿着份文件,快步走过来,“刚才作战部来电话,说让您回去审一下年后表彰大会的流程。”
余臻南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烟却没点燃,只是夹在指尖。他看着雪地里刚才柴酥摔倒的地方,那里还留着浅浅的鞋印,很快就被新落下的雪覆盖了。他把烟塞回烟盒,接过小赵手里的文件,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硬:“走,回作战部。”
小赵跟在他身后,心里有点纳闷——刚才余参谋盯着雪地里看的样子,好像有点走神。要知道,余参谋可是军区出了名的“高岭之花”,三十岁的作战部参谋,立过二等功,家世显赫却比谁都拼,眼里从来只有纪律和任务,什么时候会为了一个陌生姑娘走神?
柴酥抱着表格,一路快步走到打印店。店主是个五十多岁的阿姨,看到她狼狈的样子,笑着递过来一杯热豆浆:“姑娘,刚摔着了吧?看你头发上都是雪,快喝点热的暖暖身子。”
“谢谢阿姨。”柴酥接过豆浆,指尖碰到杯子的温度,心里暖了点。她坐在打印店的椅子上,慢慢喝着豆浆,想起刚才那个男人的样子——深绿色的常服,肩章上的银星,还有那双深黑色的眼睛,像深夜里的大海,明明没什么情绪,却让她心跳加速。
她掏出手机,在网上搜了搜“西安军区少校余”,却没找到相关信息。也是,军方的信息大多不对外公开。她放下手机,看着手里的北大保送申请表,忽然想起刚才男人捡起表格时,目光在“北京大学法学院”几个字上停留的样子,心里忽然有点期待——说不定,以后还能再见到他。
从打印店出来,雪下得更大了。柴酥抱着表格,慢慢往系办走。路过军人服务站时,她下意识地往里面看了一眼,却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她有点失落,却又很快打起精神——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总想着这些有的没的。
系办的王老师接过她的申请表,仔细翻了翻,笑着说:“柴酥,不错啊!咱们西交**学院这么多年,能保送北**学博士的可没几个,你可是给咱们系争光了!”
“谢谢王老师,都是您和周教授指导得好。”柴酥笑着说。
“跟我客气什么!”王老师拍了拍她的肩膀,“对了,下周有个军民合作项目的座谈会,是关于医疗设备跨境采购合规的,周教授推荐你去参加,到时候多跟专家们交流交流,对你以后的研究有好处。”
“好的,我一定好好准备。”柴酥点头答应下来。
从系办出来,雪已经小了点。柴酥抱着表格,慢慢往宿舍走。路过图书馆门前的银杏树时,她停下脚步,看着树上的积雪,想起刚才摔倒的样子,还有那个男人的援手,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
她掏出手机,给母亲发了条微信:“妈,我拿到北大的保送申请表了,系里的老师说我很厉害!对了,西安下雪了,特别好看,就是有点冷,我已经穿厚衣服了,您放心。”
母亲很快回复:“我的酥酥真棒!下雪了就别总往外跑,记得多喝热水,别冻着了。我托苏州的朋友给你寄了点桂花糖糕,明天应该就能到了。”
柴酥看着母亲的消息,心里暖暖的。她收起手机,继续往宿舍走,脚步比刚才慢了点,开始认真欣赏西安的雪景——原来,北方的雪,也可以这么好看。
余臻南回到作战部,坐在办公桌前,却没立刻审表彰大会的流程。他看着窗外的雪景,想起刚才那个叫柴酥的姑娘,想起她眼尾上挑的样子,想起她手腕的温度,还有那枚刻着“知行合一”的银质书签。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笔记本,翻开空白的一页,写下“柴酥西交大北**学博士”几个字,又很快划掉,把笔记本塞回抽屉。
他拿起桌上的文件,强迫自己专注于工作。可没过多久,目光又忍不住飘向窗外——雪还在下,不知道那个姑娘,有没有安全回到宿舍。
小赵敲门进来,手里拿着杯热咖啡:“余参谋,刚煮的,您喝点提提神。”
余臻南接过咖啡,却没喝,只是放在桌上:“年后表彰大会的流程,你再跟各部门核对一遍,确保没有遗漏。”
“好的,我这就去。”小赵转身要走,却又被余臻南叫住。
“等等。”余臻南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西交大最近有没有什么重要的学术活动?比如……跟法律相关的。”
小赵愣了一下,不知道余参谋怎么突然关心起西交大的学术活动,但还是认真回答:“好像下周有个军民合作项目的座谈会,是关于医疗设备跨境采购合规的,听说西交**学院会派学生参加。”
余臻南点了点头:“知道了,你去吧。”
小赵走后,余臻南拿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咖啡有点苦,却让他混乱的思绪清醒了点。他看着桌上的文件,心里忽然有了个决定——下周的座谈会,他要去参加。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或许是因为那个姑娘的样子,或许是因为她眼里的慌乱,或许是因为那枚刻着“知行合一”的银质书签。他只知道,他想再见到她。
西安的雪还在下,覆盖了校园,覆盖了军区大院,也覆盖了两个人心里刚刚泛起的涟漪。没有人知道,这场看似偶然的初遇,会在之后的日子里,掀起怎样的波澜。
柴酥回到宿舍,林晓已经拍完雪景照回来了,正对着镜子整理头发。看到柴酥回来,她连忙凑过来:“酥酥,你可算回来了!快看看我拍的照片,好看吗?对了,你去打印店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个穿军装的帅哥?刚才我在银杏树下看到了,超帅的,肩章上还有银星,一看就是大人物!”
柴酥的心猛地一跳,连忙问道:“你看到他了?他长什么样?”
“就是很高,穿深绿色常服,下颌线超明显,眼神特别冷,”林晓一边回忆一边说,“我还想跟他合照呢,结果他转身就走了,超高冷的!对了,你问这个干嘛?你也看到他了?”
柴酥点了点头,脸上有点红:“刚才我差点摔倒,是他扶了我一把。”
“哇!这么巧!”林晓眼睛一亮,“说不定这就是缘分呢!你没问他叫什么名字吗?”
“没有,我当时太狼狈了,没好意思问。”柴酥有点失落。
“没事,说不定以后还能再见到呢!”林晓拍了拍她的肩膀,“对了,下周的军民合作座谈会,你不是要去参加吗?说不定他也会去呢!到时候你就能问他名字了!”
柴酥心里一动,是啊,下周的座谈会,说不定真的能再见到他。她看着窗外的雪景,心里忽然充满了期待。
余臻南坐在作战部的办公桌前,审完了年后表彰大会的流程。他拿起桌上的手机,翻到通讯录里母亲的电话,犹豫了一下,还是拨了过去。
“喂,妈。”
“臻南?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母亲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带着点惊讶。
“没什么,就是想问一下,你之前说的医疗设备跨境贸易的事,有没有什么新进展?”余臻南问道。
“进展还不错,我已经帮你联系了几家香港的投行,等你退役手续办完,就可以过来谈融资了。”母亲顿了顿,又问道,“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了?你不是一直不想跟我提退役的事吗?”
余臻南沉默了一下,才说:“没什么,就是觉得,是时候做决定了。”
挂了电话,余臻南看着窗外的雪景,心里忽然觉得,或许退役这件事,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那个叫柴酥的姑娘。他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不知道家族会不会同意他的决定,不知道他和那个姑娘之间会不会有故事。但他知道,他想试试。
西安的雪渐渐停了,夕阳透过云层,洒在雪地上,泛着金色的光。图书馆门前的银杏树下,柴酥的脚印已经被新雪覆盖,余臻南的目光也收回到了桌上的文件。但两个人心里的涟漪,却没有随着雪停而消失,反而在悄悄扩大,等待着下一次的相遇。
柴酥坐在宿舍的书桌前,打开电脑,开始准备下周座谈会的资料。她看着屏幕上“医疗设备跨境采购合规”几个字,想起刚才林晓的话,心里忽然有点紧张,又有点期待。她不知道下周会不会再见到那个男人,不知道见到他之后该说些什么。但她知道,她会好好准备这次座谈会,不仅是为了自己的学术研究,也是为了……或许能再次见到他。
余臻南拿起桌上的电话,拨给了小赵:“下周的军民合作座谈会,我要参加,你帮我安排一下。”
“好的,余参谋。”小赵虽然有点惊讶,但还是立刻答应下来。
挂了电话,余臻南看着窗外的夕阳,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极淡的笑。他知道,下周的座谈会,他一定会再见到那个叫柴酥的姑娘。他不知道见面之后会发生什么,但他知道,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准备打破自己多年来的规矩,准备为这个偶然遇见的姑娘,掀起一点波澜。
长安的雪落了又停,夕阳下的校园和军区大院,都显得格外宁静。没有人知道,这场差了十年光阴的故事,才刚刚开始。而西安的城墙,也终将见证,这场始于冬雪的相遇,会如何在之后的日子里,谱写出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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