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药后,过敏症状得到缓解。
回到二楼卧室,宁娴给手机充上电,而后去浴室洗澡换上睡衣。
房内只留床头柜上的一盏灯,发出微弱暖黄的灯光,宁娴侧躺着靠在床头,那光将她脸庞映得愈加柔和。
她习惯性地戴上耳机,拿起手机要打开音乐时,看到好友谭晶玉一个小时前发来几条消息。
宁娴和谭晶玉是小时候就认识成为朋友的,初一还很有缘分地同班,做了一年的同桌。
不过后来由于父母工作调任的关系,谭晶玉初一结束后便办了转学,随着父母从澜城搬到熙城。
因为谭晶玉的亲戚大多还在澜城这边,所以每逢过年她就会回到澜城。
转学之后她们的联系虽然没断,但是见面次数实在稀少,而且都集中在过年的那几天。
谭晶玉先是发来一张图片,宁娴点开,是动漫展的海报,她注意到上面标明的举办地点是在澜城会展中心。
后面紧接的是一个哭泣悲伤的表情包和几条消息。
【谭晶玉:这个动漫展邀请了我最喜欢的漫画家!!!】
【谭晶玉:我都计划好要让爸妈提前几天回澜城过年,就为了去签售会,可是没想到他们早决定好今年留在熙城。】
【谭晶玉:好可惜啊!】
【谭晶玉:超级无敌想去签售会,想和作者见面互动,想拥有亲笔签名,为什么举办地点不是熙城?!】
【谭晶玉:宁娴,我好羡慕在澜城的你。】
之前谭晶玉向她推荐那位作者的漫画时,表达过自己浓烈的欣赏和喜欢。
所以宁娴知道,谭晶玉应该很遗憾不能去这次的签售会。
宁娴盯着聊天框沉吟片刻,打字回她:【你整个寒假都不回澜城了吗?】
谭晶玉还没睡,回复得很快:【年后可能回吧,这要看我爸妈。】
【谭晶玉:真的好可惜,为什么偏偏是今年啊,我是有点霉运在身上的。】
宁娴想了想:【要不我去帮你要签名?】
谭晶玉看到这条消息忍不住激动地睁大眼睛,但又很快失落下来。
【谭晶玉:可是你对这个又没有多大兴趣,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的,我去展馆挺方便的。】
宁娴知道她的顾虑:【我还没去过动漫展,帮你要签名的同时还能体验点不一样的东西。】
【宁娴:漫画书签名就当作我送你的新年礼物。】
谭晶玉连发了好几个开心激动到爆表的表情包。
【谭晶玉:宁娴你最好了。】
【谭晶玉:年后我回澜城也一定给你捎上礼物。】
宁娴笑了笑:【好啊。】
宁娴以为聊天到此结束的时候,手机又震了下。
【谭晶玉:其实我向爸妈提了要自己来澜城参加签售会的,但是他们都不同意。】
【谭晶玉:我谈恋爱被他们发现之后,他们处处管着我,我要烦死了。】
【宁娴:他们让你分手了吗?】
【谭晶玉:没有。只要我能保证成绩不受影响,他们就不会逼我。】
【谭晶玉:宁娴,你有没有喜欢的男生?】
宁娴指尖一顿,想了片刻:【喜欢是什么感觉?】
【谭晶玉:你连喜欢是什么感觉都不知道?】
谭晶玉笑得狡黠,有意打趣宁娴:【就是,想牵他的手,想亲他,馋他身子。】
宁娴愣住。
【是吗?我没有过这种感觉。】
【谭晶玉:这只是一方面了,如果你比较纯情,那当我没说。】
宁娴困倦地闭了闭眼,【好晚了,下次聊。】
……
大概是睡前脑海中浮现徐悼的样子,宁娴竟然梦到了他。
酷热夏季,天气异常闷燥,大雨突然而猛烈,让人猝不及防。
宁娴跑进超市房檐下躲雨,眼看这场大雨没有丝毫停下的趋势,她进店买了一把伞。
拿着雨伞走到店门,宁娴回头,看到立在柜台前的徐悼。
梦境变换,宁娴躺在昏暗的卧室,窗外夜幕黑沉,划不开一点点光亮。
觉浅的她隐隐约约听到门被打开、脚步挪动的声音。
睁开眼的那一瞬,她的脖子被一双粗粝大手死死桎梏,窒息的感觉让她泪水流出模糊双眼。
她看不清那张脸,或是说她不敢看清那张脸。
额角沁出一阵又一阵的冷汗,宁娴剧烈喘息着惊醒过来,急促地翻起身去打开床头柜的灯。
微弱的灯光虚虚照着卧室,她看了看,凌乱呼吸缓了下来。
宁娴蜷缩进被子里,苍白指尖无力地握着被角,眼皮沉重却不敢合上。
后半夜她半睡半醒,等到天蒙蒙亮时,才终于沉沉睡下。
……
住家保姆胡姨了解宁娴的作息习惯,有时起得很早,有时睡到十点左右。
胡姨问过宁娴,可不可以提前告知她第二天大概什么时候要吃早饭,但宁娴却含糊地说自己睡觉没什么规律,恐怕无法提前说。
所以胡姨一般通过观察楼上动静来准备早餐。
但自从两天前宁娴开始补习起,胡姨就会在八点半前备好早饭。
她看了几次钟表,时间已经八点半,上午家教辅导时间段是九点到十一点半。
宁娴却还没下楼,不知是没醒还是不想吃早饭。
胡姨上到二楼,敲了几下她的卧室。
宁娴设了闹钟,这时已经洗漱好,她揉着沉重的眼皮走过去打开门。
“小娴,下楼吃早餐了。”
宁娴眼下乌青,胡姨看见后“哎呦”一声,“昨晚没睡好吗?”
宁娴看她,点头:“嗯,补习结束后我再继续休息。”
胡姨懊恼地说:“昨晚我应该给你热杯牛奶喝的,这有助于睡眠。”
胡姨看着宁娴这副神情恹恹的样子:“以后你睡前我就把热牛奶送进你卧室。”
即便知道这没什么用,宁娴还是笑着点了点头,“那这两天试试看喝了之后能不能睡得更好。”
那件事,明明已经过了两年却仍旧摆脱不了,成为噩梦时不时在夜晚出现。
只要梦到,就不可能睡好。
吃完早饭坐在二楼书房等黎燕的间隙,宁娴在手机上搜关于动漫展更详细的信息。
线上售票时间已经开启,是分批次放票,今天中午正是最后一批的放票时间。
上午的家教辅导结束后,宁娴拿起手机提前操作,通过官方购票途径,幸运地抢到了票。
吃过午饭,宁娴闭着眼安静躺在床上,沉浸在耳机里的音乐中,不知何时睡着。
闹钟响了,她起来去洗了把脸,半个小时后又开始下午的补习。
时间流逝得又快又慢,单调的一天就过去了。
宁娴在班上性格沉闷安静,她习惯独来独往,不主动去交友,寒假期间基本不会有同学约她出去玩。
而她对同学们热衷的游戏、聚会娱乐也提不起兴趣,通常都闷在家里,假期和其他人对比起来就显得有些平淡枯燥。
*
第二天上午补习完。
“晚上的时候有什么安排吗?”黎燕一边整理辅导资料收进挎包,一边对宁娴说。
宁娴疑惑地抬眼,自从辅导以来黎燕从来不会问她关于学习之外的事。
“没有。”
“今天下午的时间可以改到晚上吗?我有重要的事实在赶不过来”
黎燕下午要忙着帮母亲办出院手续、收拾住院期的个人物品,还要将母亲送回家。
宁娴没有犹豫地答应:“可以。”
……
宁娴傍晚收到黎燕的消息,她说等事情忙完去到别墅时大概很晚,能不能换个补习地点。
宁娴对此倒没什么异议,打车去了她说的地址,一家环境幽静的咖啡馆。
宁娴坐在咖啡馆内等了半个多小时,期间无聊就拿出习题册做,她知道黎燕有事,所以没发消息催。
黎燕急匆匆赶过来,满脸愧疚:“宁娴,不好意思,处理那事比我预料中的时间更长。”
黎燕喘着气坐在一旁,快速进入状态,宁娴将习题册推过去一些,问了一道刚才解不出的难题。
两个半小时过去,时间临近十点。
宁娴合上摊在桌面的习题册和笔记本,收进书包。
黎燕抽出夹在教案里的几张试卷给她:“这是我根据你理科的薄弱点整理出的题,有时间尽量写。”
宁娴接过试卷放进书包,礼貌地抿唇浅笑:“好,谢谢黎老师。”
黎燕向她道别后先一步离开咖啡馆,宁娴背上书包,系上围巾走出店门。
上次去过的拉面店就在这附近,那店胜在氛围安静温馨,她没吃晚饭就去了那里。
吃完面从店里出来时已经又过了一个小时。
宁娴下午睡了挺久,不太着急回家,她站在路边,看满地清白的雪。
这时,听到熟悉的声音,低沉而清冽,尾音拖得很长。
“宁娴。”
宁娴侧头看。
徐悼朝她走了过来,他不怕冷似的穿着黑色棒球外套,里头一件连帽卫衣,神情淡然抿着唇角。
他一走近,身上浓重的酒气逼近,整个人的气息裹挟冷意席卷而来。
宁娴抬眼去看他的脸,他好似喝得有些醉了,眼皮倦怠地往下耷拉,眼神迷离,脸不知是被冷风吹还是喝酒后而变得薄红。
徐悼插兜停下,往拉面店里看了眼,又看向她:“怎么总是在晚上遇见你。”
喝了酒后他的声音透着嘶哑,连带着原来冷漠的声线都变淡了。
宁娴愣了愣,“我也不知道。”
徐悼勾唇淡笑了下,她看起来懵懵的。
宁娴不知道他为什么笑,只是想起两天前的事,一边拿出手机一边对徐悼说:“上次的钱我现在还你,加微信……”
她忽地停顿,记得学校女生说他的联系方式极难加上,高傲得很,不给一丝追求的希望。
徐悼没听清她的话,垂着眼眸看她,宁娴的眼睛又大又漂亮,明澈而清冷,黑睫下垂,安静抿唇的样子,让她周身有种温柔的沉郁气息。
刺骨的风没有将徐悼吹得清醒,他的脑袋更加昏沉,倒头就睡的困倦更加强烈,在酒精刺激下意识也变得涣散。
偏偏他还喉咙干涩,只想去超市买瓶水后再立即打车回家。
宁娴拿下书包,翻找夹层,她刚找到零钱就见徐悼闷头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宁娴犹豫了下,总觉得他喝多了,走得不稳。
她赶紧跟了上去。
宁娴小跑到他旁边,徐悼掀起眼皮偏头看了她一眼,淡淡收回视线,神情倦怠,懒得多说什么。
他们走了一段路,宁娴手中握着数好的零钱正要还给徐悼,注意力却被前方的一幕吸引。
不远处聚着几人,大声说着什么。
“只是小车祸了,不用大惊小怪,赶紧散了。”
“那人当然没事,被人送到医院去了,就是出血严重,满地的血。”
围着的几个人散去,染着血红的雪地暴露在视野中,地面一辆撞得惨烈的小电驴倒着。
深夜和白得晃眼的雪,让那摊血触目惊心,不忍直视。
宁娴只看了一眼就立马挪开目光,这时她察觉到身旁的徐悼陡然停下脚步,浑身明显一僵。
宁娴疑惑地扭头看,发现他的手轻微地颤抖着,下一刻,徐悼屈下身体扶着路边的石墩子干呕几声。
宁娴睫毛颤动,立马倾身靠近他,下意识抬手想安抚地轻拍他的背,却又停住。
徐悼手撑在石墩子上蹲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又不安的情绪。
宁娴指尖缩了缩收回手,低头看他。
徐悼那高挺的身影因为蹲下的动作好像瞬间没了往常的盛气凌人和少年戾气,难得看出几分落寞。
宁娴觉得他大概是因为喝酒喝多后才突然恶心干呕。
可是又觉得有点不对劲,他的手仍在颤抖地紧握,忍耐着什么情绪一般,轻轻喘息。
宁娴弯下腰离徐悼更近,看着他冷白的侧脸轻声问:“徐悼,你怎么了?”
徐悼呼出一口淡淡白雾,没有回答,拧着眉无意地抬头,又看见那摊醒目的暗红色的血。
那些深远的回忆再次被拉扯出来,他低下头克制不住地吐了,吐得昏天暗地,记忆中的片段天旋地转,搅得大脑痛苦又昏沉。
他弓着脊背,脸色苍白,额前的黑发被不断冒出的冷汗浸湿,喘息变得粗重而凌乱。
宁娴顺着刚才徐悼的视线抬头,看到那摊血时,了然地抿了抿唇。
他异常的反应就是从看到那一幕时开始的。
宁娴侧了侧身,尽可能地挡住徐悼看向那边的视野。
徐悼喘着气还没缓过来,又干呕起来,宁娴从书包侧边拿出纸巾,递给了他。
见他没有反应,宁娴迟疑着抚上他的背,感受到他克制却仍然颤动的身体。
宁娴沉着眉眼,心中涌起一股怪异的情绪,说不清是什么,她另一只手捏着纸巾轻缓地为他擦去额角的薄汗。
马路上车辆行驶声,喇叭声刺耳,不知何时起又飘起了雪,偶尔几个行人匆匆而过时,奇怪地看了看他们。
那股恶心的感觉渐渐消散,徐悼停止干呕,静默片刻,忽然握住她的手腕,抬眼,看到的不再是地面血迹,而是宁娴清瘦的身躯。
“徐悼。”宁娴安慰一般轻拍他的背。
徐悼一瞬松开那截细瘦的手腕,他的手指冰凉,温暖的触感残留在手中,他下意识攥了下手心,像是要握住什么。
徐悼视线上移,对上宁娴含着关切的目光,漆黑的眼愈加深邃晦涩,很快他垂下眼,用手背抹了把脸。
宁娴语气柔和:“你现在好多了吗?我扶你到便利店里缓一下吧,这里风太大了,你这样很容易感冒。”
徐悼手臂搭在石墩子上,把头埋进臂弯,声音闷而哑:“不用管我,太晚了你先回家。”
宁娴在他身旁蹲下,说:“我不想回家,你上次帮我,我这次帮你,这就算扯平了。”
徐悼闻言发出一声沉闷低沉的笑,他毫无征兆地抬头站起身,宁娴却忽地用力拽住他的衣角,手覆上他的眼睛。
徐悼一愣,眼前黑暗,听见宁娴很轻的声音:“别又看向那边。”
他知道她的意思,闭上眼睛,情绪复杂又奇怪。
徐悼想起刚才她动作很温柔地轻抚他的背,像是要给他带来抚慰和力量、减轻他的不安。
而现在她手心不算温暖的触感,但却仿佛是这个冬日里徐悼感受过的最暖和的东西。
徐悼扯下她的手,没有看向那处血迹,闷着头往前走,凌厉的脸又瞬间恢复一贯的淡漠。
他冷酷着一张脸,却又走得歪斜,还往前踉跄一步。
宁娴上前扶住他的手臂,问:“你现在要去哪里?”
“便利店。”徐悼抽回手臂,不让她扶。
宁娴的手一顿,不勉强他,任由他自己走,问:“你等会儿还可以自己回家吗?”
徐悼揉了揉发沉的眼睛,懒散地“嗯”了声。
徐悼走得很慢,宁娴适应他的步调,“可是你看起来好像喝得很醉,走路也不稳。”
她询问:“要不我打车送你回家?”
徐悼轻嗤:“不需要。”
“你就不怕我有什么不轨的心思?”他看她一眼,淡声道:“多点心眼子。”
宁娴知道他哪会对自己有什么别的心思,抿了抿唇,“我的意思是送你到小区外。”
徐悼冷硬拒绝:“不用。”
宁娴没再说什么,安静走他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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