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漏偏逢连夜雨。
手中的簪子咔嚓一声断裂开来。
这下两个人彻底没了支撑,重复先前多次的场景向下滚去。
顾言卿真是没招了,脑袋磕过石头,眼前黑影黑影攒动,世界化作斑驳的色块极速飞驰。
昏过去前弥留的清醒是要拽死宋介安。
不知道过去多久。
“嘶!”
腰间硌着钝痛,身体其他地方也是各种细微的疼痛感,像是要散架了般。
长长的睫羽颤动,顾言卿昏昏沉沉睁开眼,四周如同重影般放大交叠模糊,直到眼睛渐渐适应晦暗的视野。
脚尖刚一动弹,一个阻碍的东西。
绷紧腹背撑起上身,顾言卿微微仰头看清人形后松懈地软趴趴回落地面,纷散的发丝尽数铺开在地面上沾染灰烬。
是宋介安倒在她腰腹位置。
“宋介安。”顾言卿黑亮的眼睛无目标放空,低低念着宋介安的名字。
“天都黑了,追不到我们了,挺好。”
地势低太多,也太崎岖,七滚八落地,滚到在峰谷哪处凹地都不知道。
良久无人应答。
瞳孔中的微光聚拢,顾言卿紧接着升高声量,疑虑:“宋介安?”并着被宋介安搭着的腿屈起晃了晃。
宋介安没有反应。
还受着伤呢,不会摔坏了吧。顾言卿不免担心。
她伏着身子扒过去,猛摇着宋介安的肩膀,“宋介安!”跪坐在宋介安身侧又是探呼吸又是察伤口。
额头发烫,伤口绷带摸着微微潮,不知有没有渗血。
一整个情况让顾言卿紧张,乱糟糟的脸皱成一团,凝重地盯着着地上躺着的人。
顾言卿摸着衣服,真是没有最糟只有更糟,她的药不见了连带着身上七七八八的小东西也都没了,大约是滚下来的时候丢了。
她搓了搓手对此毫无办法,又试探了下宋介安的体温。
还好只是微热,没有像个烧烫的铁炉似的糟糕。
“宋介安,你可一定不要发高热啊。”
大晚上,两人小人点落在山谷狭处的重重树木中,除了树就是树不,仅不像开阔地界般敞亮,甚至连半点月辉都没有。
就算是常年在此地打转的人不小心着也有可能迷路。
悉悉索索的声音都像不知名的山兽在狩猎,顾言卿只能盼着宋介安不要发高热,至少也要等到白日。
顾言卿抱膝坐在热烘烘的宋介安身边,戳戳他的肩膀,时不时扭头竖起耳朵听四周的声音。
“宋介安,你可真倒霉,哎。”
“唰——”是风动。
“哎,我也倒霉。”
这一夜的风始终不宁静,连带着顾言卿也不安心,操心守着宋伤患。
即使被疲惫扰地困倦直点脑袋,也会在下一刻被细小的动静惊醒去立刻查看宋介安的状态。
……
清晨漏过第一缕阳光,照在蜷卧地上的顾言卿的身上。
一丝乌发不知何时绕过自身触及宋介安的指尖。
宋介安抽动手指,眼皮颤动,眼睛不安地滚动睁开,躲避细碎的光刺进眼睛而偏过头去,正正对上睡得清浅的侧脸。
大约牵动手指的幅度过大,导致这缕发丝的主人身体颤动陡然惊醒,对上深邃沉浸的双眸。
“你醒了!”顾言卿欣喜的同时,手背搭上了宋介安的额头。
“嗯。”大约是刚醒的缘故,声音低哑,被手掌试上额头,话都简短了些。
顾言卿动作先人一步,脑袋尚不清醒,奇怪道:“怎么还发热?”
“你手凉。”宋介安拉下冰凉的手,嗓音涩涩道:“你不好。”
顾言卿凌乱着憔悴着,看着就叫人关心的委顿可怜。
她怔愣一下反应过来,攒起拳头,指尖蜷在手心,拇指蹭过微凉的皮肤。
“是——挺凉的。”她顿顿道。
宋介安侧身,一手支着地面,一手扶着伤腿,一点点支撑着站起来。
“眼睛那么红,一夜没睡好吧。”
顾言卿搀扶住他,被一边胳膊搭住肩,像一根拐杖支着人站立。
“睡不好才是正常。”顾言卿对于风餐露宿接受良好,没有抱怨。
毕竟不是在出游,而是在逃生。
纵使在白日得以透射光线,林间依旧昏黄,打消了顾言卿原以为两人遗落在峰谷边缘地带的可能。
难怪那么痛,不知道撞了多少棵树。顾言卿搭在腰间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蔫蔫想着。
“没有下次了。”宋介安的声音极轻,像是要飘散开在顾言卿的耳际。
“什么?”顾言卿扭头,发梢扫过他的手臂。
“没什么,在想我们从这里出去,镖队或许已经进山了。”
宋介安的话提醒了顾言卿,这里除了树就是草,连方向都不清楚如何走出去。
抬头不见天的苍色,地上她们滚下来时轧出的印子自远处长长延伸过来,显眼地晾着,像原本存有的一条隐蔽小道。
再次瞅着截留下她们的树,顾言卿不禁疑惑,“有古怪。”小道在这里就不见了。
“顺着往上走,什么古怪就都明白了。”
“……嗯,可以。”
没有还可以顺着印迹出去。
“就是这了!”是高处的土痕。
站在这,顾言卿可以看清向着两个方向的轨迹,一条是正好没有树木生,被她和宋介安滚下来硬生生开辟的路。
一条则相反,与结点相接,回旋转弯向下的小道,通向草木交错的未知地点。
方圆几十里山林草木,无人居住,那这峰底林间印着马蹄的小道就很耐人寻味。
继续返回?或者改道?
“你怎么想?”问出这句话,顾言卿觉得熟悉,脑海里不合时宜地闪过一些画面。
又是做抉择的对话,总是如此。
“顺着原路出去”
“咕~”
“饿了?”宋介安被咕噜声打断,眨眨眼睛,一改正经的思考。
她窘迫又耿直地点头,“卯时了,是早饭时间,可以忍受。”
两个人全身上下一点食物也没,这个时候,野物都要藏起来,外面哪里会有东西吃,这一天是要难熬了。
宋介安垂眸摸了摸腰间的玉,道:“若是能碰上人,可以换些食物。”
“倒也不用。”顾言卿不失礼貌地展示手心里的几角银子。
顾言卿身上的东西丢的丢,落的落,唯有钱袋放的深。
“阿卿真棒。”宋介安含笑揶揄。
笑意展开的一瞬间好像这几日的惊心动魄瞬间消散。
“其实草也是可以吃的。”这个他有经验的。
宋介安随手择出几片不太沾灰的叶子,擦了擦递到嘴边嚼了嚼。
“额……是老叶,苦的。”
顾言卿看着宋介安一张脸拧起,拿走他手中余下的叶子,失笑道:“尚且还可以忍耐,不需你如此‘舍生取义’。”
“其实……”
……
两人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深入这条道,反正从山里出去也是注定与镖队错开,不如费点时间解开这山中马蹄的奇怪。
不知是不是宋介安真有些真才实学,确让他认出些可吃的。
“看吧,不骗你的,都可以吃的。”宋介安得意地挑挑眉。
顾言卿看着他的模样,无奈拎着两手野菜,耸耸鼻子冲着他嗔笑道:“是,真了得。”哄小童似的口吻叫人脸热。
“也,也没有。”宋介安卡顿道,转而别开脸。
顾言卿习惯了他突然的异常,低头放下东西,道:“也走了许久了,歇歇脚吧。”
“嗯?”
转眼间,没了声响,宋介安人也不见了,顾言卿立刻喊道:“宋介安!”
从两手合抱的大树显出宋介安,“我在。”
顾言卿大步跨过去,张口却说不出话,沉默的叹息。
算了,是她太紧绷了。
“我的错,是闻到腥味了。”宋介安撑着树,示意顾言卿看树边染红的白兔子。
不是顾言卿没闻到血腥味,是这一路她在宋介安身边没少闻血味,闻得多了反倒迟钝。
顾言卿蹲下身,翻开兔子流血的伤口,宋介安看着她,冷不丁一个她没反应过来的笑话。
“这个我知道,是守株待兔。”
顾言卿不理解抬眼,旋即伸手摸过干血毛发,遍布爪印和深入脖颈的牙洞,兔子死透了,血也流尽了。
“不是,是虎口夺食。”
宋介安没心情讲笑话了。顾言卿拉住宋介安返身就走。
不走,不就要沦为野兽嘴里的食物了。
改换阵地出人意料的安全,一路也没碰上大型猛兽,好似那只流血而死的兔子是两人的错觉。
这份好运没能延续很久,在不过一两里后,哄杂作乱的人声混着尖啸的鸟叫响彻云霄,惊起林中飞鸟。
声音由远及近,传到顾言卿两人所在的地方。
在听到声音的一刻,无需多言,两人默契地转身往后退,退至后侧方拔高的土塝。
顾言卿与宋介安拥挤着躲在坎塝后,及腰的野草恰好将两人遮掩。
“好像是向这里过来了?”宋介安侧头听着愈来愈靠近的车辙声。
“像是鸟叫。”顾言卿扒拉着更多的草藤堆在两人身边。
“怕是猛禽。”虽没有亲眼见到,啸声就足以让人忌惮。
“咔——”
几阵尖厉鸣叫后,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咚——”
过来了,顾言卿心想。
顾言卿缩得更深,同宋介安的肩抵在一处,骨节攥的发白,心底默默安慰自己。
没惹到它们,不会随意攻击的。她闭上眼睛,心底重复十几遍。
一道比之之前都要高亢的鸣吟,顾言卿骤然睁开眼,暗以为要“大开杀戒”了。
一切静悄悄,落针可闻。
——
“飞走了。”耳边迟来宋介安低缓嗓音。
半臂长的一只只展开鲜艳翅膀,扇动出绚丽红影远去,蓝灰色尾羽一片连着一片。
“是红隼。”宋介安眼睛闪着光彩看向天际。
“不,是镖队。”顾言卿同样泛着光盯着人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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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祸福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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