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
无数马蹄踏尘而来。
“谢将军回宫见驾!”
打头的马儿在皇宫前停下,谢云阑一身铠甲,翻身下马,身后的随从跟着他步履匆匆进入宫门。
厚重的红门在背后合上,铠甲和兵器撞击,发出清脆的鸣响。
风铃在屋檐下晃动,还不到人膝盖高的小孩从屋里跑出来,被身后的人一把抱起。
“王爷。”常涂年朝来人点头,在怀里小孩的背上来回安抚,带着歉意说,“打扰到您休息了。”
“无事。”宁王把孩子接过去,“醒宜又在闹了?”
“他估计是想王妃了。”常涂年满眼心疼地看着小世子,“小孩子么,总是会想黏着母亲的。”
宁王沉默着,一下一下拍在赵醒宜的背上:“我明日就要启程回京了。”
常涂年迅速抬头:“不可!王爷,醒宜如今年纪还小,不可以没有您照顾……”
王府里的人都知道,王爷不受皇上待见,只是当年争夺皇位时宁王没有参与,皇上找不到借口杀他,才让他前往封地,平白多活了这几年。
这一去,只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宁王笑了,眸色深沉:“我这次不去,就不会再有下次了吗?”
他轻叹一声:“逃不掉的。”
他抱着赵醒宜转身,“你去遣散了府里的下人吧,多发点体恤金,反正我命不久矣,前几年赏赐的钱没有用完,迟早是要充公的。”
常涂年皱着眉,试图挽留:“王爷……”
宁王已经转身离开了。
风铃零丁当啷地响,赵醒宜趴在宁王肩头,口齿不清地喊他:“爹爹。”
“哎,爹在这儿。”宁王在他脸颊上蹭了蹭,“爹明日要走了,醒宜以后就跟着常涂年,他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知道吗?不可任性调皮。”
赵醒宜还没睡醒,疑惑地问:“爹也要走吗?”像几个月前,娘突然要走一样。
宁王知道他心里的话,低声笑了笑:“对啊,像你娘那样……爹爹也要去天上做星星了。”
赵醒宜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只知道常涂年教过他几句话,此时一掐胳膊便一嗓子嚎了出来:“爹——醒宜不想让爹走!”
“这不还没走呢。”宁王无奈地哄他,“别哭了,乖。”
“那爹爹还回来吗?”赵醒宜本来就不是真哭,掐了一下也没落下眼泪,半推半就收了阵势。
宁王安静许久:“回来的,爹过完年就回来。”
风铃被撞得掉下来,一声刺响,赵醒宜从睡梦中迷迷瞪瞪睁开眼,他的手还保持着抓东西的姿势,而身边的位子已经空了。
有马蹄声。
他懵懵地看着床榻,房间门被推开,常涂年从外面进来,一把捞起他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给他穿鞋。
“我们去哪?”赵醒宜问,抓着常涂年的袖子,“不等爹爹吗?”
常涂年咬牙,忍住眼泪:“不等了,等不来了。”
风铃被踩碎了。
一阵失重感,赵醒宜被孟德沧牵住手,站在常涂年对面。
常涂年极有分寸:“醒宜,以后你就是丞相府的五公子了,听见没有?以后不准对人说起我的名字,也不许提起你亲爹亲娘。”
赵醒宜乖乖点头,想了想问他:“常涂年,你也要走吗?”
他一只手被孟德沧拉着,另一只手伸过去抓住常涂年的衣角,就像那天抓住爹爹的袖子一样。
常涂年叹气道:“如果有机会,我会回来的。”
赵醒宜知道这话不能当真的听,但他还是选择松手。
常涂年走了,孟德沧半蹲下来和他平视,轻声说:“以后,你就叫孟时清。”
“好。”赵醒宜点头。
“现在,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赵……”他刚开口,就愣住了,过了几秒改口道,“我叫孟时清。”
“谁家的孩子?”
“丞相家的。我是第五个孩子。”
孟德沧的面容忽然变了,变成了略有相像的容貌。
孟时清知道,这是他二哥,孟文方。
二哥用同样的姿势,拉着他的手问:“你自己一个人回家好不好?二哥还要去杀敌人,不能保护你了。”
孟时清坐在轮椅上,垂眸说好。
有东西被踩碎了。
孟时清倏地睁眼,撑着被褥勉强靠在床头,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身上的衣物早已被汗浸湿,心跳比脑子里始终响彻的马蹄声还要快。
他看着门口因为惊慌直接跪在地上的人,无力地摆了摆手,平复呼吸。
“五公子,我不是故意的……”三元跪得太重,膝盖痛得不行,嗷呜一声,“我刚刚没拿稳……”
“什么东西?”孟时清有些脱水,声音出口才发现十分暗哑。
“您最喜欢的茶杯。”三元低下头,十分自责,“我就是一时手滑,我下次,下次碰这些东西前一定先拿个毛巾垫着。”
“没事。”
孟时清让他站起来,“去帮我倒杯水来,让二元进来收拾地板。小心别让碎片划着手了。”
三元连忙道谢,出门了。
二元比三元大一岁,都是被二姨娘派来服侍他的,自从孟时清10岁那年摔断了腿,许多事情都不再方便,必须有人随时随地贴身照顾。
三元和孟时清同岁,性子毛毛躁躁的,平时就当解个闷,真正精细照顾人的活,还得让二元来干。
二元推门进来,把地上的碎片收拾干净,问他:“五公子,您又做噩梦了吗?”
“嗯。”孟时清摇摇头,“不要紧,不必告诉爹娘了。”
二元欲言又止,半晌才小声说:“您都已经这个月第几次了,自从谢将军把二公子为国捐躯的事传回来,您就没睡过几次好觉——要我说,二公子早都下葬了,您就是再伤心也该拾掇拾掇振作起来了。”
孟时清闭了闭眼。
他其实不是在为二哥的事伤心。只是压力很大。
京城局势纷扰,前几日据说查探宁王旧案的人又多了一批,还不确定是什么目的,如今他能得到的线索中断,想要为宁王平反的难度又上一层。
三元端水进来了,孟时清喝了几口,问:“大哥呢?”
“大公子和丞相去上朝了,还没回来。”二元回答完,问他,“五公子,要我拉您起来吗?”
说是拉,其实是抱,就是像抱小孩那样把人抱起来,放到轮椅上——自从孟时清腿瘸后,他上下床都不方便,以前睡醒了力气足,还能自己往轮椅上挪,最近噩梦连连,每次醒来都十分脱力,不得不让人帮忙。
他长呼一口气,笑了笑:“没事儿了,今天我自己来吧,你们先出去。三元,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给我拿点来。”
三元应一声,二元把轮椅放到床边,贴心地关上门。
孟时清吃力地坐起来,拉过轮椅,一点点挪到床榻边缘,往下一推,整个人陷进轮椅的软垫里,缓一缓劲,慢慢调整坐正。
他低头整理一下凌乱的里衣,把轮椅推到书桌边上,整个人撑起来,单手换好衣服,再重新调整坐姿,把衣带系好。
三元早已在门外吵闹:“五公子,大公子从外面买了酥饼回来,叫您直接去大堂。”
孟时清推轮椅到门边,把门拉开,从二元手里接过手帕擦了擦汗:“那推我过去吧。”
远远瞧见孟曾允的身影,他笑一声,喊道:“大哥!”
孟曾允跑过来,从二元手里接过轮椅的扶手,把酥饼递给他:“已经起来了?这是我特地给你买的,还热乎着,快尝尝新不新鲜。”
孟时清拆开包装咬了一口,被烫得直哈气,弯起眉眼冲他笑:“谢谢大哥。”
孟曾允放松下来,埋怨道:“你说说你,念了这个酥饼多少天了,就这么个小玩意儿,还让我一路担惊受怕,生怕这大冬天的冷风一吹,酥饼就凉了,我弟弟就吃不上热乎的馅了。”
孟时清一口咽下去:“哪有那么夸张。”
侍候孟曾允的小厮在身后说:“我们一路看着大公子把酥饼揣在怀里跑回来的。”
孟时清心头一暖,孟曾允说:“谁让这风这么冷,万一一拿出来就吹凉了怎么办。”
他低头看了看孟时清身上的衣物,不由蹙眉:“你今天出来怎么没披那件狐毛外罩?”
“现在已经回春了大哥,我真的不冷。”孟时清把三元塞进他怀里的暖手炉拿出来,“而且我还有这个呢,冻不着的。”
孟曾允让二元去拿外罩,推着他出了大堂,往书房去:“先披上,这个天气最容易着凉,只能热不能冷……”
身后跑来一个小厮,朝两人行礼:“大公子,五公子。”
“怎么了?”孟曾允扫一眼他,“跑得这么急,什么事?”
“谢、谢将军在府外,说要见五公子。”小厮语速飞快,“还提到了二公子——”
在晋江的第一本!有存稿[害羞]快来收藏,第一天先发两章
(07/21更改了一下时间线的bug,主角出场即成年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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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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