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阑把孟时清抱上马车,跟着一块坐在车厢里。
孟时清伸出手腕给他看,压着声音说:“这赵昱梁下手也太重了点,你看看,都已经红了。”
谢云阑帮他轻轻揉了揉,动作柔缓,说话却有点生气的感觉:“怎么三皇子约你出门,你都不知道要提前跟我说一声?你明明知道他性子浮躁,万一对你做点什么——”
孟时清打断他:“我要去哪,为什么要和你报备?况且并不是他约我出门,那信件落款分明是贺璐齐,我是来和同窗旧友叙旧的,谁知道他假借别人的名义……”
谢云阑深呼吸一口气:“要不是云楼和我说了这件事,你打算怎么脱身?他几十个侍卫守在门口,你又腿疾未愈,还真打算和他做点什么交易么?”
“他不敢。”孟时清无所谓地说,“现在五皇子天天盯着他犯错,他才不会为了我,主动将把柄送到五皇子手里呢。”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谢云阑察觉自己的语气生硬,缓和一点,“你也别生气,我只是有些担心你。他做了什么,就算要受罚也是有时差的,我担心的是你出什么事。”
孟时清偏头看他:“为什么要担心我?就算我出事,只会让三皇子势力受损,皇上暂时把重心放在他身上了,就不会分出心思管你,这难道不该是件喜事么?”
谢云阑看着他:“你竟是这么想的。”
“所以你现在告诉我,为何要赶来救我?”孟时清细细品味了一下最后几个字,有些好笑,“你这样我会以为自己进了龙潭虎穴,实在奇怪。”
谢云阑抬手在他脖颈上抹一下,而后曲起指节,缓缓勾住他下巴,往上抬起点不易察觉的角度。
孟时清看着近在咫尺的手掌,心跳从未像此刻这般快过,可紧张的同时,心底竟隐隐蔓延起期待。
他微微蹙眉,茫然地确认了,那就是期待。
可他在期待什么。
谢云阑看见他眼底的慌乱,故意凑近,在他耳边说:“从外面看来,你现在就是我的人。我自己的人,护着难道不是应该的么?”
所以是为了他对外的形象。
孟时清心绪有些许复杂,放松又失落,同样低声问:“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你信不信有人在听墙角?”谢云阑笑了笑,“还好你方才声音压低了,不然这些话现在已经被传出去了。”
“但来都来了,不妨让他们听见些东西,免得回去了没话讲。”
孟时清问他:“让他们听见什么——唔!”
他下意识就要往后面躲,谢云阑却帮他把衣领拉好,无奈道:“我还没做什么呢。”
孟时清的肩膀上还残留着空气里的凉意,带着怒气瞪他:“那你拉我衣服做什么?”
还,还掐他掌心……
要不是手心忽然疼痛,他也不会突兀出声。
谢云阑低声问:“有没有什么感觉?”
“什么?”孟时清正在试图平复心跳,没听清楚他的话。
“……没什么。”谢云阑摇摇头,让车夫起步,主动靠去车厢另一侧,让孟时清不至于一下子被吓得太狠。
他眯着眼休息,余光里,孟时清心有余悸地捂住心口,满脸茫然无措,像是不知道为什么心跳会加快。
他无声地笑了,看来,还得再加把劲才行。
“主上。”马车刚停,孟时清就看见云楼从外面走进来,朝谢云阑行礼。
不对,不是云楼,是另一个穿着同样黑衣的人。
这人半跪在车厢里,余光悄悄瞟他,原本的话就这样咽了回去。
谢云阑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说。”
云衡一咬牙:“昨天您要的人已经在地牢了,现在灌了点药,只等您亲自前往审问。”
孟时清睁大双眼,看向谢云阑。
“知道了,我过会儿就去。”谢云阑摆手让他下去,才对孟时清解释,“那是云衡,和云楼差不多,这几天先去办点事,等这边事情结束,他就会和云楼一起跟着你。”
孟时清抿唇:“其实我只要云楼一个就够了。”
这话说的人不觉得,听的人却十分警惕。
谢云阑笑了:“你什么时候和云楼关系这么好了?”
“他挺照顾我的。”孟时清说完,才慢半拍发现他的语气怪怪的,和平时游刃有余的模样不太一样。
“……我的意思是,我这边只要一个人就行,太多也不需要。”孟时清极有眼色地改口。
谢云阑这才收回目光:“没事,多了就当在你旁边看热闹。现在你的处境比我还要紧张,多防备些也是应该的。”
孟时清还想说什么,谢云阑已经过来伸出手,他只好先配合着被抱起来,一个转身就忘了刚才要说的话。
谢云阑抱着他,在心里叹口气。
醒宜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察觉到自己的心意呢。
谢云阑把他放在轮椅上,让二元推他回去,自己去了地牢。
地牢入口在将军府非常隐蔽的角落,需要转动特定的开关才能打开。
平时地牢里没关什么人,因此也没有守卫,只有偶尔有人进来后,才会有相应的暗卫被派遣过来,一日三班倒。
阴暗,潮湿。
衣摆从长满苔藓的石头上蹭过,白色的布料上粘掉了一层灰。
那顾家的暗卫跪在地上,双手双脚被捆住,嘴里还塞了块抹布。
谢云阑刚刚在门口站住,云衡就拿了干净的板凳放在他身前。
谢云阑凉凉地看一眼云衡,抬脚绕到板凳前,安然落座。
“他叫二十一。”云衡恭恭敬敬地说,“顾家喜欢用序号命名。”
其实谢云阑手下的人也是用序号命名的,不过像云楼云衡和云抽,他们是有点权力的上级,自然就有赐名。
而且为了避免重复,谢云阑手下的人,序号都是从天干地支中取来的,不会说叫一个名字好几家暗卫同时回应。
“二十一。”谢云阑念了他的名字,“识字么?”
名叫二十一的暗卫抬起头,对他怒目而视:“谢将军瞧不起谁呢?”
“怎么说话的!”云衡上前一步,“语气好一点,只要你肯配合,我们不会取你性命。”
二十一低下头,哑声道:“你们要问什么,直接问就是,我若是知道一定都告诉你们。”
谢云阑盯着他看:“十五年前,在宫宴上刺杀皇上的,是顾家的哪一位女眷?”
二十一没想到他上来就问这个,故作镇定:“顾家人疑心病重,当年的暗卫早就全部换掉了,我们剩下的早都与那一年的隔了好几代,哪里会知道这个。”
谢云阑笑了,神态放松,二十一想要再多说几句,就看见他转头对云衡说:“用点手段。我去隔壁看一眼。”
云衡应是。
谢云阑施施然起身,没有任何要停留的意思,二十一连忙央求:“不要,谢将军留步!我说,我都说。”
谢府对暗卫极其严苛,手段残忍,那是京城心照不宣的事实。
谢云阑顿了顿步子,回头:“先说两句来听听。”
二十一压低声音:“那一年刺杀皇上的,是德妃娘娘的陪嫁丫鬟,今夏。”
在地牢里浪费了点时间,出来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
谢云阑问完顾家那位,又去审了审早上对孟时清动手的侍从。
后者已经严刑拷打了大半天,明显是想要磨时间,可谢云阑刚走到他身边,这人就自尽了。
留了一屋子的晦气。
谢云阑换了件干净的衣服,特意挑了件月白色的,免得孟时清天天看他穿白色,眼睛都腻了。
刚出卧房,云楼就跟上来:“主上,五公子出门了。”
“……又出门了?”果然,早上说的那些话是一点用都没有。
“是,但这次他让属下来跟您汇报一声。”云楼神情困惑,看不懂这两人到底在闹什么别扭。
谢云阑神色松了松,眸底映出些许笑意:“这还差不多。有说去哪了么?”
“右丞相府。”
“大哥!”孟时清是和二元散步过来的,没有坐马车,远远看见孟曾允站在孟府门口,他喊了一声,引得不少路人都看过来。
孟曾允在门口和同僚议事,闻言朝孟时清笑了笑,和同僚三两句把事情聊完,便急忙跑过来。
“怎么穿成这样就来了?”孟曾允忍不住埋怨,“风寒才好,你现在就把披风拿了,万一再受凉怎么办?”
孟时清低头看了看,青绿色的外罩,应当不算难看,于是抬头笑了笑:“大哥没发现我们今天穿的颜色很相似么?多好看啊。”
孟曾允刮了他鼻尖:“整日就知道油嘴滑舌。行了,今天留在家里吃晚饭吧,做了你最爱吃的蒸鱼和醉虾。”
孟时清甜甜地笑起来:“大哥果然对我最好。”
孟曾允推他进了府,绕过大堂,却往凉亭去。
“对了大哥,你和父亲这么急急匆匆把我叫回来,是有什么要紧事么?”孟时清问。
“算是吧。”孟曾允叹口气,凉亭里的孟德沧摸了摸胡子,在和风中打了个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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