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韫佟入了宫。
在父皇那里待了小半天,她退出来,在御花园闲逛。
南月扶着她,悄悄看一眼前面:“殿下,那个是不是六殿下?”
赵韫佟看过去,走上前:“六姐姐怎么也在这?”
伏堇南歌站在凉亭边缘,朝她笑:“九妹妹也来了?我来赏花,母妃说这里的花开了。”
赵韫佟神色柔和下来,站到她身边:“在看哪一株?”
“左边那个。”南歌给她指,“喏,好看吗?”
“好看。”赵韫佟听见她身上的琉璃响,“……我都快记不清楚了,你身上这些是什么时候开始带上的?”
“我小时候呀,你知道的,我母妃是异族人,我们年长一岁就会多带一块琉璃,母妃早早就给我准备好了到五十岁的琉璃饰品。”
南歌笑着问:“可安,你戴琉璃应当很漂亮,要不我送你几个吧?”
赵韫佟看着花瓣,摇头笑了笑:“算了,我还是别戴这些东西。你戴正好,我带上就叫招摇,现在多少人盯着我,只待父皇……便要动手。我还是低调点为好。”
“他们也真是的,连深宫女子都不肯放过。”伏堇南歌挽上她胳膊,“九妹妹,你长得好高,你放心,他们不会打败你的。你要是在我们族里,那就是顶天立地的女娘子,还有机会竞选族长呢。”
赵韫佟问她:“你们佩戴琉璃只是为了彰显年岁么?”
“当然,我们那边琉璃多的是,只要小孩出生都会戴的。”南歌微微出神,“只是我还没见过那副场景,只能从母妃口中听到了。”
“你在想家么?”赵韫佟问,“你想回家么?”
“当然想啊,不止我想,我母妃也想。”南歌笑着,眼里却流露出些许悲伤,“九妹妹,这话你别告诉外人,不然父皇又要罚我母妃了。”
“如果说,我有办法让你们回家呢?”赵韫佟仿佛不经意般发问。
伏堇南歌一愣,不禁喜上眉梢:“当真?”
“当真。不过需要你们配合。”赵韫佟看着她笑,“你愿意么?”
“自然是愿意的,母妃早就同我说过了。”南歌猜出来她的意思,有些担心,“但这事儿风险太大。可安有把握么?”
“有。”赵韫佟坚定地说,“我会做到的。”
只要失败便是死亡,若是不反抗与反抗失败相同结果,还不如用尽全力反抗……万一就被她抓住那一线生机了呢?
伏堇南歌垂下眼:“其实就算九妹妹不应下送我们回家的诺言,我也会无条件跟着你的。但是既然如今已经出口,妹妹可否答应我……莫要反悔?”
赵韫佟嗯一声:“我说话常是戏言,但今日与你保证,刚才所说皆发自内心,绝无半句虚假。”
南歌笑了:“行了行了,莫要再说什么立誓的话。妹妹若是无事,不如去我和我母妃那用了午膳再走?”
赵韫佟欣然同意。
“皇上驾到!”来福捏着嗓子,在望竹宫门口停下,几个小太监扶着皇上从轿撵上走下来。
德妃领着几个宫女走出来,施施然行礼:“参见皇上。”
背后的侍女跪成一片。
皇上走近来,将她扶起:“爱妃快快平身。”
德妃嗔怪道:“我方才念经,皇上一来,我念了十几年的东西都念错了。”
皇上哈哈笑起来,揽着她走进去。
来福跟在他们后面,站在大殿门口,顺手拦住了要跟进去的侍女们。
赵韫佟出宫时已经有些晚了,她扶着脑袋坐在马车里,朝外面喊道:“南月。”
南月钻进马车:“怎么了殿下?”
“你去将军府,请谢将军出来。不行就我过去,现在立刻马上。”她语气疲惫,“派人让北莲把我书桌第一个抽屉里的东西拿过来,马车就找个角落停着吧。”
“是。”
南月动作利落,放下帘子前又问:“殿下,要不我让别人去请谢将军吧,我在这儿保护您。”
“不必,你自己去就是。我现在这条命还不至于叫人惦记。”赵韫佟笑了笑,随意摆手,“快去。”
南月和北莲是她七岁生辰时,父皇赐给她的玩伴。
说是玩伴,倒不如说是父皇精心培养的暗卫,专门跟在她身边保护她。
她们两个并不和父皇联系,还经常帮她逃课打掩护,久而久之竟当真成了最好的好友。
对外时,南月和北莲自称是她的侍女,只有私下里才会互相打趣。
没多少人知道这件事,孟时清算是个例外。
赵韫佟叹了口气。
她和孟时清同岁,当初在学堂时,孟时清折腾的本领是一绝的,只要老师一离开,这人能把学堂上下都翻一遍,人缘也极好,很会做事。
表面上,她与孟时清的交集很少,只是偶尔抄个作业、互相打掩护的关系,但实际呢,赵韫佟曾经无意间撞见过孟时清去南城书铺。
她和孟时清远远对视上,在看见对方眼里不加遮掩的警惕与冷意时,赵韫佟来了兴趣。
她好像知道了个不得了的秘密。
孟时清照常进去,照常出来,并没有和她说话,只是第二天在学堂主动来对她。
赵韫佟正在背书,桌子被敲响了,她转过头去看,果然看见孟时清站在那里。
“你来做什么?”她挑眉,照南月查到的情报来看,孟时清绝对和外城在进行联络,而且那人身份极其特殊,被保护得很严密。
“南月是你的人吧。”孟时清那时候还没有那么完美的笑容,挑衅地看着她,“管好她,别再来惹我。”
“你很嚣张啊。”赵韫佟半倚在座位上,撑着头问他,“你担心我告密?你现在是在威胁我么?”
“当然不是。没有人敢威胁尊贵的公主殿下。”孟时清开了个玩笑,“但是你很在意南月和北莲,不是么?”
赵韫佟声音冷下来:“知道上一个这么和我说话的人,坟头草已经和你一样高了么?”
“现在知道了。”孟时清无所谓地耸肩,轻声笑,“可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找不到我。”
他们僵持一会儿,赵韫佟忽然也笑了,歪头说:“你很奇怪。”
“你也是,你一个公主干什么要南月和北莲。”孟时清表示不解。
“我很欣赏你。”赵韫佟朝他伸出手,眨眨眼,“交个朋友吧?”
记忆中的孟时清是明媚张扬的,赵韫佟又想起他现在的模样,不免再次叹息。
世事无常。
南月回来了,对她说:“殿下,谢将军说他有点事要处理,您如果需要的话,可以在会客厅等一下。”
“好。”她点点头,“那就去将军府。”
九公主来将军府了。
孟时清得知这个消息时,正在假山边上看二元和三元斗嘴。
云楼半跪在他旁边:“孟公子,您要去看一眼么?”
孟时清出神地盯着自己的指尖,笑了笑:“不去。你去我房间拿点糖糕送去会客厅,就说我风寒未愈,点心做出来吃不下去,就送给她吧。”
云楼不明白原因,还是应一声退下。
赵韫佟在茶桌前嗑瓜子,北莲坐在她身后,紧紧拢着袖子里的木匣子。
门大敞着,云楼过来敲了两下,点头示意:“公主殿下。”
赵韫佟回头打量他,应一声:“你是,上次醒宜带去我那儿的人?”
“殿下记性真好。”云楼走进来,将点心盒放在茶桌上,“孟公子让我把点心送过来,说是风寒未愈,吃不下去东西。”
“……也好,那我待会儿就不去见他了。”赵韫佟笑着问,“谢将军呢?什么时候过来?”
“将军还在书房。”云楼拱手,“殿下要是着急,我去催一下也行。”
“不用麻烦了,跟他说一声我还在这儿待着就行。”赵韫佟将点心盒打开,“毕竟将军忘性大,连自己的学生在门口都能忘了。”
云楼出去了,北莲低声问:“殿下,谢将军这是在给您下马威么?”
“没事,我有的是时间陪他耗。”赵韫佟看见盒子里的糖糕,眼神一软,拿出来分了北莲一块。
北莲茫然地看她,又看了看敞着的大门。
“没事,吃。”赵韫佟自己也咬了一口,“这是醒宜的地盘,管那么多作甚。”
但她没吃完,留了两块在瓷盘里,把盒子放在地上,只有瓷盘在茶桌上。
等了好久,谢云阑终于来了,一进门就看见了桌上的瓷盘:“参见公主殿下。是我考虑不周,竟然忘了让他们在会客厅放点吃的。”
“不必拘礼。”赵韫佟笑了笑,“没事啊,我们吃过饭了才来的。知道谢将军穷,不白蹭吃蹭喝。”
谢云阑坐在她对面,范六童跟在后面。
平时主子谈事,下人都是站在后面,范六童看见北莲坐在那里,犹豫地看向谢云阑。
他要坐吗?
谢云阑没看懂,或者说,他压根没注意到范六童有疑问。
他看着赵韫佟:“九殿下今日挺忙啊,从五殿下府里出来进了趟宫还不算,又来我这儿取乐。”
“谢将军说笑了。我可不是来取乐的,我是来帮忙的。”赵韫佟示意北莲把门关上,“我知道党争之事将军不感兴趣,我有件与党争无关的事,不知道将军是否想听?”
“我记得,醒宜不止刚才给公主送过东西。”谢云阑表情没变。
“醒宜送的是他的人情,我今日来是想要你的人情。怎么,不可以吗?”赵韫佟抿茶,“还是说,将军的人情,醒宜也可以还了?”
在问立场。
谢云阑低下头笑了笑:“那还是欠着吧。公主请说。”
赵韫佟没把他拉上贼船,遗憾地摇摇头:“行吧。将军可知道,这左丞相,和陈家的关系匪浅?”
“公主说润呈?他不就是陈家的人么。”
“是另一个左相。”赵韫佟笑着说,“他当年科举,曾是母后祖父的学生。这个你知道么?”
还真不知。
谢云阑动作顿住了。
陆锦坤和皇后有直接关系?
他思维紧绷,皇后若是要动手,陈家推波助澜,陆锦坤做事,借顾家的人。
似乎就能理得通了。
但还要和孟时清再仔细理一遍。
赵韫佟等他眼神微动,才接着问:“这条消息,对将军有用么?”
“用来讨好人倒是不错。”谢云阑回过神,笑道,“多谢殿下好意。”
赵韫佟挑眉,也不多说,只将北莲手里的匣子放在桌上:“也行。那我走了。”
谢云阑等她出门,拿起匣子打开来看。
范六童纳闷:“将军,这左相和皇后的关系,对您有什么用啊?”
“卖个人情而已。”谢云阑拿出匣子里的纸张,待看清上面的字眼,眉目一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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