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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相迎不道远

徐州城弥漫着硝烟与中药混杂的气味。按照哥哥给的地址寻到教会医院时,落日正将彩绘玻璃的影子投在走廊上。推开三楼尽头的病房门,先看见窗台上玻璃瓶里插着的梅枝——是苏州我们老宅那棵的旁枝,树皮上还留着小时候我刻的十字痕。

病床上的人转过头来,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弯成熟悉的弧度。他左手打着石膏,右手还握着钢笔,稿纸上洇开一大片墨迹。"时雨,"他声音比信纸上还要哑,"今年的梅子..."

话音戛然而止。我扑过去时碰翻了床头柜上的药碗,褐色药汁浸透他胸前的绷带,露出道狰狞的伤口。他冰凉的手指抚上我脸颊,我才发现自己在发抖,泪水把妆冲得乱七八糟。

五月的榴花红得刺目。我白天以记者身份穿梭于各战区医院,夜晚就着煤油灯帮云儒整理书稿。

他教我辨认手榴弹与地雷的闷响,有次空袭警报响起时,我们躲在病床下分食最后一块松子糖。爆炸震落的墙灰落在糖纸上,像极了那年苏州的雪。

端阳节前夜,云儒突然发高热。我在仓库翻找盘尼西林时,撞见护士长正将吗啡针剂藏进《圣经》封面。"许先生这样的伤员..."她涂着丹蔻的指甲划过我的记者证,"姑娘还是早些回上海罢。"

暴雨如注的凌晨,我跪在教堂里撕开衬裙缝着的金条。神父递来针剂时突然问:"你可知他真实身份?"闪电照亮祭坛上的圣母像,她怀中的圣婴面容竟与云儒有三分相似。

七月流火,云儒终于能下床行走。我们常在黄昏时分坐在医院后院的断墙上,看乌鸦盘旋着落在焦黑的梧桐树上。有天他忽然指着树干上的弹孔:"像不像你小时候在梅树上刻的记号?"暮色中他的侧脸线条愈发锋利,那道新添的伤疤从额角一直延伸到眉骨。

中秋夜,我们分食了上海寄来的月饼。云儒从枕头下取出个铁盒,里面整齐码着十二封信,每封都写着"苏州时雨亲启"。"原想着..."他咳嗽着将信按进我手心,"万一回不去..."

月光从铁窗栅栏间漏进来,把我们的影子钉在墙上,像两株根系纠缠的梅树。

十月末,战线突然吃紧。我被编入转移名单那日,云儒正高烧昏迷。护士长塞给我个油纸包:"他清醒时缝在衬衣里的。"拆开是半块残破的怀表,玻璃表盖里压着张泛黄的照片——十六岁的我站在梅树下,衣襟上还沾着花瓣。

"时小姐该出发了。"勤务兵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最后抚过云儒滚烫的额头,将东四胡同的钥匙塞回他枕下。他军装口袋里露出信笺一角,上面是我熟悉的笔迹:"愿我如星君如月..."

北上的卡车在弹坑间颠簸,同车的女学生正唱着救亡歌曲。我摸到贴身藏着的铁盒,里面除了十二封信,还有从怀表里取出的照片背面新添的字迹:"春摄于苏州老宅,吾爱时雨。"

大雪封路时,我在太行山区的宣传队收到了徐州陷落的消息。那夜我在煤油灯下重读那些信,发现每封信的日期旁都画着朵梅花,从含苞到盛放,最后一封却只画了枚青涩的梅子——正是我们分别那年苏州梅树结的果。

窗外那株云儒手植的梅树又开了花,孩子们在树下追逐嬉戏。梳妆台抽屉深处,褪色的红围巾包裹着半块怀表,表针永远停在十点零八分——那是他最后一次为我读诗的时刻。

偶尔在清晨薄雾里,我仍会错觉听见钢笔尖擦过信纸的沙沙声。风过梅梢,几片花瓣飘落在稿纸上,恍惚又是那年苏州的雨,轻轻重重,敲满了整整一生的晨昏。

民国又春,我在上海租界的阁楼里收到了云儒的第九封信。

时雨:见信如晤,北平的槐花开了,想起你总说要做槐花饼给我吃..."

信纸上的字迹忽然变得模糊,我眨了眨眼,才发现是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阁楼里闷热潮湿,混合着旧书和木头发霉的气味,却掩不住信纸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松墨香——那是云儒特有的味道。

楼下传来皮鞋踏在木楼梯上的声响,我将信塞进柜子。哥哥时明远推门而入时,我正假装在整理外祖父留下的旧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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